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在電視機前拿着遙控器百無聊賴地在搜着節目, 幾十個電視臺看來看去演的全都是一部電視劇，而且中間插播的廣告也是多到無法無天。
她下意識地嘆口氣。
之言剛好從房間裡出來聽到諾諾在嘆氣。
這麼多天以來，除了晚上睡覺之外, 諾諾幾乎一整天都陪在他的身邊, 什麼事都不讓他自己動手, 就連晚上離開前也要把他可能需要的東西全都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他的腳步頓住, 這樣的生活, 她應該會覺得無聊吧？
諾諾的手機恰好在這時響了起來。
“諾諾，明天有集體活動，下午四點, 學校門口，必須參加。”李雅說道。
“必須參加？”諾諾問。
“對呀, 畢業後難得這次大家都有時間, 所以當然要一起聚一聚了。”
諾諾不大情願, “可是我不想去。”
電話那頭的李雅大吼，“這可是集體活動！”
“你又不是不知道, 現在之言的手上還打着石膏，我不放心讓他自己呆在家裡。”
李雅有些遺憾，可是也不好再勉強諾諾參加，“那好吧，反正咱們還有很多機會能聚到一起, 你就安心在家陪之言好了。”
放下手機, 諾諾乾脆關掉電視, 一轉身卻看到之言立在那裡。
看他的樣子應該已經站在那裡有一會兒了。
“剛剛李雅打電話說原來我們宿舍的人想要一起聚一聚, 問我要不要去, 我說我不想去。”諾諾向他彙報電話內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那個電話。
“難得大家有機會聚到一起, 爲什麼不想去？” “天氣這麼熱，動都不想動，就想呆在家裡。”
“諾諾，想去就去吧，不用擔心我，我自己在家沒問題的。”之言低低地道。
原來他真的已經聽到了剛纔她在電話裡和李雅說的話，諾諾一時有些不安，怕他會多想。
誰知，過了一會兒，之言竟然幽幽地開口：“諾諾，想聽聽我小時候的事嗎？”
諾諾沒有告訴過之言，其實她已經從李阿姨那裡知道了一些他小時候的事，雖然只有一些隻言片語，可是她知道他的童年並不是像自己的童年一樣美好。所以他不說，她也不想去問他那段生活，她怕只是說說都會讓他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痛苦。
“諾諾，你知道嗎，我一生出來的時候眼睛就不好，而且一直到5歲都是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有一天，媽媽忽然跟我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我不停的問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媽媽都不肯說。一路上，我都一直牽着媽媽的手不敢鬆開，因爲我對周圍的環境很陌生，我怕一鬆手就會走丟。走到一家的大門口時，媽媽跟我說要離開一下，讓我等在那裡，可是等了很久媽媽卻都沒有出現。那天的天真的很冷，我有些怕了，於是一遍一遍的叫着媽媽，可是媽媽卻還是沒有出現。”
之言頓了頓，接着說，“那天以後，我就開始發高燒，而且燒還一直不退，後來李阿姨跟我說差一點我就沒救了。那次生病之後，我的眼睛就一點光都看不見了。在慕家開始生活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這裡是我爸爸的家，而我的媽媽是一個第三者，我只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而爸爸還另外有一個妻子和兒子。”
“我很難見到爸爸，反而每天都和那個阿姨呆在一起，那個阿姨跟我說我媽媽是因爲討厭我而把我丟掉的，而爸爸也是因爲討厭我才總是不見我的。她跟我說無論是誰都會討厭像我這樣的瞎子的。她那麼討厭我自然不會管我，我只有全都靠自己一點一點的慢慢摸索，我必須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受傷，因爲那樣會給人添麻煩，會讓周圍的人討厭我。等到我二十歲的時候，我終於能夠從那個窒息的家裡解脫出來，自己生活。”
之言揉揉諾諾的頭髮，淺淺一笑，“所以，諾諾，從小到大我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雖然會有些慢可是我還是能照顧好自己，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可是很厲害的。”
原來從別人那裡聽來的遠遠比不上聽之言親口說來的心痛，現在諾諾的心比起聽李阿姨說的時候更加痛了一百倍，特別是看到之言的微笑，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睛裡打轉。
“之言，你恨你媽媽嗎？”諾諾問，如果不是他媽媽把他拋棄，他就不會生病，他的眼睛也就不會完全失明，畢竟稍微能看見一點兒東西比完全看不見要好很多。
之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他點點頭，“我恨我媽媽，恨我爸爸，還恨於言的媽媽。”
諾諾對這樣的回答毫不吃驚，會恨是理所當然的，不恨纔怪。
諾諾把頭靠向之言左邊的肩膀，壓下難過，儘量輕鬆地說：“所以說老天是很公平的，因爲你之前過的不幸福，所以把我送到了你身邊。”
之言點點頭，忽然又不確定地開口：“諾諾，會不會有一天你也像我媽媽一樣討厭我？”這樣問時，他的聲音竟然微微輕顫。
諾諾這纔想到，那次他半夜打來電話也問過她類似的問題，似乎只有聽到她的回答他才能夠安心的入睡。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傷害纔會那樣害怕被討厭。
“當然不會。我都愛死你了，想要讓我討厭你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諾諾說着蹭到他的胸前，把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之言，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甩掉我了，我賴定你了！”
之言卻好像對這樣的回答不太滿意，他有些不滿地抗議，“只有這輩子嗎？”
“嗯？”諾諾的邏輯有些跟不上了。
“不是隻有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準離開我。”之言斬釘截鐵地說。
“那也要先看看你這輩子的表現再說。”
之言挑挑眉，“哦？那您認爲我的表現如何？”
“到目前爲止還算讓我滿意，如果你能一直保持下去，我就答應你。”
“諾諾，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一定要親眼看着你，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耍賴，看着你撒嬌。”
“那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一定要變得漂亮一點了，不然你嫌我難看怎麼辦？”
“你現在已經很漂亮了，不能再漂亮了。”
“你怎麼知道？”他又看不見。
之言拉起諾諾的手放到他的心口，“用這裡，也一樣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