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凡和尚可真是害苦了我。
我從跟他結識到現在，完全不瞭解他的另一層身份——次元黎明的餘黨。我也完全不會想到一個和尚會加入到反叛組織當中，也從來沒有向他問起過。如今他被怒焰行動組逮捕，確認了餘黨的身份，被問詢時又牽扯出我來，這使馬楠對我的立場產生了懷疑。更可笑的是，我就是逮捕亦凡和尚的怒焰行動組的領導人，只不過在休假養病。
這下可好，我好不容易找到個放鬆精神的去處，正要跟亦凡和尚學習達到內心平靜的境界，如今內心再也平靜不了，並且還要被強制送去做心理諮詢。
我坐到審訊桌前，無奈道，“大師啊大師，你加入次元黎明幹什麼啊？你不知道他們是反叛軍嗎？他們先是劫持運輸艦挑起大規模戰爭，然後又到處搞恐怖襲擊，你一個寺廟裡清修的和尚，爲什麼會跟他們摻和在一起呢？”
“阿彌陀佛，我是次元黎明的創始人之一。”
“什麼？”審訊室裡包括我、馬楠和兩位記錄員，同時發出了驚呼。
自從聽了亦凡和尚的話，我的內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主要是後悔跟他走得太近，如今再想跟次元黎明撇清關係，恐怕有點困難。看來不用強制送我去做心理諮詢了，我自己去，我現在非常需要諮詢。
馬楠把我從椅子上拽起來，自己坐了上去，說道，“我來審問吧，你旁聽。”
不用他說我也不想繼續和亦凡和尚對話了。
“姓名。”
“貧僧法號亦凡，俗名魏淼。”
“年齡。”
“虛歲50，週歲48。”
“48？”馬楠驚呼。
我初次聽到亦凡和尚的年齡時也是相同的反應，他看起來像是25歲上下的小夥子，完全看不出一絲老態，所以任誰聽到50這個數字，都會感到驚訝。
“他經常敷面膜保養，年齡不重要，繼續問吧。”我催促馬楠繼續進行下一話題。
他轉而看向我，表情是滿臉的鄙夷，他說，“你倒是很瞭解他嘛！”
我也不想過多解釋，“趕緊下一話題吧。”
“你既然是次元黎明的創始人之一，說說具體情況吧。”
“這可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馬楠已經不耐煩起來。
亦凡和尚知趣，唸了一聲佛語後，講起了他的經歷。
“我是第9批次來到草薙星的拓荒者，曾經是劍橋大學神經學教授，後來在草薙星拓荒作戰部隊從事提升克隆技術效率的研究。”
“你認識莫迪嗎？”馬楠打斷他。
“認識，他原來從事生物工程學，在他的試驗項目終止後，被調到克隆技術研究組和我成爲了同事。”
“繼續。”
“那時針對克隆技術研究已經到達瓶頸，況且這項技術也非我們的專業，所以我利用業餘時間開始研究星源之力與人腦神經，也就是你們口中的人腦計算機，這項課題吸引了包括莫迪在內的很多學者，所以我們在當時成立了一個學術研討會，就是次元黎明的前身。”
馬楠再次打斷他，說“這段故事我們聽莫迪講過，後來有一個做事勤快的小夥子賈凱，他幫你們蒐集相關數據資料，我說得沒錯吧。”
“是。”
“然後他提議爲學術研討會招募新成員，用於發掘星源之力，在他獲得力量後自稱前君，組織次元黎明反叛，發動戰爭，劫持運輸艦。”
“你說得沒錯。”亦凡和尚說道。
“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我只知道這些，後來學術研討會也就是次元黎明，無法再受到我的控制，他們的反叛行徑使我負有深深的罪孽感，所以我皈依佛門，每日爲死難者誦經超度。”
“次元黎明的反叛活動你參與過嗎？”
“阿彌陀佛，貧僧從未參與。”
亦凡和尚說完這話後，我放心了不少。
對於莫迪也好，亦凡和尚也好，他們雖然是次元黎明的創始人，可卻與該組織所展現的極端主義不同，他們是希望通過研究星源之力和開發人腦計算機指引人類的命運，無論得出的結果如何，他們從未如同賈凱那樣挑動戰爭，企圖以極端主義的方式重置社會秩序，所以我相信他們的初衷是善意的。
莫迪已經隨次元黎明而終結，我不希望看到亦凡和尚也是相同的命運，當他說明與反叛活動無關時，我才鬆了一口氣。
“你信他說的嗎？”馬楠問我。
“我信。”
他轉而又向亦凡和尚說道，“我們怒焰行動組，作爲專業的調查機構，不能單憑你一人的說辭就斷定你與反叛活動無關，還需要進行詳細的調查取證，調查期間你只能留在拘留所裡，哪裡也不能去。如果證實你確實沒有參加反叛活動，我們會還你自由的。但是，因爲你畢竟是次元黎明的成員，我們需要確保人類降臨期間不會遭受到任何組織或個人的威脅，所以只能在人類安全降落之後，才能放你回到寺廟。”
“貧僧明白。”
“好了，今天的審訊到此結束。”馬楠收拾桌上的文件，又讓記錄員把筆錄送去給受審人簽字。
“我還有個請求。”亦凡和尚說。
我聽到請求二字時，心情極其複雜，這讓我想起莫迪自殺時的畫面，那似乎成爲了我心裡的陰影，他脖頸噴涌出的鮮血浸到了我的眼睛，使我看到的任何物體都是猩紅色，都是莫迪的血色。
“宋歌施主。”他叫到了我的名字。
那一瞬間，我僵直在原地，眼前亦凡和尚的紅色輪廓似乎變成了莫迪的樣子，他像一棵血色的枯樹隨風搖擺枝杈。樹皮的裂口上汩汩流淌出鮮紅，順着地面流向我的位置，逐漸淹沒了我的腳面。我低頭看去，從如同鏡面一般的血池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臉上如被剝去皮膚，露出血紅的肌肉組織。
“宋歌！宋歌！”
我在馬楠大嗓門的呼喊中回過神，但那驚悚的畫面仍舊使我冒出了一身冷汗。
“發什麼了愣呢！亦凡和尚叫你，他有話要說。”
“您說。”我擦了一把汗，看向亦凡和尚。
“施主，請您有時間去照看照看兩三寺。”他說。
“您放心，我會常去的。”
“另外。”亦凡和尚又說，“如果您去幫東院和西院打掃，一定記得管他們要茶葉，儲在我的茶葉櫃裡就好。阿彌陀佛，貧僧先謝過了。”
嗨！嚇我一跳。
這和尚果真沒有莫迪的境界高，都被抓起來了還不忘使用我這個免費勞力給他換茶葉。不過這樣最好，如果人人都像莫迪那樣爲組織殉命，想必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怕是會導致我精神失常，就不光是眼疾這麼簡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