143.論道
“你是誰?幹嗎搶我的女兒?”楊雪峰一邊追過去一邊叫喊。陳依婷則一言不發。
鹿悟仕不答,只猛地回頭冷着眼往他倆身上瞪去!他的雙眼在那瞬間忽然閃了一下,似乎發出一道看不見的精光,讓我都不禁怔了一下,楊雪峰夫婦更是被瞪得呆在了原地!
楊穎擡頭看着眼前的父母,嘴張了兩下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鹿悟仕肯定是在期待楊穎能說些什麼,把楊雪峰夫婦叫了配合劉青玄的問話,然後引進棺材裡去。但見到楊穎如此後,他好像也覺得有點爲難這個小女孩了,便冷冷地開口道:“這是我的女兒,不是你的女兒!”
楊雪峰急了,憤怒地大聲辯道:“是我的!”
一句話出口後,他馬上變回了空殼人特有的那種冷漠,因爲在鹿悟仕開口的同時,劉青玄同樣開口了……
看着楊雪峰走向棺材邊,彎下身去拿起插在地上的那柱青香時,楊穎猛地跑上前去,抓着他的手放聲痛哭道:“爸爸,我不要你死!我不要離開你……我要你變回原來的爸爸……爸爸,你吃我吧!小穎給你吃我……我不要失去你,爸爸……你快來吃了我呀……嗚嗚……”
可惜楊雪峰握着青香猶如轉了性,又似乎聽不見女兒那撕心裂肺的呼喚,木然地鑽進棺材裡躺下去了。
我聽着楊穎的哭喊,卻感覺自己心都快要碎了!顧不得楊雪峰手裡的香熄不熄,對着鹿悟仕就跪了下去,把手上的滅魂刀往地上用力一插後,跟着哀聲祈求道:“鹿先生,鹿大先生,求求你大發慈悲!別讓楊穎失去爸爸好不好?你是借命先生,一定可以把他的靈魂找回來,讓他還原成正常人的,求求你了!”
鹿悟仕沒理會我,轉身一把將快要跟着楊雪峰爬進棺材去的楊穎抓了回來,接着喝了聲“敕——”
旁邊的棺材蓋板如同被人牽引,自己翻騰着飛了起來,“啪”地一聲把楊雪峰躺着的棺材蓋住……
“大道無情!”
鹿悟仕見棺材蓋好後,這纔對我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後接着說道:“楊雪峰早在對甘招會做出那禽獸之舉時,便該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了,更別說他這些年爲了利益,幹出多少豆腐渣工程禍害百姓那些事。”
我沒被鹿悟仕猶如神仙般的術法震驚,只是木然地跪在那聽他講那些大道理。
“我和四爺第一次到這王家坪鬼門灣是三年前,正值楊雪峰家庭變故。當時我就發現楊雪峰表面不行善舉、暗地裡祖德用光,陽壽已經敗盡,命不久矣!”
“不過四爺覺得此人命中暗藏玄機,死也不會真死,所以我便暗中做了點手腳,爲他借來三年之命。哪知他再造陰孽,居然連甘招會的喪葬費也不願出個滿數,最終引發了那麼多的事端。”
“而今他引得暗中邪師快要露出狐狸尾巴,總算是爲自己贖回半絲功德。能讓他這行屍走肉在入棺後,還可用長江之水洗去罪孽,再造一個得以入地府的機會,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所以收起你的婦人之仁吧!對邪魔的仁慈,便已入魔道,是對傳承大道的挑戰,更是對仁慈的玷污!”
儘管他解釋得好像很清楚,話也說得大義凜然,但我還是覺得這只是對我們今晚行爲的單方面辯解。所以緩緩地擡起頭來後,我有些茫然地問道:“鹿先生,所謂的真理和大道,是不是永遠掌握在強勢的一方?”
鹿悟仕打住話頭,如不認識般地看着我,忽然冷笑着回道:“你不入地獄,誰如地獄?是嗎?你可知佛家一大尊菩薩入了地獄後,至今也沒能度盡天下惡鬼?想要學大願地藏王,當初就別投胎到道童子家裡!”
我更茫然了,頭腦裡昏昏沉沉的,全都是各種各樣想不明白的問題!什麼道義、親情、感情,全都變成了一團濃霧……
鹿悟仕可不管,回身對着正在哭泣的楊穎兇道:“住嘴!”
他對我說話的時候,就只是語氣很冷而已,可他唬楊穎時,肯定又是用上了法力,那楊穎哭聲立止,像被當頭打了一記悶棍般地仰身便倒了下去。
那邊炎無思坐不住了,幾步搶上前來,抱了昏迷過去的楊穎慢慢退開。我見劉青玄也停止了念唱,蹣跚着向我走過來,但來到我身邊後卻又似體力不支似的,一屁股坐倒在我的身邊。
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陳依婷忽然發話了,而且嘴裡發出的居然是個男人聲音,她帶着些嘲弄的語氣開口道:“鹿大先生,你以爲自己身邊還是當年的戚棋、心明和雲峰他們嗎?憑你一人之力,也想維護什麼華夏傳承?做你的清秋大夢吧!識相的,就交出這個道媳婦,最好是連你的道體一起交出,那我就放你的道魂歸西,重新投胎做人!”
鹿悟仕長嘆一聲,看着我有些無奈地嘆道:“昨晚我和你說的那些話,統統都屬於白費精神了!現在明白過來沒有,我和四爺、還有你的老公,我們都是爲了救你呀!”
其實陳依婷一開口,我便好像明白了一點,但我心裡的觀點卻沒變,所以就回了句:“如果用那麼多條人命,來換我一命的話,我寧願失去靈魂死掉的是我自己!”
我的話讓陳依婷笑了,笑得花枝招展!一邊笑一邊繼續對鹿悟仕說:“鹿十五,同爲老君之後,按說你修你的道、我修我的仙,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一心要除掉我們獨享道德,那便註定要付出代價。”
鹿悟仕本來還是一臉苦相,聽了她的話後忽然間便恢復冷峻的神色,低聲問了陳依婷一連串問題:“你是號稱茅山四大真人的白真人白雲輝?是以前在昆明的那個扎紙先生謝天華的師父?上海那把尖刀就是你設計的?你跟金光惠次郞是什麼關係?黃真人黃灝跟你們是一夥的嗎?”
陳依婷忽然愣住了,有些不解地喃喃道:“你怎麼知道是我白某附在這賤婢身上的?”
“四大真人充其量也就只修到個地仙級別,還沒達到超越陰陽逃出生死的水平。而我身爲借命先生,跟七、八元帥那的關係自是不一般,隨便多句嘴問個一聲,得知你是何人莫非還是難事不成!”這回得意的是鹿悟仕了。
回了一句後,他接着又有些憤慨地道:“你既已修到華夏傳承守護人的尊貴地位,自己也承認身爲老君辮子了,卻爲還要如此草菅人命!你可知王家坪這一鬧,世間無端就多出了幾百冤魂來?”
我在一邊看着,感覺真的是有點懵了,輕聲問劉青玄道:“青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楊穎的媽媽會是個男人?還是什麼白真人?我們剛纔做的那些事,究竟是對是錯?這一切真的是由我而起嗎?”
“珂兒,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女人不是楊家的媳婦,現在的陳依婷就只是一個傀儡而已,是白真人的殘魂在操縱着她。”劉青玄雖然虛弱,但還是強打精神地跟我解釋:“他們固然想得到你這個道童子之後,但即使沒有你,他們也要釀這慘案的。所以你別自責,此事你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如果不是鹿先生帶着我們做了之前那些事,無辜受害的人不知要多出多少倍呢!”
我似乎理解鹿悟仕了,這一開竅過後,心裡卻又重新緊張起來。
陳依婷沒留意我和劉青玄的對話,她雖然對鹿悟仕看穿自己感到意外,但好像並不畏懼,聽了鹿悟仕的質問後,仰頭也是冷笑道:“道,乃從無到有,生一、生二、生三直至生萬物!萬物生,則物競天擇、優而存之!這纔是道之真諦!”
他說得好像很有道理,連劉青玄都不禁跟着點了點頭。
可鹿悟仕卻冷冷地回道:“一個潛伏在華夏八十年的鬼子,不配跟我華夏的修者論道,更不配做我道祖李老君的弟子!”
“八十年了,現在才知道我白雲輝的真正身份,我只能告訴你晚了!”陳依婷身上忽然冒出一個白衣飄飄、風度偏偏的年輕男人身影,飛身到旁邊的一口棺材上笑道:“如果我現在回到壩上,讓上游把水關掉,讓長江斷流一夜,你就算叫來黑白無常親臨,甚至請來十殿閻王幫忙,也不可能送走你的殺孽,送走這兩百多具死屍吧!哈哈哈,我勸你還是交出自己的道體,交出這道童子之後,留得自己的道魂纔是上策……”
鹿悟仕忽然間也笑了,反問了句:“你既知我是道體道魂,那你覺得自己還走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