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話還沒說完,顧嵐笑着打斷了她。
“段一蒙是我小弟,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怎麼和我沒關係?”
“我來了就是和我有關係。”
段一蒙的眼睛緩緩瞪大,他擡起頭,盯着顧嵐看,指尖輕輕顫抖。
太……太像顧嵐了……
雖然明明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可是人的承受力往往能超過自己的想象。
段一蒙的後媽冷笑,“小弟?喂,他這種怪人你還認他做小弟?小弟算什麼,他媽都不要……”
顧嵐輕聲打斷了女人的話。
“不要就不要。你們都覺得段一蒙離開了你們活不了,所以你們就一定要把他逼死是麼?”
說着,顧嵐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大疊錢。
看到這麼厚的錢,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說實話,說再多話都不如給錢來得實在。
戀愛時是這樣,救人時也是這樣。
這錢,是顧嵐從迫害她的店主那裡拿到的賠償款。
她本來準備買點好吃的好玩的,但明顯,這錢她拿着不如給段一蒙啊。
顧嵐當着段一蒙後媽和父親的面,將這一大筆看起來最少三萬的錢塞到段一蒙手上。
段一蒙的後媽直接站了起來。
“你……給他錢?這是多少錢……”
段一蒙的手抖了抖,他開口想說,“我不……”
顧嵐直接說,“顧嵐留給你的。嗯,她去世前還挺惦記你來着,畢竟你是她見過的最傻的傻瓜。因爲別人去結束自己的命幹什麼?”
“要讓傷害你的人後悔,最好的辦法不是去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最好的辦法是精彩的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顧嵐說着,笑了笑,“我叫你們就是讓你們看着,段一蒙不需要你們養。他的病,我來治,他會變的很優秀。”
“讓你們高攀不起。”
顧嵐其實可以揍人的,她本來想當着段一蒙的面教育這一對無良夫妻。
可是,她現在不這麼想了。
段一蒙不需要了,因爲,段一蒙這個傢伙剛纔質問她爲什麼不管妹妹那句話讓她覺得很溫暖。
一個自閉症的人,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卻仍舊記着她,甚至想要幫助她……
這讓她一個死人感覺到溫暖啦。
說到這裡,段一蒙的後媽和父親已經後悔了,畢竟如果他們對段一蒙好一點,就能拿到最少三萬塊啊!
這個時候,他們的嘴臉就不同了。
他們打不過顧嵐不知道顧嵐是誰,可是知道顧嵐是個隨手拿三萬塊的有錢人,他們想討好段一蒙,好從段一蒙這裡拿錢……
段一蒙看着手裡一厚沓錢,又看了看對他表情已經變得諂媚的父母,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不太一樣了。
這時,顧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
“快來,我點了三碗雲吞,要涼了。”
段一蒙暈乎乎地坐在顧嵐身邊,暈乎乎地說,“這個錢我不能要……”
顧嵐看着桌子上的雲吞,吃了一口之後,發現自己根本嘗不出來任何味道,吃了也是浪費糧食。
曾經吧,顧嵐覺得死後能夠嘗試活着的時候沒感受到的生活就很滿足。
可是看到段一蒙慢悠悠吃着雲吞,似乎怕吃完了就沒了的模樣,她想到段一蒙很久沒有吃飽過了,所以,他才這麼瘦。
也許,她的撫卹金和賠償金可以拿來做點有用的事情。
畢竟,三萬塊,可以改變段一蒙的一生,讓他仰起頭來做人,而給了店主兒子,只是拿來撩妹和騙妹紙而已。
顧嵐沉默了一會,將自己的雲吞都推到段一蒙身邊,“我吃不下,你吃吧。”
段一蒙擡起頭,看着顧嵐,看了一會,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顧嵐很怕段一蒙突然來一句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爲謝,小男子只能以身相許”之類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於是顧嵐用堅定且認真地眼神看着段一蒙。
“你不要誤會啊,不要覺得我是因爲心疼你所以才把雲吞給你吃的。我是真的不想吃。”
段一蒙定定地盯着顧嵐看了半天,緩緩地點點頭,他的臉上有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我知道了。你是傲嬌。”
顧嵐:……
要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呢?
算了,懶得解釋,不解釋了。
顧嵐將雲吞送給段一蒙,接着找到雲吞老闆付了錢之後就準備繼續出去玩兒了,段一蒙猛然站起來,愣愣地看着顧嵐。
“你……要走啦……?”
顧嵐輕輕地點點頭,背影帶着果決。
“是的,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時間有限,不如不見。
畢竟,和死人見面,那可是去陰曹地府之後的事情了,對了,她是不是要告訴段一蒙,多給她燒點紙呢?
萬一她真的死了,也能有點積蓄不是。
顧嵐想着,笑着離開,段一蒙拿着勺子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看着顧嵐的背影,終於沒有忍住,跑到顧嵐的身邊。
他死死盯着顧嵐的臉,“你……就是顧嵐對不對……你就是顧嵐。”
是一模一樣的人。
長相一樣,性格一樣,連笑的時候給人的感覺都很像。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這麼像的人,也不可能有像顧嵐那麼喜歡管閒事的人,這個世界上只有顧嵐會一次次救他,還給他錢啊……
顧嵐從他身邊淡然地繞開。
“我不是顧嵐啦,如果你想顧嵐,就多燒點紙給她吧,她會謝謝你的。”
說完,顧嵐不想停留,走了出去,留下段一蒙一個人盯着顧嵐的背影,眼眶通紅。
周圍的人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們不認識顧嵐,沒有聽到顧嵐和段一蒙的交談,所以他們對段一蒙的遭遇很是羨慕。
“哇塞,這小子命真好啊,遇到大佬了。”
“他們是什麼關係啊?”
段一蒙的後媽見段一蒙有了這樣的靠山,思考了很久,表情諂媚起來,“濛濛啊,她是誰啊……你們什麼關係啊?”
“我們不能白拿別人的錢,不然的話,對方父母會來找你麻煩的。”
“不如……”
段一蒙扭過頭,一向自卑敏感的少年此時滿臉是淚痕,他死死地捏緊拳頭,感覺到這個女人說的“對方父母回來找你麻煩”又刺痛了他。
這個女人絕對就是顧嵐。
而顧嵐,沒有父母,死了,也沒有人管啊……
顧嵐的墓碑在哪兒呢,他要去給顧嵐守墓啊。
段一蒙的眼神讓他後媽有點害怕,過了許久,段一蒙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她的東西,我不會給任何人。請你,還有那個男人,從我的世界裡滾出去。”
他會活的比其他人更努力,他一定不能辜負顧嵐……
顧嵐走在街上,高跟鞋踩得不穩腳隨時都要折斷似的。
路邊的服裝店還沒開門,顧嵐乾脆直接把鞋子脫了拎在手上,腳踩着地板行走。
這樣看起來特別像個瘋子,不過顧嵐沒有痛覺,她走的步伐很快,在一個街角,一個男人搖下車窗,對她說。
“腳不疼麼?”
車內的人有着一張蒼白的臉,還有溫潤柔和的笑容,他似乎在這裡等了很久,只等着顧嵐的到來。
顧嵐看向車內,“景雲奎?”
景雲奎能夠進入花胤的夢境之中?!
這個發現讓顧嵐無比震驚,她盯着景雲奎看了半天,那個目光像是看到了什麼奇行種。
不過景雲奎到底是有雙重人格的男人,面對顧嵐這樣的目光,他仍舊展現着不變的溫柔笑容。
“是我,你沒認錯。”
顧嵐跑到車旁邊,彎下腰,手扒拉着車窗邊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這是花胤的夢境啊。”
景雲奎的臉上仍舊帶着輕輕的笑容,他溫聲說,“我知道,這是花胤的夢境。至於我怎麼來的,這不能告訴你。”
顧嵐覺得沒什麼問題,她自己也能夠知道。
景雲奎見顧嵐一雙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想要通過瞪他知道真相一般,他覺得無語又好笑。
“上車吧,你這樣走很容易被當成精神病抓起來。”
顧嵐看看景雲奎身上的病號服,“我覺得你纔是精神病在逃病人吧。”
景雲奎和顧嵐相視一笑,景雲奎輕聲說,“我只是翹班而已。我來,除了接你之外,還是想帶兩個病人回病院。”
顧嵐對景雲奎的行蹤十分好奇,畢竟這可能關係到景雲奎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她問道,“誰?”
景雲奎深深地看了顧嵐一眼,“你曾經的店主和他的親生兒子。換句話說,是你親生父親。”
顧嵐愣住了,“他們……病人?”
景雲奎見顧嵐這張快僵硬的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她的嘴角上揚之後已經不能下去了,這讓她看上去一直在笑。
可是景雲奎明白,這笑裡,肯定有苦澀的成分。
他進入這個夢境之後,通過調查很快明白了顧嵐的過去。
自己的親生母親把她生下後丟在垃圾堆,而自己的父親開始還想猥褻她,知道她的身份之後更是想拍她的視頻賣錢。
而顧嵐,還曾把她當成自己黑暗世界裡的陽光。
這種毀滅的感覺太痛苦,可是,這個人又是顧嵐在世界上的至親,所以顧嵐吃驚又難過是很正常的。
景雲奎喜歡看人性扭曲的模樣,此時,卻覺得顧嵐忍着難過在笑的樣子讓他覺得心裡莫名不太舒服,於是他開口,對顧嵐說。
“如果你覺得難過的話,其實也可以……”
顧嵐看向景雲奎,“去精神病院?會不會對他們太好了?能讓他們去你那個鬧鬼的病院麼?”
景雲奎盯着顧嵐看,他臉上可住不住地露出有些興奮的笑容。
他很好奇,顧嵐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是這樣的場景,而見到拋棄自己又後悔的母親,又會是什麼情況呢?
景雲奎略微思考後,直接說,“好啊,我的精神病院,可是所有夢境連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