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窗外的夜色,風韌輾轉反側,覺得很難入睡。今天發生的事情不算多,但也足以讓他心煩意亂。在此之前,他有過感覺自己很是陌生。而且,他也清楚自己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記憶,當這一次記事開始便是與蘭瑾住在這荒山林間。
而今日,心中的怪異感覺倍增,從上午劈柴時的下意識動作,再到下午擊殺那些傭兵時的冷酷無情,那樣的場景回想在風韌腦海中甚至有些後怕。只是,那樣的感覺僅僅維持了一小會兒就悄然消散,剩下的只有平和寧靜。
將手伸出舉在半空中,背面襯着窗外夜色,他輕聲嘀咕道:“以前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的?爲什麼,殺了那麼多人,我卻沒有一絲愧疚感,反而心中有一股亢奮……而且,蘭姐今天的樣子也很怪。”
說到這裡,風韌翻身望了一眼對面的牀上,蘭瑾與小奈鑽在同一個被窩中正在熟睡着,而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從薄被下探了出來,偶爾會輕輕一晃。
本身,小奈提出要和他睡一張牀的,因爲當初每晚就是風韌將還是小狐狸樣子的她抱在懷裡入睡的。
不過,那個提議隨即被蘭瑾堅決地否認了,理由很簡單,現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想到那裡,風韌不由下意識一笑,合上雙眼心中按暗暗說道:“蘭姐當時的那個樣子,難道就是吃醋不成?以後的日子小奈也加了進來,想必會很有趣吧?只是,爲什麼今天蘭姐卻和我說,要離開這裡?”
突然,他又睜開了雙眼,目光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手臂上,頓時眼神一變。之前一連串的事情太多,他根本顧不着自己的情況,直到現在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在荒谷中本身被那位傭兵首領掌風包圍一割,當時可是渾身鮮血飛濺,可是現在一看,手臂上竟然沒有一道傷疤,只有一道道很淺的痕跡,也許一覺睡醒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更讓風韌感到有些詫異的是,自己趁着小奈洗澡時也是換掉上身上的襤褸衣物,當時也一時忘了留意自己的傷痕癒合到了哪一種程度,再而後來蘭瑾去收拾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在意與擔憂之色,很是隨意地將那些衣物直接處理拋棄了。
那動作與神態,似乎早習以爲常。
不過,當蘭瑾背對風韌時微微皺起雙眉中的一抹淡色擔憂以及嘴角邊的苦笑,他卻是不曾看到。
“好像,當初那人的招數看似兇猛,但是斬擊在我身上也就是破開皮膚那一下子有些刺痛,後來就沒什麼感覺了……就好像,那股力量到此爲止了。”風韌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卻又莫名一笑,思索的問題已到別處。
“還有爲什麼當我好奇地詢問蘭姐如果是人和小奈生下了孩子,那個孩子會不會也有絨毛尾巴與耳朵的時候,她竟然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腦中的念頭不斷變換,而一股睏意也是逐漸在他渾身蔓延。很快,他差不多就進入了睡眠狀態。然而,瀕臨最後一點的時刻,一聲輕微的響動將他驚醒,猛然一翻身從窗外躍出,赤着腳落在了木質的過道上。
在他身後,裂開的淡色漣漪波動迅速合攏,無形的屏障重新凝聚。
“似乎,今晚並不平靜啊。”
但這句話從嘴中說出之時,風韌自己都有些吃驚。因爲,那句話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就脫口而出了,而且聲音令自己又生陌生感。
不過四處掃視一番後,他卻發現出去夜風輕輕捲動樹葉瑟瑟之外,附近再無其餘異動。輕嘆一聲,以爲剛纔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他轉身又來到房門前,將籠罩在木屋表面的屏障解除。
當即將踏入屋內之刻,風韌的步伐再次止住,猛然一回頭。只可惜,映在眼中的還是與之前毫無變化的景色。
“看來,真是我多心了。”
遠處,一顆樹後,隱匿在隱隱中的一道身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多等了一會兒,那人舉得應該差不多行了,再次悄悄探出身去,望向了遠處的小屋,只見房門已經合上了,風韌人影早已不在。
“感官一如繼往的敏銳,似乎我差一點就被發現了。”那人嘆了口氣,轉身回到樹後。
不過就在這一刻,一個戲虐的聲音響起:“不是差一點,而是你確實被發現了。怎麼,是不是在找我?”
輕風響動,風韌的身影突然從樹上落下,右臂一扭從空中赫然轟出了一拳。對方鬼鬼祟祟不現身影,想必很可能來者不善。
嘭!
來者動作同樣很快,但是完全有機會反擊卻只是橫起手中帶鞘長劍一擋,藉着那股勁力往後一推,身影落到了另一顆樹下的陰影中。
不過,未等風韌再次出手,那人主動上前踏出一步,依舊沒有動手,只是持着帶鞘長劍雙手抱拳,身軀前傾一弓,竟然在作揖行禮。
風韌也是隨即停手,而當他看清藏匿在陰影中的那人身影之刻,心中騰起一陣詫異。
竟然……是一個白衣女子?
“參見主人。”
白衣女子上前一步單膝跪下,手中的帶鞘長劍橫在掌中.
風韌一愣,回道:“主人?你在叫我?”
“不錯,你是我唯一的主人。”說完這句話時,銀月心的雙眼輕輕一眨,竟然雙眸中隱有淚光泛動,心中的激動之意欣喜若狂。
當她那一日聽到風無道說出的話時,第一反應竟然是以爲對方在開玩笑。雖然說,她自始至終都不願意相信風韌會隕落,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又無法去質疑。直到今夜真正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她才明白自己從未錯過,當初的契約依舊在延續。
他,也依舊健在。
而這個正是銀月心最希望看到的。
俯視着銀月心下跪的姿態,風韌伸手便要去攙扶,當觸碰到她冰冷的雙手之刻,他的身軀也是輕輕一抖。
那一剎那,又是一陣似曾相識的感覺涌現在全身各處,腦海中模糊的畫面又一次閃爍,卻同樣無法辨識。
沉寂了好一會兒,風韌眼中一片迷茫,輕輕說道:“罌……粟?”
聽到了久違了稱呼,銀月心嬌軀一顫,終於忍不住眼中淚水滑落,她起身上前一步,雙臂堪堪環出之刻又是動作止住,急忙退開,立在不遠處點頭應道:“嗯,主人,是我。”
長長呼出一口氣,風韌仰望着星空,合上雙眼嘆道:“能不能和我說說以前的事情?曾經的一切,現在我腦中盡是一片模糊,好虛無的夢境,看不清也摸不着,但卻一直環繞在心頭。”
下意識點了點頭,不過很快銀月心又猛然一陣搖頭,回道:“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她心裡,響起了無道哥的告誡。
絕對不能主動告訴風韌之前的事情,只有令他自己回憶起來纔算得上涅槃的完美,這是主動的一個過程,看上去的幫忙實則在破壞一切的輪迴。而且,最好不要在時間到之前就和他見面。
只是後面一點,銀月心也沒有辦法,她原本只想遠遠看一眼的,誰曾想到竟然會被發現。
“主人,等到了時候,你自然會想起來曾經的一切。接下來的日子裡,罌粟會暗中守在你附近,你無須擔心。若是有人膽敢對你有絲毫歹意,怨霜的利刃勢必將他撕裂。”銀月心斜起手中的帶鞘長劍,再一次跪在地上。
“好了好了,起來吧,我都知道了。”風韌又是一扶,可是銀月心在他碰到之前就自己起身了,同時往後一退。
“主人,今夜你見到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聞言,風韌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回道:“你的意思是,不要告訴蘭姐?”
銀月心點頭道:“嗯。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去親自面見她,說清楚一切,在那之前……”
揮了揮手,風韌應道:“我知道了,不會說的。”
持劍退去,銀月心逐漸身形消失在昏暗的陰影中,輕微的聲音還在飄揚:“主人,放心吧,罌粟會一直在你身旁的,誓死不離。”
等到徹底看不見銀月心的身影時,風韌仰望着夜空一嘆:“這樣神秘的冰冷女子,竟然是我之前的部下?現在,我倒是對曾經的自己越來越感興趣了。”
一邊說着,他又一邊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嘀咕道:“好像很晚了,該回去睡覺了。這樣一折騰,倒是睏意多了許多。”
只是,下一瞬間他的睏意又徹底消散,望遠邊躍騰的赤色火光竟然將夜空都映紅一片。而且,那個方向赫然便是白天發生惡戰激斗的那個荒谷。
“不會吧,難道說……”風韌一驚,很快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驚恐:“不好,白天最外面看守的那兩名傭兵,我只殺了一個,還有一個不過打暈了而已。後來,我竟然把他給忘了?”
“不好!”
他失聲一叫,一躍而起直接落在了木屋頂上,奈何這裡還是高度不夠,再加上隔得太遠,根本看不清遠處的具體情況。
風韌一哼:“可惡,若是我也能夠和蘭姐一樣背生羽翼飛起來,那該多好?”
話音落時,他渾身仿若觸電般一顫,一股奇異的感覺逐漸蔓延在後背上。下一刻,他無意中俯身一望,自己的雙腳早已離開了屋頂,正在空中緩緩上升。
下意識回首一望,風韌赫然發現了凝聚在自己背後的十片淡藍色凝形羽翼,輕輕躍騰的絢麗光暈迷離斑斕、
“這是……永恆自由……翼?爲什麼我會知道這個名字,而且,它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一臉的疑惑,他無奈搖了搖頭,同時也是想要抑制住腦中又一次傳來幾絲暈痛。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背後的羽翼能夠隨心所欲的顫動着,讓他輕而易舉翱翔在夜空中,一切的動作無比自然,似乎早已重複過無數遍。
“不管了,先去看看怎麼回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