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目前來看是這樣的。因爲她受到的創傷太大,到現在下身還在出血,我不知道好了之後的情況會怎麼樣,不過現在看來,能不危及她的生命就算是萬幸了,至於今後……”亨利太太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了。
“怎麼會這樣!克爾麗娜她才十五歲啊!”艾琳幾乎坐不住椅子,可是猛的站起來又感覺一陣的無力,重新坐回去之後就靠在椅子上大口的喘氣,小拳頭握的緊緊的。
“艾琳,聽我說,別這樣激動,我們現在是在商量怎麼樣把這件事告訴那個可憐的姑娘,鎮定一點好嗎?”亨利醫生馬上過來,輕輕的拍了拍艾琳的肩膀,然後遞了一杯水給她。
“是的,我知道,可是她太可憐了。亨利太太,能不能想辦法把克爾麗娜治好?哪怕只是希望渺茫,可總該試一試,不要現在就下結論,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好嗎?”艾琳幾乎是懇求的,放下手裡的水杯,伸手握住了亨利太太的手,眼神裡帶着哀傷,看着她。
“是的,我說了,後期的恢復情況還不知道。現在她腹部的外傷還很嚴重,要慢慢來,等她的傷勢完全好了,再開始後面的治療。她還年輕,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了。上帝的慈愛,賦予我們每個女人坐母親的神聖權利,不會輕易就剝奪的。”
亨利太太看得出是一位很知性也很理智的女性,握了握艾琳的手,給她一個希望,但又把更大的希望寄託給了上帝,現在艾琳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確實,一切的希望和未來都是未知的,也只能先從最壞的結果去打算了。
想到這裡,艾琳點了點頭,然後對亨利醫生和亨利太太說道:“她現在的情況如果還不穩定,那就等她再好一點,由我來告訴她吧,雖然聽起來很殘酷,但這總是一個事實,我們要面對的。”
亨利醫生點點頭,亨利太太則是讚許的對着艾琳笑笑,告訴她:“艾琳小姐,你首先就要堅強起來,要讓那位姑娘感受到你給她的力量,她纔不會太難過,知道嗎?”
“是的,我想我明白,我會盡力做到的。”艾琳也明白,亨利太太說的很對,如果面對一個很殘酷的事實,你堅強的用鼓勵的口氣去告訴當事人,總比你哭哭啼啼的先悲哀這渲染情緒再告訴她有用的多,人是手感情支配的動物,但也需要一種情景的暗示,往往一個人的堅強或是軟弱的態度,會完全影響另一個人對生活乃至於生命的看法。
說完這些,艾琳又回去看了看克爾麗娜,迪麗說克爾麗娜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艾琳就只好和迪麗向亨利醫生和亨利太太告別,並且感謝他們對克爾麗娜的照顧,就先回去了。
晚餐後,迪克忽然叫住準備回房間的艾琳:“艾琳,能給我幫個忙嗎?我要去檢查一下馬車,因爲已經用了好久了,感覺後面的輪子有些不太正常。”
“好的,我馬上就來。”艾琳說着告訴迪麗可以先去和娜塔莎學習縫紉,她則是批了一件小外套出門了。
“迪克,要遞什麼工具給你嗎?”艾琳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迪克正在馬車上坐着,根本就沒有想要修理的意思,還以爲他是在等自己的。
“現在不用,先上車吧,要馬車跑一會兒我才能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兒。”迪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示意艾琳上車來。艾琳沒有多想,就跳上了馬車,坐在迪克的身邊。
馬車順着小路不緊不慢的跑着,月光很清澈,只是深秋的季節了,晚上也有了些涼風,好在艾琳身上多了一件小外套,所以只是感覺秋意濃濃,倒是一點都不冷。
“這是要去哪裡?”又跑了一段,艾琳才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了,因爲如果是試試馬車的性能的話根本不願意跑的這麼遠,而且只要圍着莊園跑幾圈就好了,跑的遠了真有了問題不是沒有辦法修理了?
“別急,我又不會害你,只是先出來散散心而已,看看晚上的月色吧,也很漂亮。”迪克說着,把馬趕上了一條只能容許一輛馬車跑過的小路,艾琳看着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這是哪條路了。不過又走了一會兒,就聽到了“淅瀝瀝”的水聲。
那水聲就如同月光般輕盈,而且聲音脆的好像有彈力一般,好像不是在流淌着,而是水花在水面上跳舞一樣。
迪克把馬車又轉了一個彎兒,艾琳就看到前面出現了一條銀亮亮的水波條帶,並不寬,最多不超過五米寬的一條小河出現在眼前,但那水流異常的歡快,簡直是你追我趕的在往前奔流着,也難怪會發出那麼清脆悅耳的水聲了。
“這就是昨天我和你說起的小河,是不是很漂亮?”迪克把馬車停住,拴在距離河邊還有一段距離的小樹上,然後下車伸手將艾琳扶了下來。
腳下的草地異常的柔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靠近小河,所以草才長得更細密,還是因爲河岸的泥土更鬆軟的原因,但艾琳感覺每走一下都好像是踩在厚厚的羊毛毯子上,及其的舒服。
這時候艾琳也纔想起來,剛纔的路確實是她昨天和迪克回去的路,只不過前面的半段自己走錯了,後面的半段又是因爲克爾麗娜受傷而完全沒有注意,所以才只是感覺熟悉而已。
“這裡確實很美,我尤其喜歡這種靜中有動的感覺。”艾琳又向前走,一直走到了小河邊,才發現那歡快的水流雖然急,但並不是很深;水很清澈,清澈到現在是夜晚都可以看到水底有一層卵石,每一顆都是那麼的圓潤可愛,可是卻沒有魚,好像就連水草或青苔都沒有,也許是因爲這水流實在太急的原因吧。
“那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和我說說你的顧慮?”迪克把自己的羊皮外套脫了下來,竟然鋪在了草地上,然後先坐了下來,又拍拍旁邊的一半皮衣,示意艾琳也坐下來。
“這……”艾琳有一絲猶豫,就這樣坐人家衣服是不是不太禮貌?
“坐下吧,靠近水邊的泥土很潮溼,而且現在是晚上,草地很涼的。”迪克又拍了拍,艾琳才坐了下來。果然,雖然是隔着一層皮衣,但還是能夠感覺到下面泥土和草地涼涼的,不過好在皮衣已經隔開了潮溼,所以並不難受。
坐好了,艾琳才一笑,伸手推了迪克一把,問他:“你怎麼就知道我有顧慮?”
“你吃飯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樣子誰都看的出來啊,不過娜塔莎和維德都不是多事的人而已。”
“哈哈,那你說自己是很多事的人嘍?”艾琳笑了笑,伸手在草地上摸了一會兒,本來想要摸過一塊石頭拋進水裡,可是草地上太乾淨了,連裸露的泥土都沒有抓到,艾琳只好放棄了,然後抱着膝蓋,看着水面,纔開口說道:“我是在擔心克爾麗娜。”
“這個我知道,但我想要知道,你究竟在心裡擔心什麼?你的朋友受傷了,你擔心是正常的,可是我感覺你的心裡想的可不是這個。”迪克搖搖頭,否定了艾琳的說法。
“心裡?”艾琳自己都愣住了,她知道自己從亨利醫生那裡回來之後就不怎麼快樂,而且克爾麗娜的事情確實也讓她沒法安心下來。就連艾琳自己都以爲是在擔心克爾麗娜的,可迪克爲什麼要這麼問呢?
“你是不是在想托馬斯大人?我能感覺到,當他走了之後,你的心裡好像空了,又被另一種東西填滿了,然後你做什麼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有條理了。”
“我?沒有條理?”艾琳的臉抽了一下,不知道迪克這句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她承認自己經常會想托馬斯沒錯,可是什麼叫自己做事沒有條理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有條理的話,你起碼不會在昨天回來的時候走錯路,也就不會遇到那樣的事情了,對嗎?”迪克的話讓艾琳又楞了一下,但隨後就露出了一絲不悅,正色的說道:“迪克,我想你錯了,克爾麗娜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而且之前我都一直在找她,昨天能夠遇到她我非常的高興,但我從來沒有後悔孤身把她救出來,即使當時的情況更危及,甚至會讓我死掉,但是再重來一遍的話,我還是會去救她的。”
“艾琳,你別急,我不是說你不應該去救那個姑娘,我只是說你沒有條理的表現就是太自信自己的伸手了,以至於都忘記用用你的腦子了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正面的衝突,情況或許會比現在更好呢?克爾麗娜不會受那麼重的傷,庫拉先生可能也不會發現你,也不會……不會給托馬斯大人惹麻煩了。”
“迪克……”艾琳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明白迪克的意思了。他不是指責自己不該去救克爾麗娜,而是告訴自己應該用一些更策略的方法。可是那樣的情況下,除了衝進去還有什麼方法嗎?
但是,當艾琳現在冷靜下來的時候想想,原來真的還有別的辦法。最笨的、也是最簡單的就是潛伏進去,偷偷的勘察情況,確實比那樣直接衝進去安全一些。而且,克爾麗娜也中了冷箭而受重傷了。
“可是,迪克,你知道我進去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克爾麗娜被那個禽獸庫拉……,我想我再晚一步的話,不知道克爾麗娜會怎麼樣了。”艾琳低下頭,用雙手按住額頭,不想回憶起當時看到克爾麗娜時候的震驚和恐懼。
“那你到達的時候,避免了嗎?艾琳,如果不能避免的事情,那就嘗試着把傷害降低吧,起碼你自己還是安全的,可以有更大的把握把她救出來。很多種情況之下,你卻選了一條最糟糕的。”
迪克聳了聳肩膀,然後拍了拍艾琳的肩膀,語氣多少有些無奈。
艾琳卻靜默了,好半天沒有任何的回答。她知道迪克說的是對的,而托馬斯以前也曾經說過自己衝動的毛病,並不是每一次自己都可以那麼幸運的逃脫的,而昨天的情況實在很兇險,如果有一點的差錯,現在自己和克爾麗娜都可能已經躺在棺材裡了。
“是的,我明白了,迪克,我知道自己不會每次都那麼幸運的。”艾琳長嘆口氣,終於想通了。她確實太心不在焉,做事沒有條理,她對自己的身手過於自信,也對一切都抱有太大的偶然性了,以至於克爾麗娜受了更重的傷,而現在雖然庫拉那邊還沒有動靜,可誰能保證不久之後,他養好了傷不會激烈的報復?
想想之前,自己在庫拉的地盤上摘了幾個蘋果都被他告上法庭了,現在他重傷在身,還不計劃把自己給活剝了。
看到艾琳已經開始有些自責的表情,迪克燦爛的笑了笑,那張陽光的俊臉在夜晚都很閃人,看的艾琳多多少少有些發楞。迪克就趁這時候把手向着艾琳的脖子伸過去。
艾琳知道迪克沒有惡意,還以爲或許是有什麼小蟲子爬到了自己的肩頭。等到迪克用指頭捏住她脖頸上的黃金項鍊往外拉的時候,艾琳才反應過來一把伸手按住,另一隻手就向迪克的面門推去:“你幹嘛呀,搶劫?”
“我只是想要看看天使之心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迪克說着,還故意把後面的聲音壓低,用更小的聲音靠近艾琳說道:“當初它戴在托馬斯大人身上的時候,我可根本沒有一點點機會看呢。”
“呃,好吧,早說啊,差點把你當劫匪幹掉。”艾琳說完才放開了手,然後把那條黃金項鍊從頭上摘了下來,遞給了迪克:“給你,看吧,很大的一顆紅寶石,我都懷疑過它的真假。”
“這不是紅寶石。”迪克接過了項鍊看了一眼說道。
“呃呃呃,我就說是假的吧,難怪那麼大的一顆呢。你怎麼看出來的?寶石的分辨有什麼技巧嗎?”艾琳也湊過來,想要問問迪克一些細節,以後也不會因爲帶着這麼顆東西而小心翼翼了,假的作爲裝飾還是很漂亮的,自己戴着也安心點,比戴真的還舒服呢。
“假的!我沒說它是假的呀。”這次換成迪克的臉抽筋了,如果要是讓托馬斯大人知道,自己說天使之心是假的,即使算是一個誤會吧,可也一定不會有好日子過吧,看到特里克管家每天苦哈哈的樣子就知道了。
“那你說這個不是紅寶石?不過名字還挺好聽的——天使之心!呃,就是殘忍了點,人家的心給挖了,掛我脖子上,不太厚道啊。”艾琳信口胡謅着,卻發現迪克的表情越發的無奈了。
最後,迪克嚥下了口水,不得不把天使之心鄭重的放在艾琳的手裡,然後解釋道:“你收好吧,這樣的東西弄的我心慌。而且我說它不是紅寶石,可沒說它是假的,因爲它是一顆鑽石,鴿血紅的鑽石。”
“噗!”艾琳幾乎吐血,一雙黑眼睛瞪着自己手裡的“天使之心”吐血了。
她貌似聽說過“海洋之心”也是鑽石,藍色的鑽石。那麼誰來告訴她,這顆鴿血紅的鑽石價值幾何啊!是不是以後自己要手捧着這個過日子,別摔了、別碰了,別給汗水、污垢侵蝕了,每天擦拭N遍纔可以?!
“艾琳,我想托馬斯大人把這個留給你一定有他的意思,所以你根本不用硬闖進什麼地方,這個就是你的通行證。”迪克最後指了指艾琳手裡的捧着幾乎要哆嗦的天使之心告訴她。
“通行證?”艾琳沒聽明白,難道說這個算是參觀門票?價值不菲的東西,給人家看一眼算是開開眼界,人家就能放自己到處溜達了?
“這個,你看到了嗎?這是道格拉斯家族的標誌,所以有這個在,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得到任何的幫助。”迪克把艾琳手裡的鑽石吊墜翻過來,指着後面黃金底座上雕刻的圖騰告訴艾琳。
“哦,這個我見過,花花的馬鞍下面也有這個。”艾琳這才點點頭。
“我們回去吧,太晚了娜塔莎會擔心的。”迪克這才站起身來,又把艾琳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把皮衣重新穿好,趕着馬車往回走去。
迪克不知道自己把“天使之心”的事情告訴艾琳對還是不對,畢竟他還是有所保留的,沒有把全部的意思都說出來。他只是希望艾琳以後不要太沖動,最後把她自己都弄傷就好;也不要太自責,有權利戴上“天使之心”的人,不要說對付一個庫拉先生,就算是直接要見愛爾蘭國王,那顆鑽石加上一個圖騰就是通行證了。
而艾琳也不知道,在她今後走過的道路中,那顆碩大的鴿血紅鑽石爲她成就了多少的東西,又指引了多少的東西,一切彷彿都在慢慢的成長中悄然有了變化,但現在卻沒有人意識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