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托馬斯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骨節都泛白了,娜塔莎就知道托馬斯現在有多麼的緊張,也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很棘手的問題。顧不得現在兩人是不是有差距懸殊的身份,娜塔莎就好像是大姐姐一樣,坐在托馬斯的旁邊,伸出手握住了托馬斯的手,輕輕的拍了拍,柔聲的說道:“告訴我吧,托馬斯,究竟怎麼回事?英格蘭有什麼消息傳來嗎?關於你的?還是那位公主殿下的?”
“都有……”托馬斯又喝下一口水,感覺喉嚨裡還是乾澀難受,輕咳了一下讓嗓子舒服點,托馬斯才繼續說道:“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送皇室的任命書過來,讓我回英格蘭去。可是……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只是晉升爵位這麼簡單,所以……”
“所以你就不回去?或是……,想要等到艾琳有了身孕再回去嗎?”娜塔莎吃驚的瞪着眼睛,不知道托馬斯是不是瘋了,居然敢把皇室的任命書當作兒戲。
“是。”托馬斯又感覺喉嚨發乾了。再次喝了一大口水,卻還是感覺心情煩躁,最後忍不住把手裡的杯子推開,說道:“娜塔莎,請你幫我倒一杯葡萄酒吧。”
“好,你等一下。”娜塔莎轉身離開,並且快速的拿了一隻酒桶回來。打開上面的塞子,頓時酒香四溢,倒在杯子裡的酒成微微粘稠的琥珀色,但是看色澤就知道是儲藏好久的美酒。
托馬斯喝了一口,深深的吸了口氣才放鬆下來,忍不住讚歎着:“維德自釀的酒還真是不錯,這一桶起碼有七年了吧。法國葡萄園的葡萄?”
“是啊,從英格蘭帶過來的,還剩下兩桶而已,而且那年的葡萄特別甜,釀出的酒纔會這麼香醇。”娜塔莎又幫托馬斯倒上一杯酒,等到氣氛再次緩和一點了才問道:“這次晉升的是什麼爵位?”
“公爵。”托馬斯的聲音並沒有因爲可能的晉升而有一點點的喜悅,反而顯得很沉重。
“哦,托馬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半年前你還是男爵,現在是伯爵,而馬上就要晉升爲公爵了!這在所有英格蘭皇室貴族中還是少有的殊榮啊,難道你不想更認真的考慮一下嗎?”娜塔莎一邊看似隨意的給托馬斯倒酒,一邊勸着。
“考慮?不不不,娜塔莎,我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帶艾琳回去,並且告訴我的父母她有了我的孩子。”
“然後迫於道格拉斯家的子孫都不能是私生子的壓力,同意你娶艾琳嗎?可是那位公主怎麼辦?托馬斯,你上一次回英格蘭難道沒有見到她嗎?還是說國王陛下沒有一點點的暗示呢?”娜塔莎馬上接着托馬斯的話說出來。娜塔莎從小就生活在道格拉斯家族,她的父母和祖輩也都是道格拉斯家族的僕人,所以對於家族中這一條規矩倒是十分了解的。
也正是因爲如此,托馬斯的哥哥鋌而走險,和那個農場主的女兒有了一位千金,然後又放棄了爵位和前途,寧願去駐守法蘭西的邊界。而現在,顯然這位因爲哥哥放棄了繼承權、原本有機會可以成爲道格拉斯家族下一任繼承人的托馬斯大人也要走這條路嗎?
“我都知道,可是還有別的辦法嗎?娜塔莎,或許你還不瞭解艾琳,你不知道她又多驕傲。對於她來說,是完全不能夠容忍情婦這個詞的。而且,就算她肯犧牲自己,成全我的爵位,可是我呢?我已經不能沒有她了。所以不管是爲了我自己,還是爲了她,我們都不能再分開了。”托馬斯認真的說着。
或許是因爲喝的太急,而且陳年的佳釀總是後勁兒很足,所以托馬斯的眼睛有些迷離,一張俊臉也因爲過分激動而焦急的情緒變得漲紅,脣齒之間帶着濃郁的酒香,一看就知道他現在因爲微醺而過於的倔犟和執拗。
“托馬斯,或許還有別的法子,還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吧。而且你這樣逃避也不是辦法,皇室的任命是多麼大的一件事啊。而且……”娜塔莎微微停頓了一下,緊張的左右看看,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而且現在局勢那麼緊張,和愛爾蘭的關係也在僵化之中,或許這次晉升有着更大的任務呢,這些難道你都沒有想過嗎?”
“是的,我有想過,我還是要回去接受爵位,儘可能的爲英格蘭國王效命,來彌補我的不忠誠;所以,目前我就只想到了那最簡單也最實際的辦法,所以我纔會來請教你的呀。”再次說起請教娜塔莎的問題,托馬斯的臉又紅了半片。
“這……托馬斯,這實在沒有什麼辦法呀,除了祈求上帝賜予你們愛情的結晶之外,我真的找不出可以幫忙的地方了。”說到這裡,娜塔莎也顯得很尷尬,畢竟這是托馬斯和艾琳私人的事情,又是那麼隱私的問題,她真的愛莫能助了。
“好吧,我會祈求上帝的。上帝知道我有多愛她,不只是因爲這次爵位的問題,單單從愛的角度來講,我也希望能儘快做一個父親,做我和她的孩子的父親。”托馬斯嘆了口氣,又灌下了一口酒。他感覺上帝應該是在考驗他,或許他應該表現的再積極一點。
“好了,托馬斯,我去準備晚餐了,這麼多人都要吃飯呢。”娜塔莎說完又給托馬斯倒滿了酒,然後走了出來。
然而,娜塔莎剛剛出門,就看到一側的牆角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娜塔莎吃驚的叫了一聲:“小羅莉?你來了多久了?有事嗎?”娜塔莎沒有想到站在門口不遠處的竟然是那個叫羅莉的小姑娘,一雙大大的眼睛閃着聰明而機靈的光芒,雖然還是個小女孩,可那眼神看起來比大人的成熟沉穩絲毫也不遜色。
聽到娜塔莎叫自己,羅莉立刻走了過來,扯起裙襬很禮貌的施禮,然後用女孩特有的稚嫩聲音說道:“娜塔莎夫人,您好。原來您在這兒啊,我剛剛還去廚房找您了呢。艾琳姐姐說她晚餐想要吃蘑菇奶油濃湯,要麻煩您多做一些。”
“艾琳讓你來的?哦,好,你去玩兒吧。”娜塔莎向着羅莉剛剛站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是廚房的方向沒錯。又看看羅莉那種稚嫩可愛的臉龐,聽着她稚嫩的聲音,感覺自己應該是多心了。羅莉畢竟是個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肯定不會是有意偷聽的,應該真的是艾琳想要吃蘑菇湯,所以差她來說一聲,而且她應該也是湊巧從廚房走過來,還沒有到門口就遇到了自己吧。
想到這裡,娜塔莎笑着拉住羅莉的手,熱情的說道:“羅莉,請跟我到樓上來吧,我介紹我的兩個女兒給你認識。她們一個叫娜娜,一個叫愛麗絲……”
“好的,我很高興認識她們。”羅莉表現的異常開心,跟着娜塔莎蹦蹦跳跳的上樓去認識新朋友了。
當娜塔莎下樓的時候,三個小女孩已經玩成了一團,好的就像是親姐妹一樣。娜塔莎也完全忘記了剛在門口“湊巧”碰到羅莉的事情,而是一頭扎進廚房裡,開始準備晚餐了。
艾琳和亞娜也是嬉鬧到將要晚餐的時間,亞娜忽然想起應該去給娜塔莎幫忙,連忙拉着艾琳往廚房跑,艾琳還笑亞娜,說她像是個要討婆婆歡心的小媳婦,羞的亞娜臉蛋紅紅的,罵艾琳是壞人,可最後還是跑進廚房去給娜塔莎幫忙了。
“好懷念娜塔莎教給我做麪包的日子。”艾琳也笑嘻嘻的來幫忙,還使勁兒的吸吸鼻子,做一臉的陶醉狀。
“嗯,小饞貓,你要的湯快好了,要不要先嚐嘗?”娜塔莎正好把蘑菇奶油濃湯做好,轉頭問着艾琳?
“我要的湯?我不太喜歡奶油濃湯的。”艾琳搖搖頭,表示不太喜歡,轉頭又去幫亞娜削土豆皮,剛好亞娜手一滑,土豆滾出老遠。
娜塔莎原本皺眉正在想着艾琳說“不太喜歡奶油濃湯”的話,感覺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可是看到亞娜追着一個土豆跑的樣子,一笑之後又忘了仔細去想之前的事情了。
而晚餐的時候,托馬斯的眼睛還有些紅,艾琳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想要問些什麼,可是大家一起聚餐,氣氛非常好,總是找不到機會。而晚餐後,托馬斯和維德、迪克他們幾個去遛狗了,據說是要騎馬帶着狗跑上十幾英里,讓狗適應一下,所以估計不會太早回來。
結果莊園裡就剩下了幾個女人,點燃了燭火圍坐在一起,娜塔莎說要做衣服,亞娜也像是當初的艾琳一樣滿心歡喜的想學習,結果艾琳可不喜歡再碰針線了,只好去陪幾個小姑娘玩兒。
再晚一些,娜娜和愛麗絲還要艾琳幫忙洗澡,再哄她們上牀睡覺,艾琳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她們。可是卻發現小羅莉似乎不願意跟着,仍舊坐在一張椅子上,擺弄着娜娜的一個布娃娃。
“羅莉,你不要一起去嗎?”艾琳不好讓羅莉自己一個人,擔心她太寂寞,只好哄着娜娜和愛麗絲先去,畢竟姐妹兩個可以做伴,然後又回來問羅莉。
“不,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洗澡。”小羅莉笑着搖了搖頭,表現出一種少女的羞澀來。艾琳就知道,這個太早失去了父母,只能和哥哥相依爲命的小姑娘遠遠比幸福的生活在父母身邊的娜娜和愛麗絲要成熟、懂事的多。
“那好吧,我去和她們說一下,然後回來陪你?”艾琳徵求着羅莉的意見。
“其實不要緊的,你去陪她們吧,幫她們洗澡之後可以給她們講故事,如果她們睡了之後,我想和你單獨聊聊,好嗎?”羅莉竟然用很成熟的口氣和艾琳說話,如果不是她的聲音還那麼的稚嫩,艾琳甚至會認爲這是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少女在等着和自己吐露心聲。
“好吧,那你等我一會兒吧。如果不介意的話,晚上你和我住在樓下的房間可以嗎?那是我以前在莊園住的房間,娜塔莎還保留着。”
“可是,難道你不去樓上和托馬斯大人同住嗎?”羅莉的眼睛一閃,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值得推敲。可羅莉這樣一問,反而令艾琳不好意思了。把手使勁兒的擺了擺,艾琳表示她不會和托馬斯住在一起,而是答應陪着羅莉說話。
“那好吧,我等你,艾琳。”羅莉說完,又繼續坐在那裡玩兒這布娃娃,艾琳看着她燭火下還帶着Baby肥的小臉,感覺這個小姑娘確實很不一般,不僅是她的醫學天賦令人驚歎,就連思想和理智都比同齡的孩子要高的多。
艾琳很快就幫娜娜和愛麗絲洗好了澡,還給兩個女孩把頭髮擦乾,領着她們回了房間。相比之下,原本已經很懂事的娜娜和愛麗絲就顯得更像是小孩子了,天真的等着艾琳給她們講故事,講了好幾個之後才忍不住睏乏,睡着了。
艾琳給她們蓋好了被子,纔來找羅莉,雖然小羅莉看起來也很累了,不過她還是在等着艾琳,這不僅讓艾琳感覺她的性格是真的很成熟了。
“好吧,羅莉,現在浴室沒有其他人了,你去洗澡吧,而我向娜塔莎和亞娜打個招呼就去整理房間,我們今晚就住在我原來的那個房間裡,好好的聊聊天。”艾琳說完帶小羅莉下樓,認識了一下她說的那個房間,然後又把羅莉帶到了浴室,讓她自己洗澡,然後去找娜塔莎和亞娜。
“謝謝你,艾琳,孩子們一定很調皮吧。”娜塔莎對艾琳的耐心和細心都很滿意,覺得艾琳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姑娘。
“她們很可愛,而且很乖,已經都睡着了。娜塔莎,小羅莉要和我一起睡,所以我等下就回去住我原來的那個房間。亞娜,不能陪你了,不好意思,不過,明天去狩獵,我們可以住在同一個帳篷的。”
“好的,艾琳,晚安。”
艾琳又分別向娜塔莎和亞娜道了“晚安”之後,就回去房間整理東西,鋪上被子了。剛剛把牀單鋪平,小羅莉就回來了,頭髮還是溼溼的,正在用毛巾使勁兒的擦着。
“我來幫你吧。”艾琳過來接過了小羅莉手裡的毛巾,拉着她坐在牀邊,一邊幫她擦拭着頭髮,一邊溫柔的問她:“晚上和我睡哦,不要踢被子,也不要嫌我的睡相不好哈。”
“艾琳姐姐,你喜歡小孩子嗎?”羅莉老老實實的坐着,任憑艾琳的大毛巾在她的頭上揉來揉去的,但看她的眼神似乎很享受,艾琳的心裡一酸,感覺這應該就是沒有母愛的孩子喜歡的感覺吧。想到這裡,艾琳乾脆把羅莉抱在懷裡,告訴她:“喜歡呀,我很喜歡小孩子的。”
“那你應該去和托馬斯大人商量一下了,他看起來很焦急的樣子。”羅莉點點頭,說的及其認真。
“這……”艾琳楞了一下,隨即就是一陣的臉紅,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好。但過了一會兒稍微冷靜下來,才發現問題有點不對勁兒了,坐直了身子和羅莉面對面的坐着,很認真的問她:“羅莉,告訴我爲什麼這麼說呢?爲什麼說托馬斯很着急?”
“嗯,是這樣的,下午的時候我口渴,所以找水喝的時候聽到托馬斯大人和娜塔莎在說起你們的事情,好像……事情很棘手,說你們應該馬上就有個孩子,所以我覺得你不應該睡在我這裡,應該上樓去和托馬斯大人商量一下,畢竟你也喜歡小孩子,不是嗎?當然,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倒是也知道一些……咳咳,就是不能懷孕的方法,是從亨利太太那裡學來的,應該有效。”
小蘿莉說完,艾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有着對於這個小姑娘冷靜的面對這件事情的驚訝,也有另外一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似乎托馬斯還有什麼事情是瞞着自己的,而他竟然會向娜塔莎請教這樣的問題,肯定也是因爲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至於小蘿莉說的棘手的問題,不僅讓艾琳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更貼切的詞來解釋,那就是“奉子成婚”。事情似乎不太難懂,托馬斯應該是在急於要一個孩子,其目的也一定是爲了自己,那麼這個孩子的作用,除了是爲了愛之外,應就是迫於某種強勢的壓力了。
艾琳因爲這個認知而心痛不已。孩子既然被認爲是愛情的結晶,那麼就一定應該是純潔而寶貴的,可如果給一個將要到來的孩子強加上一個特殊的使命,那就顯得太過悲哀了。
“羅莉,你聽到他們說的具體的內容了嗎?”艾琳忍不住問着。雖然她並不贊成羅莉去偷聽,也不應該問,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我聽到托馬斯大人說什麼任命,好像是一個公爵的爵位。”羅莉又仔細的想了想,猛然想起一個詞來:“對了,還有公主,好像說到一位蘿莉雅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