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問。
從四面八方的揚聲器裡傳來回應，“請你們放心，我絕無惡意，我只想要向你們展示這臺計算機演算出的成果，而且我相信，在你們看過之後，將不會再把我、次元黎明以及它的成員視爲敵人。”
“放你的狗屁！次元黎明血債累累，你們的餘黨暗地裡做着不法勾當，使用水晶粉控制成癮的年輕人，阻撓星主計劃，襲擊部隊總部，又企圖暗殺我怒焰行動組的成員，就憑這幾項，我們只能是永遠的敵人。”馬楠對着一片空白高聲說道。
“關於你所說的這些，我作爲次元黎明的前君，代表全體成員向你們和受難者表示歉意。”揚聲器裡傳來的致歉，聽起來倒很真誠。
“表示歉意？去跟那些死難者當面道歉吧。”馬楠恨恨道。
“次元黎明已經名存實亡，如果你只是爲了人腦計算機的研究，可以去我們的科研部門，那裡有最好的科研條件，至少比你們這裡好很多，不如停下來跟我們走，帶上設備一起回白雲間。”我試圖勸他投降。
揚聲器裡很久沒再傳來回話，只有輕微的喘息。
“我們的意志不同。”他輕聲說，“白雲間只是爲了拓荒者們自己的命運。原來的星主把持星源之力的使用權將它佔爲己有，用特權劃分出階級：星主和拓荒者，那是人類的劣根，以種姓、以膚色、以性別、以財富、以所有的一切來劃分階級。白雲間也是如此，它的社會形態也必然會走向階級分化的極端，少部分人享受着世上的一切美好，大部分人遭受着世上的一切苦難。我就是從那樣的社會裡走出來的，所以我不想再見證那樣的社會再次形成。”
“而次元黎明的意志是爲了整個宇宙的命運，我們會創造更好的生存方式，讓每個個體都能享受到世上的美好，他不必爲了生存而抹殺自己的個性，不必爲了跨越階級而犧牲自己的靈魂。”
我反駁他，“你說的這些毫無意義，人類是羣居社會性動物，我們適當放掉自己的個性融入羣體，是我們作爲人類的本能。還有你說的階級，白雲間如今已經是全民星主，不再有任何特權。你說的種姓也好，種族也罷，這會在社會趨於健全時慢慢消除。”
“全民星主只是暫時的，別忘了，人類要來了。”
“我相信那也不是問題。”我說。
“問題是沒有那麼多“慢慢”了，我看到了宇宙湮滅在烈焰之中。”
“那隻不過是一臺人腦計算機想象出來的結果，這一切不會真的發生。”
“孩子們，我帶你們看一看。”
揚聲器裡不再傳來聲音，我眼前的乳白色突然暗淡，逐漸變爲黑色。
周圍響起悠揚的古典樂，環繞在這無限的空間之中。
當音樂漸起，純黑之中亮起一個小小的光點，跟隨音樂的律動向我靠近。
也許那不是靠近，在純黑色的平面背景當中，也許是在放大。
最終我確定了，它是在放大，因爲伴隨閃爍的光亮能看出它在爆炸。
一顆，兩顆……無數顆，爆炸時發出的亮光讓黑暗不再虛無，亮光逐漸強烈，無數顆火紅的光點連成一片、兩片、無數片，像一片正在努力綻放的花海，它們拉開空間飛舞旋轉，成爲虛無中的唯一生命力。
閃亮的光點朝我飛來，當劃過我身旁時甚至能感覺到它的炙熱，它像是帶着使命去尋找自己的歸宿，朝遠方匆忙奔去。
無數亮光碰撞在一起，他們四散開再碰撞。無數次碰撞後，終於糾纏在一起，他們拼命地旋轉又拼命地撞擊，無數次、無數次後，一顆亮光漸漸慢了下來。
當它靠近後，我看清它是一團涌動的岩漿。岩漿慢慢冷卻下來，亮度也隨之降低，它在我眼前安靜地旋轉，似乎周圍的一切與它無關。可就在這時，它毫無徵兆地突然爆裂，碎片再次成爲炙熱的光點飛散出去。我看到了元兇，那是一顆狂妄的巨石，它不願讓周圍安靜下來，於是四處穿梭攪動着一切，僅在一瞬間，那片亮光再一次狂舞在黑暗之中。
過了好久，狂妄的巨石似乎累了，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向一顆巨大的熔岩似的球體，可惜碰撞時並沒有引起波瀾，那顆熔岩球只是輕微晃動了一下，而後將它一口吞沒。光亮漸漸暗淡，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我回過頭看去，無數顆球體熄滅，偶爾的碰撞也遠去了，不再能爆發出強烈的閃光。虛無的空間逐漸形成一道道美麗的星河，泛出粼粼的波光，它綿延向黑暗的深處，看不出那是何方。
一顆剛剛冷卻的星球朝我飛來，它停在我的眼前旋轉，像是在炫耀它的舞姿，它看起來並不美麗，黑乎乎的像是剛從火堆裡扒出來的土豆。但它很有魅力，吸引過來無數小球和它一同起舞。跳了很久，小球們都累了，它們離開這裡去也尋找自己的歸宿。失去舞伴的它，從遠處摘來一顆小小的珍珠陪在自己身邊，還時不時展示給我觀看。
它圍在一個巨大的光球跳舞，好像是喜歡它所帶來的光亮。當我湊近觀看，它臉上的黑色逐漸消褪，迎着光亮顯示出一片湛藍。
它一定是地球吧。
穿過雲層，我站在水面上，翻波的巨浪似乎在向我招手，它們一次次努力地揚起，又一次次重重拍下，直到陽光溫柔地灑下，水浪們才肯停歇。我看到魚羣在水下追逐，偶爾衝出水面展示它們的身段，但在我看來它們並不美麗，奇異的大嘴似乎是隻爲了吞噬而生。
水面降低了，露出一片金黃色的陸地，一條好奇的小魚試探着爬上來，它四處遊逛，當它知道沒有危險後，回去叫上了自己的同伴一起登上陸地，這樣它們就不必再爲曬一次陽光而奮力衝出水面。
蹚過沙灘，進入了一片森林，有的魚兒爬上了大樹，有的魚兒鑽進了泥土，有的魚兒肆意地在叢林裡奔跑。
它們快速地形成了自己的種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