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理諮詢室出來後,我一直懊悔不該說那些立場模糊的話。連我最好的朋友馬楠都覺得我的心態出了問題,作爲一個與我沒有任何交情的心理諮詢師,她做出的判斷肯定比馬楠更糟。
走在街上,我內心裡的三個聲音又開始爭吵。
自我:管她怎麼評價,作爲拓荒者的功勳、星源之力的本體、怒焰行動組的組長(暫時停職),你的意志、立場、心態不需要別人做出評價,廣場豎起的巨型雕像還不足以正名嗎?
本我:要客觀看待,不能太自我。如果有一個人說你心態有問題,可能是他看錯了,兩個人,三個人都說你心態有問題,這時應該要進行一個自我反省的過程,做出的哪些行爲、說出的哪些話使別人看出了這樣的問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超我:都是放屁。
三個聲音吵得不可開交,我的大腦幾乎要炸裂開,於是蹲在了地上死命地按着太陽穴,試圖把聲音從大腦裡擠出來。
“頭疼嗎?”
我聽到有人說話趕快站起身,畢竟在街道上要顧及自己的形象。可我回頭看了一圈,四下空無一人,可我明明聽到那個聲音就在我的附近。
可能是聽錯,剛要往回走,又聽見那聲音,這次更真切。
“回家嗎?”
我突然感到一絲恐懼,雖然我不信鬼神之說,可真遇上這事的時候,還是會產生很多聯想,不過我的第一直覺是,老子不是精神分裂了吧?
“你出汗了。”
這聲音又出現了,可我不願回答,畢竟對着空氣說話多少有些尷尬,萬一被人看到,一定會被當成精神病。
於是我加快腳步往家走。
我家住在居住區中心廣場附近,離娛樂區有10公里遠,這段距離對於步行來說算是非常遠了,所以我從快走變成慢跑,然後再變成快跑,一路狂奔出去,心想着別是惹上什麼靈異事件了吧。
此時心裡的三個聲音不在爭吵,同時唸叨着:相信科學,相信科學。
可我的腦海裡還是不自主地出現穿着清朝服制的人物,他們戴着官帽,臉上貼蓋符紙,伸着手一蹦一蹦地向我靠近,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那些殭屍根本不可能乘坐飛船跨越星河來到另一個星球作怪,可這畫面還是揮之不去。
我終於跑累了,伏在一處牆根下氣喘。好在剛剛跨入居住區,這裡的行人不多,他們可能會將我看成跑步運動的愛好者,不會覺得我精神失常。
“你跑什麼?是害怕嗎?”
“誰?”
我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不自覺地問出了口,我四下看了看,只有街上的行人向我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你是誰?”這次我壓低了聲音,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等了很久,聲音沒再出現。
記得亦凡和尚說,他的內心裡除了自我、本我和超我外,比我多了一個聲音,是佛祖,所以他總能感到平靜。我現在也多了一個聲音,它不僅不能讓我感到平靜,還令我恐慌。
我歇足後,趕緊跑回家,免得被旁人看到失魂落魄的樣子。
進門後,那聲音再次出現。
“我剛剛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你可以叫我空。”
對着鏡子,屋裡沒有人影,這個聲音只能來自我的腦海。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跟它對話,萬一這聲音是因爲我壓力過大而想象出來的,一旦與他交談起來,不就變成了精神分裂嗎?我還不想過早地患上精神疾病,眼病已經夠讓我糟心了。
“你好,我叫宋歌。”
好奇心總是讓人難以控制,相比於患上精神病,我更想了解這聲音出自哪裡。
“我知道你的名字。”
“你在哪?”我問。
聲音很久沒有回答。
“還在嗎?”
“在。”空又說,“我纔剛剛學會你們的語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你是外星人?”
“確切地說,你纔是外星人。”空繼續說,“我知道該怎麼回答你的上一個問題了,我在任何地方。”
“無處不在?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我糾正它。
“是這意思。”
“你是我腦海裡的聲音嗎?”
“算是,但也不是。”它說得含糊。
“你能說得再詳細點嗎?不然我總覺得我可能精神除了問題。”
過了一會兒,空才解釋說,“我通過連入你的大腦與你對話,我與你是兩個單獨的個體。”
“可我看不到你,是因爲你是綠色或者藍色的生物嗎?我現在只能看到紅色信息。”
“我是量子態的生命體,所以你看不到我。”
聲音來自我的腦海,並且與我聲音相同,所以無法從判斷出它是否真的是獨立的個體。
“你是來自草薙星的生物嗎?能請你做個詳細的自我介紹嗎?就當交過朋友。”
“按照人類對生物的認知角度,我算不上生物,僅僅是能量,但我確實來自草薙星。從這個星球出生那天起,我就存在了,像是觀察者,但也僅僅是觀察。自從第一個人類登陸後,我發現觀察人類比觀察草薙星有趣,雖然之前並不覺得無趣,但通過對比之後,我發現你們很有意思。我最初還設想成爲一個實體的人類,所以給自己做了一幅骨架,可惜工作使我感到十分厭煩,還是當一個觀察者有趣,所以就放棄了。”
“水晶骸骨是你製作的?”
我不得不打斷它,因爲水晶骸骨來自哪裡一直是我心頭的謎團,今天終於知道了答案。
在與次元黎明的戰爭後,我抱着一個爆炸自毀裝置衝上萬米高空被炸成了粉末。後來,有人爲我克隆了新的身體,其中的骨骼就是使用水晶骸骨,所以相當於我佔用了空爲自己創造的骨骼。
“是的,它現在作爲你的身體,那份令我厭煩的工作產出的成果能被使用,我很高興。”
“你兩次說到了厭煩,所以你們不工作的嗎?”
“我只觀察。”它又說,“‘你們’是複數,我沒有其他同伴。”
“自己?只觀察?”
“是的,觀察很有趣,我試着學習你們,可惜太煩躁,我不太適合工作,那太累了,我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學會你們的語言,這幾乎讓我崩潰。”
“其實我也不想工作,每天在家躺着,或者像你一樣‘觀察’,可惜我需要賺錢養家,當然,在草薙星上不需要賺錢,而且我現在也沒成家。但工作已經成爲了我的習慣,甚至可以說刻在人類的基因裡,我們總得找點事做,是責任感和成就感使然吧!誰知道呢?”
空沉默了一會兒。
“我不太理解你說的話,但是看你們忙碌很有意思,你們可以創造很多新奇的東西,比如房子和衣服。”
“這根本不算新奇,如果人類來了,我是說大批的人類,不是現在生活在這裡的拓荒者。他們會帶來更多新奇的事物,人類非常善於創造,而且也樂於此。”
與別人炫耀也是刻在人類基因裡的,比如北方人和南方人見面,都要說一說自己地區的好處,除了那些地域黑,他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