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知道,克爾麗娜看的應該是她的那張契約合同,她昏迷之後都還一直抓在手裡的。可是現在看這個會笑的那樣燦爛嗎?難道她就一點都不顧及自己的未來?
似乎是看出了艾琳的疑惑,亨利太太拍了拍艾琳的肩膀,對她說道:“你看到了吧,其實克爾麗娜要求的很簡單,她的自由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其實我們每一個女人的狀況都差不多,所在的領土的主人擁有我們的身體佔有權,所以即使之前她沒有遭受這一切,回去之後可能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所以對她來說,生下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和一張代表着自由的契約來說,還是後者更能使她感到希望。”
亨利太太的話一直都很小聲,但卻好像一隻大鐘一樣敲進了艾琳的心裡。使她也想起了去了天堂的小寶貝,和小寶貝的母親;那個可憐又可敬的女人也是遭到了暴力的侵犯,然後生下了小寶貝,可是一個母親的愛完全抗拒不了死神,她們一對母女也只能在天堂相聚了。
想到這裡,艾琳再看向了微笑着把那捲羊皮紙小心翼翼收起來的克爾麗娜,感覺此時的她真的沒有那麼悲慘,好像還帶着一種欣慰,甚至還感覺到了屬於克爾麗娜的堅強。
克爾麗娜不是認命了,倒是好像從一種悲劇中把自己解脫出來了一樣。艾琳相信,克爾麗娜並不是強顏歡笑,她會好好的去面對今後的生活的。確實,做母親的權利雖然寶貴,但是在連自己都不能保護的時候,增加一個孩子也等於多了一個陪自己一起受苦的人而已。
“好姑娘,別太沮喪了,你們都有着各自的不同,你的心情是驕傲而堅強,她的心情是堅韌而隨和,不同的人對生活的態度永遠不一樣,但並不是只有一種快樂才叫做快樂的,各自的幸福也不是固定的模式。”亨利太太說完,又輕輕的拍了拍艾琳的背,然後把她往馬車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是的,我明白了。謝謝你,亨利太太。”艾琳也燦爛的一笑,快步的走到馬車旁,利落的跳了上去。亨利太太說的沒錯,自己確實是驕傲的,所以難以理解克爾麗娜的隨和,可那並不是說她軟弱,只是用不同的心態來面對各自的人生而已。
“再見,亨利醫生,亨利太太。”馬車開動起來,艾琳、克爾麗娜和迪克都不約而同的揮手告別,然後向城裡走去。
“克爾麗娜,再見。”到了城裡,艾琳也不得不對克爾麗娜說再見了。
“是的,不過別擔心,我的家距離這裡並不是很遠,而且還是在托馬斯大人的領地之內,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見面的,真的。”克爾麗娜和艾琳擁抱了一下之後,向着路邊一處有人聚集的地方走了過去。看樣子,那裡應該是最初的車站的樣子,很多人都是在那裡搭車的。
“再見,克爾麗娜,要保重哦。等托馬斯大人回來,我和他說好了,再去接你。”艾琳沒有走過去,而是留在自己的馬車旁向克爾麗娜揮揮手,然後看到了遠處跑過來一輛馬車。
是那種很大的馬車,足足有四匹馬拉着,後面一個大大的車斗兩邊是座椅,很像是現代農村的那種大車,但比那個還要大的多。克爾麗娜被迪克扶了上去,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向艾琳又揮了揮手。
看着大馬車啓動,後面掀起了一路的煙塵,把克爾麗娜的笑容和身影都遮擋住了,艾琳也不得不退後幾步,不過看着馬車帶着克爾麗娜離開,又爲她祝福着。起碼她得到了自己的自由,這總算是個實實在在的幸福。
“走吧,艾琳,還會再見面的。”迪克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示意她應該回去了。
“嗯,好。”艾琳笑笑,心裡雖然有些不捨,但並不是很難過,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還有希望,只要還有堅強。
艾琳和迪克回到了農場,當迪麗知道克爾麗娜並沒有一起回來的時候多少還有點失望,不過既然克爾麗娜是回家去和家人團聚,也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期間艾琳又去城裡給教會的孩子們送了一次東西,孩子們看到艾琳總是很高興,斯托特神父看起來瘦了一些,艾琳一問才知道,原來下面有很多的小村莊受了冰雹的襲擊,不但有人受傷,還有人生病和離世,所以斯托特神父來來回回的跑了好幾趟,又要分心照顧孩子們,有些應顧不暇了。
“斯托特神父,要不要我回來給你幫忙?”艾琳覺得自己應該幫斯托特神父做點什麼,起碼可以幫他給孩子上幾堂課。
“不,暫時還不需要,幾個大點的孩子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他們去做學徒的地方也受了災,留在那裡只能給他們的僱主增加麻煩,所以我叫他們回來幫忙,這樣教會就不缺人手了。謝謝你,艾琳。”
斯托特神父說的沒錯,好幾個十多歲的大孩子爲了減少教會的壓力都出去幹活了,可是現在到處都是災難和瘟疫,孩子們在那裡工作連飯都吃不飽,而且安全和健康也不能保證,不如先回到教會來幫忙。
“那好吧,我有空就會回來看看的,還好,我們農場的作物都要收完了,而且我們這邊沒有冰雹的侵襲。”艾琳覺得挺慶幸,因爲冰雹這樣的東西很奇怪,過一兩個村子以外就完全沒有影響了,所以有的地方在下冰雹,維德的農場也不過就是下了幾場雨而已。
“唉,本來收成就不好的地方,現在更加的困難了,很多人因爲風寒送了命,這裡還算好些,有些村子……”埃米莉嬸嬸把一桶粥拎進來,一碗碗的給孩子們盛在碗裡。
艾琳看到那些粥比原來要稀很多,不僅奇怪:“埃米莉嬸嬸,米不夠了嗎?還是這個月的糧食沒有送過來?”艾琳在想,是不是托馬斯和特里克不在,所以城堡那邊根本就忘了把屬於教會的那份糧食送過來?
“不,不是的,托馬斯大人雖然不再,可是他安排的很好,糧食按時都送到了。不過是我要求埃米莉嬸嬸把食物減少發放的,因爲看現在的情況,估計過一段時間還要更困難,甚至可能會有災民出現,我想要現在就做好打算,如果可能,還想要分一部分糧食給那些災民。”
斯托特神父無奈的嘆了口氣,雖然城堡已經給了充足的糧食,可一旦有大批的災民流動過來,他所爲教會的神父總是應該做點什麼的,而且也不能總是伸手向托馬斯去要就是了。
“孩子們還是要吃飽啊,現在不是還沒有災民嗎?如果真的有大面積的饑荒,我想托馬斯一定也會想辦法的,放心吧。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叫威廉和尼魯送信給我吧,我儘量去想辦法。”
艾琳也嘆了口氣,但也只能答應去想辦法,她不能私自做主,去把托馬斯的糧倉打開,畢竟現在看來,托馬斯不是那種沒有良心的土豪,他一定會對這些問題有所安排的;所以需要拿出態度來的,倒是那些真正不作爲的土豪,還有所謂的法官和上層。
“艾琳……”斯托特聽艾琳說要想辦法,心裡一突,叫住艾琳,認真的告訴她:“最好別惹那些莊園主或是法官大人,好嗎?”
“是的,我知道,我不會再闖禍了,只是想着該怎麼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更多的人。”艾琳笑了一下,怎麼現在每個人看自己的態度就好像自己是個惹禍精呢。
“我知道的,好姑娘,不過有時候,你腦子裡的想法可不適合這裡。”斯托特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然後就聽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托馬斯趕緊跑出去看了一下,原來是一個衣着破爛的農夫,哭喪着臉請斯托特神父到他們的村子去,那裡又有幾個人死了,要一起下葬。
“好的,請等一下,我去拿着聖經。”斯托特神父當然馬上就得去,回去換上了袍子,抱起了那一大本羊皮紙硬皮的聖經,急匆匆的跟着那個農夫就去了。
“艾琳,我們也回去吧,最近總是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了。”迪克對艾琳說着,因爲維德也囑咐他們,最好不要再路上閒逛,早去早回,路上還要提高警惕。
而且,莊園現在也顯然比原來緊張了許多,白天大門也是關着的,晚上那些巨型的愛爾蘭獵狼都要放開,一旦有動靜,維德就會舉着弩機出去查看的。
“嗯,走吧。”艾琳當然知道現在的形式,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一個人、一點點力量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了。
“迪克,你說托馬斯大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回來的路上,艾琳這麼多天來第一次問起了托馬斯。
“不知道,不過也許很快。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托馬斯大人都會回英國去採購糧食,不過這次走的更早一些而已。”迪克搖搖頭,對於托馬斯的問題他覺得連維德都說不清楚,何況是自己了。
“唉……”艾琳輕聲的嘆氣,但也知道現在唯一除了安靜的等待之外,自己的力量還是太過渺小了。
只是,艾琳和迪克一回到莊園,娜塔莎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迪克,你總算回來了,維德去了城堡,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去看看好嗎?”
看到娜塔莎焦急的樣子,艾琳也是一急,從馬上上下來,和迪克一起牽出了馬,並且告訴娜塔莎:“別急,我和迪克一起去,騎馬來回很快的,不管什麼情況,我都會叫人送信回來的,放心吧。”
“好的,謝謝你艾琳,路上要小心啊。”迪克上了馬,同時還叫上了他的獵犬多利,因爲馬上就要黑天了,不知道路上的情況怎麼樣,而且從娜塔莎焦急的情況來看,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娜塔莎,把門鎖好,狗都放出來,我們會很快回來的。”迪克說完,就和艾琳一起騎着馬上路了。
“迪克,你說會是什麼事情?”路上,艾琳心急的問着迪克,但她猜想應該不是托馬斯回來了。如果真是的托馬斯回來,應該送信的人會直接說,而維德也不用那麼匆忙的去城堡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可能是下面的村子發生了問題,不然不會叫維德過去。”迪克只知道,托馬斯離開之前做了一些交代,就是如果發生一些大事情的話可以來找維德解決。畢竟,維德、娜塔莎是跟着托馬斯從英國來的親信,而且一些大事不不能指望一起從英國來的庫利太太去解決吧。
“難道真的有災民?”艾琳向着斯托特神父今天說的話,心裡也有些不安了。現在的愛爾蘭太貧瘠了,食物匱乏確實會導致很多的不安因素,可最終受害的還是那些無辜的貧苦人們,所以一些衝突和暴動應該也是在所難免了。
“快點吧,天要黑了,我們還要給娜塔莎送信回來的。”迪克很心急,一直催着馬快走,很快就到了城堡。
拉格里斯城堡在夕陽的餘輝下顯得越發的沉穩、雄偉,彷彿是屹立在那裡的一個偉岸的男子,可以承載起許多的不安和動盪。而看到城堡開始,艾琳的心也莫名的平靜下來,好像這裡總會是一個港灣,可以讓人安心。
外表看上去,城堡內外都很平靜,既沒有來回忙碌慌張的僕人,也不見有什麼鬧事的人衆。只有各司其職的傭人或是在修理着花園的雜草,或是在擦拭着門前的臺階,還有一個正牽着一匹馬在後面的小圍場溜達。
“迪克,這裡看上去很正常啊。”艾琳和迪克跳下馬來,四處看看都覺得沒有什麼問題。
“進屋裡看看吧,也許維德正在處理什麼。”迪克快步的往城裡裡面跑去,艾琳也緊緊的跟着。
果然,城堡的大廳裡已經站了四、五個男子,圍成半個圈兒擋住了門口,艾琳和迪克剛一進來似乎根本看不到什麼,繞過去就不僅吸了口冷氣。
原來在那幾個人前面的地上放在一具擔架,上面躺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不過那個人肯定不是維德,因爲維德也正蹲在擔架旁邊,顯然是在給那個男人檢查傷勢。
乍一看過去,那人身上的衣服都分不出顏色了,而且破爛的幾乎是碎布一樣的掛在身上的;但那傷口看起來並不像是刀傷或是劍傷,起碼不會是很嚴重的刀砍和劍刺的傷口,大部分的傷口看起來很像是抓傷,也就是好像經歷了一次嚴重的踩踏事件,所以全身都是傷,但還不至死的那種。
看到迪克和艾琳來了,維德嘆了口氣,向艾琳擺擺手,示意她別靠近,估計是怕嚇到她,然後才說:“已經去請亨利醫生了,他只是受傷休克了,身上沒有致命傷,不會危及生命的。”
說完,維德又擡頭問那幾個站着的人:“你們怎麼樣?哪裡受傷了?”
聽到維德這麼問,艾琳和迪克才注意到站着的這幾個男人,這才發現他們的臉上也各自有傷,有人熊貓眼,有人嘴脣破了一處,還有人顴骨上青紫一片;身上的衣服也都不同程度的被撕扯壞了,一看就知道也是經歷了一場羣毆。
“骨頭沒事,都只是扭傷和擦傷。”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摸摸自己的臉或是身上,回答着維德。
“那就好,讓傭人帶你們去休息一下吧,把身上洗衣洗,事情我會想辦法處理的,也會馬上通知托馬斯大人。”維德說完,就叫來了傭人,先是把那個受了重傷的男人擡到一樓的一間客房,又讓傭人帶着剩下的幾個去洗澡、處理傷口,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維德?”艾琳看着那些人就知道應該是羣毆,不,具體的說應該是受到了圍毆。可是什麼人會來圍毆托馬斯的手下呢?難道托馬斯其實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已經有人開始報復了?
“有個村子爆發了瘟疫,有人想要往外逃,這些人去控制情況,阻止那些村民跑出來,影響到其他的村子,所以就發生了衝突。我已經又派了一隊人過去了,相信不會有人再跑出來了。”
維德的眉頭皺的很緊,但艾琳也聽出了他話裡的有一個意思:維德說的是不會再有人跑出來了,而不是說不會再有衝突了。那是不是說衝突還會有,但已經升級成爲一邊倒的形式,又派去的一隊人肯定比原來的一隊更爲強悍,所以局面已經得到了不平等的控制?
想到這裡,艾琳不禁又想起那些想要逃出來的人裡,會不會也有像是剛剛那個受傷的人一樣,被打的頭破血流?肯定會的,因爲衝突是雙方面的呀。而且百姓總是弱勢的一邊,發生衝突的時候,受傷最嚴重的肯定是弱勢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