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章 我心向明月
黃韶容肩扛手提着各種行李,像只大螃蟹似的,橫衝直撞、叮裡哐啷地走了進來。
“梅特護,幫幫忙,接一下!”她老大不客氣地使喚起梅大醫生來。
梅驊騮皺起眉頭,猶豫片刻,還是耐着性子去幫她卸下行李。
蒲英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瞪了黃韶容一眼,“你別胡說!梅醫生是對傷病員負責任,生怕給我治得不徹底,留下傷疤,這才老盯着我——你別編排什麼特護不特護的,好不好!”
黃韶容的黑眼珠滴溜溜地一轉,嘿嘿笑道:“好吧,我說錯話了!梅醫生,你不會生氣的哦——?”
“要我不生氣,也行!但你得答應我,這段時間在生活上要好好照顧蒲英。也就是說,你來接替我給蒲英當‘特護’,怎麼樣?”梅驊騮雙手環抱胸前,擺起了醫生的派頭。
“你憑什麼命令我?”黃韶容眼睛一瞪,忿忿不平地說。
“你不知道?我馬上就會到你們衛生隊當副隊長了!除非,你能保證自己在訓練中永遠不會受傷,否則,你還是趁早和我打好關係爲妙!”
黃韶容的鼻頭聳動了幾下,終於還是認清了形勢,服軟了,“好吧,我會照顧英子的。不過,我可不是爲了你的關係,我是本來就欠着她的情呢!”
“只要你答應就好!”梅驊騮滿意地點點頭,又轉身叮嚀蒲英:“我已經和孟老虎打過招呼了,這周不給你安排高強度的訓練,最多隻能練習一會兒射擊和游泳,跑步越障、格鬥什麼的就免了吧。另外,你自己也不許偷偷加練,知道不?”
“知道了。”蒲英做出很認真的表情,以免這位梅醫生嘮叨個沒完。
“嗯。女兵宿舍我不方便待太長時間。你記得晚上吃了飯,過來找我換藥!記得先換上便裝,完事了你也好直接去舞會。”
“好的。”
送走了“唐僧”醫生,蒲英關上門後,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長氣。
“嘖嘖,我說區隊長大人,你這級別比司令都牛啊,私人醫生還有私人看護,都配上了!”黃韶容邊整理衣物邊取笑她。
“黃,這種話以後還是別再說了!”蒲英正色地說。“會造成誤會的。”
“知道了,不說就不說嘛,那麼嚴肅幹嘛?哎。對了,剛纔李琪她們要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上街?”
“……不去了,我也沒什麼要買的,你們去好好玩吧。”
“好吧。”
鑑於前些日子的訓練太苦了。今天又是木蘭支隊成立的第一天,隊長孟志豪決定在晚上搞一個聯歡會,邀請男兵們一起來唱歌跳舞放鬆一下。
同時,他還很體貼地放了大家半天假,並要了個大客車送女兵們去駐地的龍江市購物。
這兩項舉措,深得女兵們的歡心。
五個月的封閉集訓。她們在汗水和泥水裡打滾了太久,都快忘了自己也是花一樣的女孩,忘了自己穿裙子是什麼樣子了。逮到這個上街購物、扮靚跳舞的機會。幾乎人人都雀躍着要去。
只有蒲英不想去,別人問她原因,她只說走路多了會累的。
其實,她是想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獨處一會兒。
當大家都走了之後。蒲英就一個人在宿舍裡慢慢地收拾東西。
收拾差不多的時候,她想到晚上要穿便裝。便找了條牛仔褲出來。這條還是兩年前在家中穿過的,入伍後她就再沒買過新褲子了。
由於蒲英在當兵後基本沒中斷過大運動量的鍛鍊,所以她不但胳膊、腿都長粗了一些,連個子也長高了三公分。好在這褲子是微喇帶彈力的,就算短點,還可以當九分褲穿。
蒲英再翻了翻行李,又找出了一件淺黃色的t恤衫——這還是佳佳去年送的那件,蒲英幾乎沒怎麼穿過。
展開衣衫,凝視着那胸口上的飛龍刺繡圖案,蒲英低聲說道:“佳佳,你不是很羨慕女子特種兵嗎?今天,就陪我一起去參加聚會聯歡吧。”
等收拾完畢又打掃了室內衛生後,蒲英去洗漱了一番,再回來換上準備好的衣服。
對着鏡子,蒲英前後左右地照了照,一會兒拽一下衣服的下襬,一會兒又提一下仔褲的腰部,忍不住喃喃自語:“這麼貼身?穿慣了軍裝,還有點不習慣了!”
不過,這套修身的便裝,倒是將她一直掩藏在軍裝下的窈窕身姿,襯托了出來。
整理完了儀表,蒲英將門鑰匙套進小口琴的鑰匙扣上,再將它掛在仔褲的褲腰上,然後慢悠悠地出了門。
因爲剛纔收拾東西時,她也想起了苗苗,便去小超市用這裡的公話給她打了個電話。
五個多月沒見面,也沒消息了,兩個人自然有很多話說。尤其是小喇叭的功力全開,到最後還是蒲英看時間差不多了,趕緊對她說以後再聊,才掛了電話。
這個電話打得太長,都快誤了食堂吃飯的時間。當蒲英趕到食堂時,才知道大部分男兵女兵都吃完了,回去準備晚會了,食堂的師傅都在收拾打掃了。
不就是舞會嗎?這些人怎麼這麼着急?
蒲英一邊暗暗吐槽,一邊要了兩個包子,幾口吃完了就算對付了一頓。因爲她還要去梅醫生那兒換藥,不得不趕時間。
她腿腳的傷大多已經好了,只是在小腿前面還有兩道傷口沒完全長好。因爲這裡的皮膚,天生比較緊緻,鞭打後裂開的口子,也略大一些,而這裡的血運又相對較差,所以這傷口就長得比別處慢。
換藥室裡,當蒲英彎着腰將褲腳慢慢挽到膝蓋上時,等候在一旁的梅驊騮,注意到了她腰間那個不時發出叮鈴聲響的小口琴。
“這口琴,是馮垚,送你的吧?”梅驊騮躊躇了半天才問。
“是啊。你怎麼知道?”
“……好像聽他提起過。讓我看看可以嗎?”
“可以啊。”
蒲英取下小口琴,遞給梅驊騮。
“啪——”他先將換藥車旁邊立着的一盞很亮的燈打開。然後拿着口琴湊到燈下仔細看起來。
蒲英已經挽好了褲腿,見梅醫生一直在研究,便順口說道:“那是上次在賀蘭山下演習的時候,馮……教導員,從別人那兒順來的一個小玩意兒。”
“哦,是嗎?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手工還真不錯。”
其實,梅驊騮已經藉助光線的折射,看到了隱藏在彈殼內裡的一個小字“垚”。他怎會不知這是馮垚做東西后喜歡留下的記號。
梅驊騮不禁暗中感嘆:明明有心,偏做出一副無情的樣子。這個土鱉,真猜不透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呢?既然你不想說。我自然也不會替你說。
他把小口琴還給蒲英後,便開始換藥,不再說話了。
梅醫生的動作很慢。很細緻,給蒲英的印象,自然是他在全神貫注地工作。
其實,他的心思,有一半都放在了馮垚和蒲英鬧僵的這件事上。
在換完藥收拾東西的時候。梅醫生終於開口問道:“你現在還不肯和,他,單獨說話?”
蒲英沉默着放下褲腳,半響才說:“也沒有什麼單獨說話的機會啊。”
“也就是說,你還在生氣?”
“不是的……”蒲英口中說不生氣,但還是覺得心裡悶悶的。
她不想再糾結此事。便擡起手腕,指着錶盤說:“哎,梅醫生。你看看都幾點了?那邊的舞會都開始了,我們已經遲到了!”
“你的表不準,走得太快了!別急嘛,等我洗完手,我們就可以走了。”
梅驊騮還是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做完事。這才陪着蒲英往體育館走去。舞會就在籃球館裡舉行。
一路上,蒲英想走快一點。梅醫生卻堅決反對,還總是用“以後到底想不想穿裙子?”的話來嚇唬她。
她邊走邊看錶,明明才六點半啊?怎麼這天黑得就像八點鐘一樣?這不明明還是盛夏嗎?
快走到體育館時,既沒聽到音樂聲傳出來,也沒看到什麼亮光,好像那邊根本就沒人似的?
“是不是臨時通知,舞會換地方開了?要不怎麼沒人啊?”
“我也不知道啊!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再說。就算改地方了,那裡可能也會留個通知什麼的吧?”梅醫生也是一派茫然的樣子。
蒲英也是這麼想的,便加快了腳步,朝籃球館走去。
這回,梅驊騮不再囉嗦了,而是慢慢地跟在她後面。
蒲英見籃球館的大門上沒貼什麼告示,便使勁推開大門。
“咿呀——”門開了,裡面卻是一團黑。
“咦,人都哪兒去了?”蒲英回頭問。
“誰說沒人?你看——”梅醫生的手指向她身後。
無數人突然從屋裡涌出來,圍着蒲英大叫大笑,還往她的頭上身上噴灑着彩紙綵帶。
“你們幹嘛?”蒲英一邊躲避,一邊問。
“happy birthday!生日快樂!”女兵們七嘴八舌地喊着,其中還夾雜着很多男兵的聲音。
蒲英太意外了,以至於都忘了說感謝,呆了半響才問:“這是給我過生日?”
“對啊!你以爲你瞞着不說,我們就不知道了嗎?”
史香玉笑着走過來,挽着她往屋裡走,周圍的女兵們也一起簇擁着進去。
蒲英看到場內一張長長的鋪着白布的餐桌上,擺了很多飲料水果還有鮮花。
桌子正中那個足有半人高的五層豪華大蛋糕上,每層的邊上都插着點亮的蠟燭。燭光搖曳,輝映得它好像瓊樓玉宇一樣剔透。
“啊!這麼大,這麼漂亮的蛋糕?”蒲英驚歎。
孟志豪從蛋糕後閃了出來,笑嘻嘻地說:“我們這裡這麼多人呢,小了不夠吃啊?”
“隊長,這都是你的安排?”
“呃,對啊!”孟志豪的眼珠似乎在燭光下閃了一下,又接着說:“你說你這丫頭的生日。剛好是咱們女子特戰連成立的日子,當然要好好慶祝慶祝了!”
“好了,別多說了。該唱生日歌了,英子你快許個願吧!”
史香玉起了個頭,在場的男兵女兵們,打着拍子,齊聲唱起了生日歌。
蒲英看了大家一圈,在影影綽綽的燭光下,只看到一張張笑臉。
她從前只是在參加有錢人家同學的生日會上,見過這麼夢幻的場景。以她的性子。並不喜歡這麼戲劇化的慶生方式。
所以,蒲英從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成爲這種場景的主角。而且還是在要求鋼鐵紀律、要求枕戈待旦的軍營裡!
這太不現實了!
蒲英覺得有點暈。
可是不知怎的,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在她已經有兩年沒有親人給自己過生日的時候,這個曾經在她眼中俗不可耐的活動,竟會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原來。被戰友們簇擁的感覺,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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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英忽然感到眼角一熱,趕緊閉上眼,雙手交握在胸前,默默許願。
許什麼願呢?
這一刻,蒲英想到的不是金錢美貌。也不是愛情婚姻,而是——如果可以,我願意我的餘生。都在軍營裡度過!
很快,許完了願,吹完了蠟燭,蒲英開始收禮物了。
又是接連不斷的驚喜!
到場的每個人,無論男兵女兵。都有禮物給她,五花八門的、什麼都有。
毛絨玩具、巧克力、書籍、cd、車模、槍模、飾品、工藝品、抱枕、靠墊、茶杯……蒲英收到的東西。完全可以開個小雜貨店了。
“太好看了,太好玩了,謝謝,謝謝……”被幸福之酒都快浸泡醉了的蒲英,變成了自動答錄機,只會翻來覆去地用這幾個貧瘠的詞彙來表達感謝。
當大家都差不多送完了的時候,孟志豪手藏在身後,走到了蒲英面前。
“丫頭,我也有禮物送你!”
“謝謝隊長。”蒲英很期待地盯着孟志豪。
“我送你這個!噗——”
蒲英眼前一下子襲來一團黑影,她只來得及閉上眼睛,就感到臉上一涼,一團甜甜的膩膩的奶油糊了個滿臉。
“孟老虎!”
蒲英氣得直呼隊長的外號,然後雙手扒拉下眼皮上的蛋糕,也要追着去抹他的臉。
可是,她很快就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被周圍的女兵們又給抹了一身一臉。
藏在每個人心裡的惡作劇因子,一下子都發作出來,大家開始了不分敵友的瘋狂的蛋糕大戰。
幾分鐘後,當笑得喘氣的人們發現,現場已經沒有一個人的身上臉上是乾淨的時候,這才宣佈休戰。
歡快的舞曲奏了起來,年輕的男兵女兵們,用毛巾簡單地清理一下身上的奶油漬,就迫不及待地踏入了場中,開始盡情地熱舞起來。
蒲英作爲蛋糕大戰最慘烈的受害者,自然比別人花了更多的時間清理。
一條一條地給她遞毛巾的梅驊騮,看她邊擦還邊樂,便出語打擊道:“你這件衣服可洗不出來了!”
“還真是的……”蒲英先是有點懊惱,但馬上想到——佳佳要是在場也一定會很高興的,便又釋懷了,“沒事,多洗幾次就好了。”
罪魁禍首孟志豪又走了過來,見蒲英擺出防範的樣子,趕緊將手裡的東西拿出來,“嗨,這次是真的禮物。”
蒲英接過包裝嚴密又沉甸甸的禮盒,有點擔心裡面有什麼機關,先問了一句:“是什麼東西?”
“放心,只是一副圍棋,讓你學棋用的。”
“這還差不多。”蒲英很滿意,卻故意拿喬。
“這丫頭,今天給慣得沒邊了!”孟志豪拍了一下蒲英的腦袋,“只有今天啊,下不爲例!”
蒲英收好圍棋後,看了看梅驊騮,問:“好像,梅大醫生,還沒有送我禮物?”
“怎麼,你還雁過拔毛啊?”
“禮多我不怪嘛!我知道,你早知道他們要給我過生日。才和她們偷偷配合的,對吧?我說我的表怎麼不準了?——你既然知道了,還好意思不給我準備禮物?”蒲英藉着過生日的幌子,也放肆了起來。
“看你貪財的樣兒!”梅醫生撅着嘴,貌似不高興,卻還是從褲兜裡掏出一個細長條的禮盒。
蒲英拆開包裝紙一看,是個藍色天鵝絨的盒子。
她感覺這個應該是首飾盒,不禁猶豫了,“這個,太貴重了吧?”
“不貴。打開就知道了。”
蒲英打開盒子,看見裡面躺着一條溢彩流光的水晶項鍊,不禁皺眉道:“這還不貴?”
“人造水晶。能有多貴?”梅驊騮滿不在乎地說。
“我可聽說,施華洛世奇賣的就是比天然還貴的人造水晶。”
“……放心,這個不是那麼奢華的東西,就是旅遊景點賣的那種山寨貨。”
“真的嗎?”蒲英懷疑地看着他。
“我可不會撒謊。”梅驊騮瞪了她一眼。
“好吧,那我收下了。謝謝哦。”
在蒲英收起禮物的時候,梅驊騮又開口說道:“其實,還有個人,託我帶禮物給你。”
“誰?”蒲英話一問出口,就知道自己犯傻了。今天,特戰連的人都來了。不就只有他沒來嗎?
她神色一黯,低頭說:“是教導員?”
“對,他的禮物在這兒。”梅驊騮又從另一個褲兜拿出一個禮盒。
蒲英不禁笑了一下。“你快變成哆啦a夢了!”
梅驊騮沒有笑,只是將禮盒輕輕放在她手心,“他這個禮物,比我的實用。”
蒲英猶豫了一下,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打開了盒子一看,原來是一塊表。
不是豪華的鑲鑽名錶。而是一塊有些男性化的、樣式粗獷的舊錶。
“這是俄羅斯空降兵軍表,是那個傢伙收藏多年的,一直走時很準。他說,你現在好歹是個小隊長了,需要一塊精準的軍表。他還把錶帶拿去改過了,你應該能戴的上!”
梅驊騮一邊說,一邊將表給蒲英戴在左手腕上。
蒲英靜靜地看着這塊錶盤上有降落傘和紅星標誌的手錶。雖然它乍一看有點土,但那上面的數字和刻度卻很清晰,再看了一會兒那滴答滴答忠實走動的秒針,蒲英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了它。
好半天,她才醒過神來,問:“他……我是說,教導員怎麼不來?”
“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怕你見了他會不開心,就不來了。”
蒲英愣了一下,“這樣啊?”
梅驊騮點點頭,心想:阿土,你讓我說的,我都說了。你不讓我說的,我也不會多嘴說的——我不會說謊,但不等於不會隱瞞情況。反正你自己也不想她知道,你爲她做了那麼多事!老實說,小英子落你手上,我真是不放心。所以,老朋友,你也別怪我不仗義了!
“好了,禮物都收完了。走吧,去跳舞?”梅驊騮向蒲英發出了邀請。
“我不會跳。”
“我教你!都二十歲的大姑娘了,該學學跳舞了!對了,你們學化裝偵查,這些技能也都是要會的。”
“那……好吧。”
蒲英答應了一聲,放下了表盒,手上卻依然戴着那塊表。
她走下舞場,和梅醫生學跳了起來。一向身體協調能力很好的蒲英,今天學起跳舞來卻有點笨拙,連連踩了梅驊騮好幾腳後,才勉強跟上了步伐。
跳得這麼不好,蒲英的注意力還很不集中,總是時不時就會看一下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塊表。
在被梅驊騮帶着旋轉的某一刻,蒲英忽然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咔嚓”聲。
“你聽到了嗎?”蒲英看周圍人都沒反應,便問離自己最近的梅醫生。
“聽到什麼啊?”
“好像,是用手機拍照的快門聲。”蒲英回憶起了那聲音的特點。
“可能是他們中的哪個,”梅驊騮指着站在場邊觀賞的朱偉男、扎西等人,“剛纔拍照了吧?離得這麼遠,你都能聽見?”
在場的人的確只有幾名教官可能帶了手機,可能發出了剛纔的聲音。
但是,蒲英憑直覺知道,不是他們。
剛纔那一聲的感覺。很遙遠,不像是來自真實的現場,倒像是來自她心靈的某個角落。
難道是自己幻聽了?
蒲英搖搖頭,從教官們那兒收回了視線。
就在這一瞬,她似乎看到大門處人影一閃。
蒲英心中一動,馬上問梅驊騮:“你帶手機了嗎?”
“怎麼?你想拍照?”梅驊騮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不是,我要給苗苗打電話——”蒲英接過電話,急急地說:“我出去打!”
“哎——”梅驊騮只來得及叮囑一句,“不要快跑!慢慢走。”
蒲英趕緊放鬆下來。看着雖然不像跑步了,但速度仍然很快。
她很快走到了走廊上,這裡沒人。但遠處的那扇門卻在輕輕晃動。
蒲英不管一切地奔了過去。果然,當她趕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剛剛走下了臺階。
情急之下,蒲英大喊一聲:“馮垚!你給我站住!”
那個身形微微一晃,很快就轉過了身。
藉着天上的月光。蒲英清楚地知道自己沒認錯人。
她推開大門,大步向他走去。
馮垚也一步步地拾階而上,在離平臺還有兩級的地方站住。這讓二人的高度差得到了矯正,蒲英的視線幾乎可以俯視他的了。
兩人一上一下,面對面地站着,一時誰都沒說話。只聽到蒲英略有點急的呼吸聲。
身着黃衫的蒲英,頭頂着月光,那張晶瑩細膩的臉龐。似乎也發散着淡淡的柔光。
她比馮垚剛纔在窗外看到的樣子,更像個發光體。
他悄悄將握在手中的手機,放回了褲兜,這次開口說道:“英子,祝你生日快樂!”
“你來都來了。爲什麼不進去?爲什麼不親手把禮物送給我?”
“……你應該明白。”
蒲英一想到,今天特戰連人人都很開心。只有教導員爲了不影響自己的心情,一個人呆在外面而不敢進來。而且,即使這陣子,自己那麼蠻不講理,他還對自己這麼好,還不忘給自己準備禮物——蒲英的良心,很是不安。
見她半天沒說話,馮垚又問:“今天開心嗎?”
“嗯。”
“那塊軍表,喜歡嗎?”
“很喜歡!”蒲英用力地強調着。
“那就好!”
馮垚笑了笑,等了一會兒又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你這個小壽星也該進去,繼續跳舞,繼續happy了。”
蒲英搖搖頭,終於鼓起勇氣對着他鞠了一躬,大聲說道:“教導員,對不起!”
馮垚這回是真的愣住了,不明白她這是唱的哪一齣。
一旦開了頭,蒲英的話就一句一句地往外蹦,誰都攔不住了。
她說道:“教導員,我上次打了你一拳,是我不對。我後來還和你冷戰,就更是我的不對了。你是教導員,我是代理區隊長,如果再這麼冷戰下去,以後的工作就沒法開展了。所以,我向您賠禮道歉,今後我們就不要再冷戰了。當然,這次的事都是我不好,我的個人修養不夠,太沒素質了……”
“別這麼說,我也做得比較過分。”
馮垚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明白了,蒲英終於想通了,要和自己講和了。
不過,還沒等他高興呢,蒲英後面的話,又給他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我這就是患上了嚴重的公主病。教導員,你的爲人,那真的沒話說!即使你讓二營做那種事,那也是因爲要執行孟隊長的命令。況且,你對我們女兵越殘酷,其實越是對我們女兵負責任……可是我卻不理解這一切,反而以爲憑着我們過去在藏區,和在大演習時結下的交情,我在你心裡就該比別的女兵特殊一些,我也可以在你這兒得到一些特殊待遇……所以,當看到你竟然縱容男兵拿我‘開刀’時,我纔會莫名其妙地對你發火……現在,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以後一定擺正心態,把自己當做普通一兵,並且向教導員學習,對同志們都像春天般溫暖——請教導員以後監督我,幫助我!”
聽了蒲英這一番觸及靈魂深處的深刻檢討,一向思維敏捷的馮垚,第一次有了張口結舌的感覺,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總之,這次的事,我們就這樣揭過去了,好嗎?”蒲英用請求的口氣說。
“當,然。”馮垚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蒲英伸出手,“握手言和?”
“嗯。”馮垚艱難地伸手出去,和蒲英的小手相握。
“那我們一起進去跳舞吧?”蒲英趁勢來拉他。
“不,還是不要了!”
馮垚沒有一點心情去跳舞,尤其是和蒲英——尤其是和這個聰明的小糊塗跳舞,他沒有一點心情!
他很快找到了個好理由,“我這個樣子走進去,太另類了吧!”
蒲英看看他乾淨的一身,再看看自己,忙鬆開了手,“也對!真不知道誰發明的這個玩法,又浪費蛋糕又不好清理!”
“可是你玩得很開心,不是嗎?”
“還好吧……那教導員你,真的不進去了?”
“不了。”
“好吧,那我也不勉強了……其實,還真點可惜!”蒲英忽然促狹地笑起來,“不知道教導員被抹上一臉奶油,會是什麼樣子呢?還能保持這麼好的風度嗎?嘿嘿,不說了。那我這就進去了,教導員再見!”
“再……見!”
蒲英瀟灑地轉身,自認爲解開了和教導員之間的心結,而感到格外輕鬆。
她踩着一地清朗的月光,歡快地跑了回去。
馮垚看着小糊塗沒心沒肺的樣子,忍不住仰望天上的明月,長嘆了一聲。
ps:小英子是光風霽月了,土少校鬱悶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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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不過這章很肥,小江寫得很嗨,不想分成兩半,就寫完一起發了。ps:【感謝女木那子、蕾惜的打賞,感謝v1018、少奶的粉紅】嗯,有你們的支持,不會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