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房裡，這位叫做亦凡的和尚非常奇妙，我甚至覺得他可能是個機器人，腦子裡有什麼先進的AI算法，可以預判到別人想法。可他確實是個普通人類，因爲熱水燙到他的手指時，照樣會起一個大水泡。
“大師，您沒事吧？”我關心他的燙傷。
亦凡和尚將水泡塞到嘴裡降溫，搖頭表示並不大礙，他又伸出另一隻手泡茶，仍是眉不擡眼不睜的狀態。
我見大力還以一個極其扭曲的姿勢躺倒在地上，實在影響觀感，就把他拽到了角落裡，將外衣捲成枕頭給他墊上，免得睡醒時頭疼。
等待吳老師回來的這段時間裡，閒着也是無聊，就跟亦凡和尚聊起天來。
“兩三寺裡只有您一個人嗎？”我問。
“三個人。”
我說院子裡怎麼沒人打掃，三個和尚的故事誠不欺我。
“他們是您的徒弟嗎？”
“不是，東院住的是世平道長，西園住的是法奧神父。”
跟他談話，真是句句使我震驚。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三家住在一個廟裡的奇觀，只能是故作平淡。
“哦，挺好。”
亦凡和尚將壺裡的茶葉清掉，在花盆裡折下一朵花苞，放入壺裡，沏上熱水。
“這，沒毒吧。”我問他。
“水裡有解藥。”
把有毒的東西和解藥放在一起吃，好像是草薙星的傳統，之前佳佳這麼幹，現在亦凡和尚還這麼幹。
我正要品茶時，吳老師回來了，跟在他身後的是明哥。
他們倆落座之後，吳老師問，“那個愣小夥呢？”
我指着他身後的角落，“被亦凡法師下了安眠藥，正睡着呢。”
吳老師笑道，“那最好，有外人在，很多話不好講出來。”
我偷瞄了一眼亦凡和尚，他仍舊低着頭泡着茶，完全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我朝吳老師使眼色，意思是問，他也算自己人嗎？
吳老師端起茶杯品了一小口，說道，“亦凡法師只在這裡泡茶，他不聽、不看、不說、不問。”
我心想，這和尚倒確實是不聽、不看、不說、也不問，但他直接下藥。
他們倆都沒有跟亦凡和尚客套，入座後自然又隨意，看樣子是常來這裡，跟和尚的關係也很熟絡。
“吳老師，你叫明哥過來，是……？”
吳老師看了看明哥，“你說？”他語氣裡帶着疑問，也許是沒想好怎麼開始接下來的話題。
明哥思索了片刻，跟我說道，“宋歌，你剛回來時，我就想找你聊聊，可也擔心你對現在的情況不瞭解，所以就擱置了。即便是現在，我也在猶豫要不要跟你細聊，因爲有些事情需要你在這裡親歷過才能理解。”
“我試着理解，你說說看。”我說道。
“當初，Rayen教授在提出星源開關的研究項目時，我作爲星主的一員，是投贊同票的，而且，贊同這樣研究的星主超過半數。但我們後來都被說服了，投了反對的一票。”明哥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他原本的立場與我相同，至於爲什麼反對，是事出有因的。
我耐心的聽他繼續講明原因。
在白雲間和諧穩定的社會體系下，普通人和星主們的對立情緒始終存在。普通人覺得不公，起初是妒忌星主們的特權，後來，這樣的妒忌情緒逐漸演變成了抗議和挑釁，從而引發了很多不必要的衝突，最後升級到犯罪。
星源開關的計劃會是懸在星主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它會提醒星主，擁有多大的權力，就要負多大的責任。與此同時，它也在不斷提示星主，要居安思危，當有人覬覦你的特權時，讓他們知難而退。
“所以，你是來反對我調查水晶骸骨失竊的事嗎？”我問明哥。
他沉默良久，才說，“宋歌啊，我只是來給你建議的。”
“建議我放棄調查？”我要求他把話說明，然後又問，“吳老師，你也是這麼想得嗎？”
吳老師避開我的眼神，低聲說，“我們只是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必要？”我又要發怒，“難道不該爲星主們懸賞那把劍嗎？”
“至少不該當面用劍指着他們，這會激化矛盾。”明哥反駁我。
水開了，頂起壺蓋乒乓作響，亦凡和尚提起壺蓋，白氣瞬間灌滿了茶室。
“如果我秘密調查，你們會支持我嗎？”我問。
他們倆人默不作聲，皺起眉頭喝着茶。
看來，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我起身與他們告辭。
劉明見我要走，從背後叫住我，說道，“如果你需要幫助，就來兩三寺，亭子裡有一口鐘，我聽到三長兩短的鐘聲，就會來這裡，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我指不上你的幫助。”說完話，我拂衣而去。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非常複雜，一邊是着急，着急造出搜尋水晶骸骨的設備；一邊又是失落，失落於沒能尋求到幫助；還有憤怒，憤怒劉明爲星主找藉口。
到了拓荒作戰部隊，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考慮是否真的應該停到搜尋水晶骸骨的計劃，這可真讓我爲難。
找有找的好處，也有它的壞處，不找也有不找的好處，同樣也有它的壞處。我沒辦法準確地權衡利弊，畢竟我纔回到這裡，對現實的情況知之甚少，可那些長久生活在這裡的人，同樣給不出一個準確的方向。
乒乒乓乓的敲門聲使我心煩意亂，不知道是哪個不開眼的人在這時候來煩我。
我去拉開門，準備將人罵走，“我靠，大力！”突然想了起來，我竟然將他落在了兩三寺。
“你，你怎麼回來的？”
“吳大爺找人送我回來的。”
聽他說完，我再看窗外，已經是深夜了。
“你可能是太累了，在人家茶室裡睡着了，我看你睡的香，就沒忍心叫醒你。”我趕忙解釋，解釋完又尷尬的賠上笑臉。
“哦，我是來給你送外套的。”大力說完把外套塞給我。
“謝謝啊，要不你穿着吧，外邊挺冷的。”
“不用了，太小，我穿不進去。”他說完話還杵在門前。
“要不，你進來呆會？”我朝他客氣一下。
大力邁進了屋子，坐到了沙發上，我在門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應對他。
“你也坐。”大力指着他旁邊說道。
“好好好。”
大力從他的包裡扯出一張白紙，然後在上面畫起了一副草圖。
“領導，我剛纔在睡覺的時候，想出了一個新方案，完全不需要用白雲間調人過來幫忙。”
他把圖紙轉向我這一邊，可我看不出那是一副什麼圖，大小兩個圈圈上用俄文標註，我也完全不認識。
“這是白雲間，這是拓荒作戰部隊基地。”他用筆指着圈圈說明後，我才知道那原來是地圖。
“我們可以在兩地之間，佈置上星能控制器，我算過距離了，大概需要200臺機器就能將星源之力引入到拓荒作戰部隊。這樣的話，無論是熔鍊還是加工，可以提升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效率。”大力說完話，坐等我表揚他。
此刻我正在糾結，還要不要繼續調查水晶骸骨的事，對於他提出的新方案，要根據全局考慮再做打算。
“不錯，你回去做份報告，我們改天再議。”我敷衍他道。
大力很高興，他夾着資料興沖沖地走了，“這肯定行得通，領導，明天一早我來找你，給你具體的實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