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這一下打的不輕,但也不算太重,因爲也考慮到對方不是仇人,只是村民;但艾琳這一下打的位置非常霸道,臉頰和太陽穴都被一巴掌拍中了,這兩個地方捱打會產生短暫的暈厥和強烈的耳鳴,使得那個男人站在那裡甩着頭,身子也搖晃了好幾下,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而這一招的威懾力顯然比打的別人頭破血流更厲害,出其不意加上迅雷之勢,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一是一愣,隨即大部分都驚呆了,沒有人再敢上前。
一時間,氣氛僵硬而壓抑,帶着一種暴風般的窒息感,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到了艾琳的身上,但眼前這個嬌小玲瓏的女人卻以一種使人不自覺要低頭的姿勢高傲的挺直了腰背,瞪視着眼前的人。
“我想……我想你誤會了。”經過了又一段沉默之後,之前那個一直在圍裙上擦着手上血跡的女人才諾諾縮縮的開口。然後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跡,突然就哭了起來:“這是我丈夫的血啊,他,是他竟然切開了我丈夫的喉嚨,把他害死了。我看到血不斷的從我丈夫的脖頸流出來,我……”
那哭泣的女人指的是還躺在地上的亨利醫生,同時把自己的手顫抖着舉起來給艾琳看,因爲哭聲和哽咽實在說不下去了,但是明顯因爲她自己手上的血跡,又回憶起了她丈夫的慘狀,哭的更加傷心了。
“這是……”艾琳本來還篤定那個女人就是砸傷亨利醫生的兇手,而她手上沾着的血跡是亨利醫生的。可現在聽到對方這麼說,艾琳的腦子又一瞬間明顯的混亂,不知道自己究竟搞錯了什麼地方。
“你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艾琳又上前一步,可是這次因爲威懾力還在,所以那些村民都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倒是隻有那個還在哭泣的女人仍然站在原地,嗚咽着又擦了擦手,才說道:“他說他是醫生,可以救我丈夫的命,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用了那麼殘忍的手段將他殺死了。”
“不,等等,人在哪裡?帶我去看看。”艾琳似乎明白了一些,但因爲那個女人哭着敘述的實在不清楚,所以一把拉住她,讓她帶路。
“艾琳小姐……”後面的幾個侍從總算掙脫了糾纏他們的人,向艾琳追了過來,怕艾琳莽撞之後再受到傷害;其實也是因爲艾琳的那一招讓其他的人都因爲發愣而停了下來。
“我沒事,你們照顧一下亨利醫生。”艾琳指了一下地上的藥箱,然後又很有氣勢的指着剛纔被自己一招打的發懵的男人,大聲的告誡着:“在我回來之前,你們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準動,不準攻擊我的人,更不準傷害亨利醫生,知道嗎?”
說完,艾琳拉着那個女人就跑開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餘威能有多大的震撼效果,但起碼自己回來之前,那些人應不至於再對亨利醫生下重手了。
那個女人最開始並沒有明白艾琳的意思,但是被艾琳一拉之下也往前跑了幾步,加上剛纔真的被艾琳的氣勢給嚇到了,所以表現還算配合,繞過一堵牆之後往一個石屋的方向跑去。
“這裡?”艾琳看了一眼石屋敞開的門,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但明顯有一股血腥味充斥在屋內。
“是的。”那女人又大聲的哭起來。
“別在這裡哭,快進去,把蠟燭點燃,我看看情況。”艾琳推了那女人一把,而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屋裡也是因爲沒有燈,所以纔會那麼黑的。
“哦,哦。”那女人這才反應過來,快步的進屋去,似乎摸着什麼。
艾琳站在門外幾秒鐘,做了兩次深呼吸之後才往門裡走。艾琳雖然自認膽子很大,而且也不是沒有見過受傷流血的人,可是之前那個女人的描述確實有些駭人,所以艾琳多少還是需要做一個心理準備的。
等到艾琳邁步進屋,那女人同時也點起了蠟燭,屋裡的血腥味明顯濃了許多,而艾琳順着那那女人手裡的燈光移動,已經看到了一張簡陋的木牀,和牀邊一直延伸到地下的血跡。
那血量其實並不算多,但或許是最初切開脖頸的時候有些血管裡的血因爲壓力而噴射出來,所以纔會顯得觸目驚心,而艾琳快步過去到牀邊看一眼之後,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一點。
牀上的男人確實一身的鮮血,而且頭下沒有枕頭,仰頭平躺在那裡,顯得脖頸上的一條豎切的傷口分外嚇人。可艾琳同時也看清了,在那男人切開的傷口上,插着一根細小的玻璃管。
“嗚嗚……”那女人顯然因爲再次見到丈夫這個樣子大哭起來,甚至連手裡舉着的燭臺都要拿不住了,手一邊顫抖着,人也慢慢往後退,或許也是因爲這樣的場面太血腥而害怕了吧。
“閉嘴,站好,拿穩你手裡的燈,如果你還想讓你丈夫活的話,就聽我的,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艾琳猛的呵斥一聲,那女人又嚇了一跳,但馬上就閉緊了嘴巴,抽泣兩下之後點了點頭。
隨後,那女人才好像突然回神一樣聽清了艾琳的話,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艾琳,用一種吃驚到顫抖的聲音問着:“你……你說什麼?活過來?你是說我丈夫還能活過來?”
艾琳點點頭,白了那個女人一眼,然後說道:“確切的說是還沒有死。不過也快死了,你們耽誤了寶貴的治療時間,差點把他害死了,現在我只能盡力的挽救他的生命。當然,這必須得徵得你的同意,如果你願意當寡婦的話,那他馬上就可以斷氣了。”
聽到艾琳的話,那女人由吃驚變爲期盼,拼命的點着頭,但馬上就感覺不對勁,這樣不是說自己願意當寡婦了?知道不對了又變成了搖頭,可發現搖頭也不對,這樣艾琳會不會認爲自己不想要丈夫活過來?想來想去,那女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表示了,最後眼淚卻又流了下來:“求求你,好心的姑娘,救救他吧,我們全村人都會感謝你的。”
艾琳嘆了口氣,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來到牀邊仔細的檢查那個脖頸被切開的男人。其實,剛纔艾琳從那個女人的描述中就大致猜到,亨利醫生可能是爲了挽救這個病人,所以迫不得已做了頸部氣管切開術,這一般是針對難以自主呼吸的病人採取的一種有效的輔助呼吸辦法。
這個男人估計就是因爲那種會導致肺部感染的疫病,所以到了最危急關頭,已經無法自主呼吸了,所以亨利醫生才採取了這樣的措施。但這裡的村民顯然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手術,而且從某種意義上看,這和割喉很相似,所以當血濺出來的時候,這個女人以及其他幫忙的人都驚呆了,隨即就做出了不理智的做法,攻擊了亨利醫生。
想到可能會是那樣的狀況,艾琳又嘆了口氣,即是替亨利醫生感覺不值,又覺得亨利醫生當時一定是太着急了,如果事先向這些村民先說明白,把可能發生的狀況解釋清楚,應該就不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了。
“怎麼樣?我丈夫還能救活嗎?”那個女人聽到艾琳嘆氣,心裡馬上就緊張起來,往前湊了小半步,但又害怕那些血,所以不敢再上前了。
“我只能說或許有辦法讓他恢復呼吸,但後面的情況不好說,也許他病的太嚴重了,肺部已經感染,到最後什麼情況我還不好說。不過,現在你最好快去把亨利醫生的藥箱拿過來,那裡面有必要的工具,我沒法徒手給他治療。”
艾琳一邊檢查着面前男人的呼吸管,一邊對那個女人吩咐着。那女人聽了馬上點點頭,然後拉過一邊的小凳子,把手裡的燭臺放在距離艾琳很近的地方,飛快的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就抱着藥箱跑回來了,那隻剛纔被他們踢翻摔在一邊的藥箱現在在那個女人懷裡抱的很緊,就好象懷抱着的是她丈夫的生命一樣。而同時,跟着那個女人的腳步聲一起回來的還有其他人,雖然那些人沒有進屋,但艾琳從門口的影子就看到了,可見自己現在應該是被“包圍”了。
接過那女人遞過來的藥箱,艾琳一邊打開一邊說着:“我期望裡面的東西沒有摔壞,如果真的沒法用了的話,你們該爲他的死負責了。”
“沒有,沒有,我們沒有摔這隻箱子,那個說是醫生的老人也是因爲被我們趕走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然後摔破了頭就昏了過去,而他的侍從就和我們爭執起來,最後就變成那個樣子了。”那個女人低着頭,雙手都緊緊的抓着自己的圍裙,在那裡解釋着。
“摔的?”艾琳挑起眉毛看一眼那個女人,不過從她的表情來看,應該是沒有毆打過亨利醫生的,想想,也許真的是發生了誤會,然後這些憤怒的村民要把亨利醫生趕走;當然“趕走”的過程一定不夠友好,而且推推搡搡的手腳不會老實,從而就導致了亨利醫生受傷。
“是的,是的。”那個女人拼命的點頭。
艾琳也沒有再多的理會,而是抓緊時間救人要緊。把藥箱子打開,艾琳把裡面的一層層白棉布掀開,那些重要的醫療用具就是放在那幾層白棉布下面的,也正是因爲有這些簡單的包裹,所以只是工具的擺放凌亂了一些,幸好沒有什麼損壞,就連那支玻璃針筒都是完好的。
艾琳在藥箱底部發現了一個小型的皮球狀的東西,是用牛皮縫製的,上面有一個小塞子,艾琳就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了。忙把皮球上的塞子拔開,把這個小球接在那個男人氣管裡插着的細玻璃管子上,輕輕的捏了一下,因爲皮球有一定的彈性,即使微微有些漏氣,但完全可以代替一個小型的呼吸機。
“過來,你拿着這個,每數三個數之後再按一次,按的時候不要太快,然後等鬆開手之後皮球再次脹滿再開始計數,明白嗎?”艾琳把手裡的皮球交給那個女人,同時把最簡單的模擬呼吸的頻率告訴她,希望可以用這樣的方法給這個男人實行輔助呼吸。
那個女人顫抖了一下,結果小皮球的時候手一直在哆嗦,艾琳用雙手握着她的手,把擠壓皮球的力度和頻率都這樣直觀的教給她之後,才慢慢的鬆手,讓那個女人試着自己去做。
“這樣可以嗎?”那女人嘗試着自己按了兩下,除了皮球漏氣的“嘶嘶”聲之外,似乎看到她丈夫的胸部擴張了一下,馬上就換成了一臉驚喜的表情,看着艾琳,叫起來:“您看到了嗎?他……他活了。”
看着那個女人臉上還帶着淚痕,卻又是一臉狂喜的表情,艾琳努力的擠出一絲笑容來,然後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這樣只是一個最初的希望,我們要抓住這個希望治療下去,他纔有可能真正的活過來。”
然後,艾琳又看了一眼外面,門口還是人影綽綽,顯然屋裡的對話外面都是可以聽到的,轉而艾琳又對那個女人說道:“時間非常的緊急,你丈夫的情況還不穩定,現在他還處於不能自主呼吸的狀態,就算你一直按動這個輔助呼吸裝置,他也不一定能好起來,更不知道能夠支持多久。請原諒,我說的太直接了,可這是事實。而我現在還只是一個初學者,後面要做的事情還得由那位專業而有經驗的醫生來做,你同意嗎?”
艾琳不是故意擡高亨利醫生,而對於後續的治療,艾琳確實有一些茫然,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就算掌握了一些急救的措施,但完全的獨立完成一個人從死亡到治癒的過程,應該還是有困難的。
艾琳沒有把自己當成救世主,而且她也知道,穿越過來的女主也不都是神仙姐姐,穿越本身也不是可以把原本不會的東西都突然掌握;對於醫療方面,當然還需要亨利醫生這樣的專業人士來做。但她也吸取了亨利醫生之前的教訓,想到了應該現在徵求一下家屬的意見,再進行後續的治療,以免發生之前那樣的誤會和衝突。
“小姐,您不可以治療他嗎?那個醫生……”那個女人還十分的猶豫,看一眼自己手裡按壓的小皮球,又看看暫時可以平穩呼吸的丈夫,她寧可相信艾琳,竟然也不去相信亨利醫生。
“他是這裡最好的醫生,甚至可以算是整個愛爾蘭一流的醫生之一,所以你可以完全相信他。而且我現在還只是他的學生,我剛纔所作的也不過就是亨利醫生之前要做、而因爲你們的阻撓而沒有完成的急救措施,所以你完全應該相信他的。但是,給你丈夫繼續治療之前,我還得去檢查一下亨利醫生的傷勢。你也看到了,他傷的不輕,流了很多的血,但願他沒事吧。”
艾琳認真的解釋着,當看到那個女人已經開始猶豫,並且表情有一絲鬆動和緩和的時候,艾琳纔拿起藥箱,轉身來到門口,向外面看了一眼。外面果然是之前那些不冷靜的村民,而爲首的那個男人的兩邊臉頰都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這些人發現艾琳從門口往外看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退後了一步。
而那個爲首的男人則是趕緊擺手,同時指了指自己的身後:“是他讓我們過來的,其實我們都一直在原地沒打算動的。”顯然,艾琳說過的話不但起到了作用,而且那兩巴掌之後的餘威還在,那些人和艾琳說話的時候已經想到要迫不及待的解釋了。
艾琳掃了一眼這些人,然後順着他的手指方向往後面看過去,就看到亨利醫生被那幾個被毆的鼻青臉腫的侍從扶着,正坐在一側的牆邊休息。臉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了,低垂着頭顯然還是沒有什麼精神,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已經甦醒過來了。
艾琳忙快步的跑出去,來到亨利醫生的身邊,急切的叫了一聲:“亨利醫生?”
“咳咳,艾琳,好姑娘,我……咳咳,我沒事。”亨利醫生慢慢的把頭擡起來,但好像頭上的傷造成了一些外傷之外的後果,可能還有嚴重的頭暈,所以亨利醫生看着艾琳的眼神都有些渙散,顯然還極度的虛弱而且不舒服。
“別說話,亨利醫生,我先給你檢查一下傷口。有沒有頭暈和噁心的狀況?有沒有感覺胸悶?”艾琳一邊問着,一邊幫亨利醫生檢查頭部的傷口。傷口很深,但血已經止住了。
“疼的話就告訴我,我要開始了。”艾琳利落的打開藥箱,從裡面找出鑷子,夾着一塊蘸上酒精的棉花給亨利醫生把臉上和傷口周圍的血跡擦乾淨,然後撒上了一些消炎藥粉,給亨利醫生包紮起來。從頭到尾的動作都非常流暢,而且不拖泥帶水,幾乎沒有讓亨利醫生感覺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