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信誓旦旦不要再失去,手中之劍的揮舞只爲守護身邊的每一個人。
那一日,剛剛還在重複自己的誓言,所看到的卻是因爲自己疏忽而喪命的她。
當初,他所向披靡,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顛覆成敗。然而站在屍山血海的盡頭,卻發現依舊無能爲力拯救每一個隕落的生命。
劍下滴落之血融入塵埃,累累殺戮,早已麻木了那樣不斷的激戰廝殺,卻依舊縱橫其中,只想着能夠在鋒芒的盡頭,開拓出一片再無爭端的淨土。
身邊熟識之人逝去,每每痛惜自己的爲時過晚,到來頭的悔恨僅又重演,卻不得不再一次面臨似曾相識的無能爲力。
若說位居於蒼天之上的命運之神愛開玩笑,但是爲什麼每一次都是這樣痛徹心扉。
流逝頓悟寶貴,失去方知珍惜。
時間流逝,歲月蹉跎,從不停滯,更不可能逆流倒轉。
但是,但是……
如若真要逆轉過去,令曾經的悔恨重頭再來,可有交換之法?神明裁決下的這個世界是公平的,他願以鮮血,願以殘軀,付出任何代價,只爲再一次去面臨當初錯過的抉擇。
蒼天中俯瞰衆生的諸神又是那麼無情,慟哭呼喚的盡頭,只有絕望,沒有奇蹟。
一切,塵埃落定,沒有憐憫,沒有重來。 ▪Tтká n ▪¢O
嘀嗒。
淚水劃過臉頰濺入荒蕪大地中,僅有的一點溼潤也在之前轟鳴所炙烤得滾燙的大地所蒸乾。
希望的喚醒,不是靠眼淚。
奇蹟的發生,更不是對神明的傾訴與呼喚就能夠達成。
原本世間沒有之物,皆以世間之物鑄造,所謂的奇蹟不過是衆人眼中微乎其微之事,他相信,那個可能性並非沒有。
若是沒有,那就親手去創造,強者之心,劍者之刃,武者之意,共鳴呼喚的盡頭,如果依舊面臨的只有絕望,那麼,就用自己的力量去扭轉。
不信神,不信命,不信這蒼天會有憐憫之心。
最強的武者只有掌控與主宰,世間一切都執掌於心中所願的控制之下,就算是時間,那又如何?
墮身爲魔,以鮮血鋪墊暴君征途,只要能夠不令悲劇再次重演,回首之刻,往昔的悲痛已然扭轉爲嫣笑燦爛,那就夠了。
“時間,遵無敕令。時空,此刻逆轉。逝去一切重歸軌跡,吾之所願,汝之所從。暴君之令,忤逆者,滅!”
眼中悲傷盡褪,在風韌雙眸裡洋溢的赫然是一股憤怒與威嚴,所未有過的奇異紋路蔓延在他金暗變幻的瞳孔正中,印刻成型之時,七彩幻變絢爛,祈願與呼喚歸於敕令,敕令之力涌動在天地之間,浩瀚的神聖光暈瀰漫下,巨大的法陣現於虛空,印於大地。
“這是什麼力量?”
夭星王殿渾身一顫,莫名的恐懼在胸中翻滾,無形的威嚴肅然令顫慄蔓延到軀體的每一處角落裡,即使在熔岩地心世界同時面對七柱魔神,他也沒有感覺到有這樣的壓迫感。
不敢多想,重新凝聚的力量沸騰在雙手之中,魔神印記跨越位面的束縛將雄渾之力恩賜於他,轉動的圖騰柱下,嗜血的狂暴再次咆哮出致命雙爪。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絕對不能讓風韌完成,這一點毋庸置疑。
同一剎那,二十八點閃耀光暈拔地而起,貫穿天地,映在蒼穹中的閃爍如星陣排布,二十八宿的星辰於白晝現身,光暗交替,竟然將天地拖入黑夜,緊接着再次交替變換,晝夜變幻連綿。
遠處,停下動作的風無道仰望着那邊的天地異象,震驚得目瞪口呆。
“傳說中調節天地萬象的二十八宿晦明星陣圖,竟然直接化爲了實體浮現?風韌那小子,這一刻,到底在做些什麼?”
比起他的震驚,對於夭星王殿而言更多的是驚恐,面對自己的雙爪齊擊,聳立不穩的風韌竟然只是擡起了左臂迎敵,僅僅只剩暗金色骨骼的左臂。
骨骼五指一握,一切凶煞攻勢驟然消散,風韌的手掌視如無物般穿過了夭星王殿的雙爪,直接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一刻,大地上轉動的陣圖光芒更盛,幻化的陰陽龍影升騰而起,盤旋交融化爲一道,最後又是落下直接融入到風韌的軀體之中。
沉睡的力量,在此刻甦醒。
萬里之外,龍魂一脈睚眥部核心地區,神裔山谷,留守的弟子與長老都發現了一件異樣事情,沉寂的埋骨地石碑竟然閃爍起只有開啓時纔有的迷離光芒,但是那個空間的通道並沒有在此打開,浮現的一行行古樸文字似乎在無形中將什麼傳遞向了遠方。
強橫的波動激盪時空,夭星王殿很是吃力地想要將風韌只剩骨骼的手臂撥開,但就在這一刻,他震驚地發現那條手臂表面竟然憑空蔓延着絲絲線線的經脈血流,破碎的血肉竟然從重歸,逐漸重塑肢體。
這一刻,他突然反應過來,那不是恢復,不是重生,而是……時間在逆流。
不僅僅只在風韌的手臂之中,更是在整個法陣的籠罩之下,連同自己,連同天地,連同一切。
最爲神秘的時間力量波動,已然在這片天地晝夜變幻無常中降臨。
雙眼一合,風韌空前絕後的力量奔涌在體內,那股主宰的暴戾令他渾身熱血燃燒,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名字,縱觀數千上萬年曆史變遷,從未有過的武學。
但是,可以肯定一點,這樣武學必定是那個級別,最爲巔峰的逆天級。
逆天級武學,因何得名?
不是人類的妄想,不是生靈的自大。
而是因爲,它們超乎常理,逆天改命,顛覆生死成敗。
“時空暴君,發動!”
這一切,他是暴君,是天地間唯一的主宰,就算時空也能掌控,重歸荒蕪混沌之處的破碎粒子,完全按照心中所願重新組建萬物生靈。
光暗再度交替,幻彩的光暈一閃,與連接天地的星陣圖一同消散,無盡的漆黑遮掩一切,又被耀眼的光輝撕裂。
漫漫歷史,幽幽時空,隨心所欲,唯吾爲皇。
斷劍可以重鑄,破碎的肢體能夠復原,衰老迴歸年輕,破碎的朦朧身影也是如初聳立。
一切,歸來。
嘭!
一掌震擊,風韌完好無損的左手硬生生將夭星王殿擊潰,隨即縱身而上,劈斬的暗逐冥鋒再次宣告死亡的降臨。
壓迫還在繼續,體內是從所未有的虛弱,夭星王殿感覺自己好像如同一個尚未成長起來的小孩一樣無力,眼中魔神印記再次浮現,奈何轉瞬之間直接崩裂,空中殘缺的圖騰柱虛影也是一同消失。
無力反抗,塵埃落定。
嗤!
一劍之下,血肉紛飛,斬成兩截的軀體墜落在大地之上,而風韌依舊不肯罷休,左手五指顫抖一震,咆哮的黑炎洶涌而出,直擊地面。
轟隆隆!
巨大的深淵凹陷撕裂在大地之上,濃煙滾滾,焦黑的痕跡中再無任何生機。
七柱魔神之下地心魔族最強者,第一王殿夭星,灰飛煙滅。
噗!
做完這些,風韌身軀一傾倒在大地上,經脈中再無充沛的力量,虛弱與劇痛蔓延渾身各處,左臂裡又是一陣灼燒般的炙熱疼痛。
逆轉時間,代價也是巨大的,表面上似乎恢復如初,然而真正能夠保持到最後的並沒有多少。
逆天級武學,逆天改命,終究不能顛覆這個世道的約束。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笑着回首之時,想看的嬌顏近在咫尺。
曾經失去又找回的,終歸沒有再次失去。
“你怎麼這麼傻?”
沈月寒的眼角似乎也掛着淚,揚起的手掌最後只是輕輕落下,本想一記耳光扇去,臨末,剩下的只有輕撫風韌的臉頰。
“我不願意當初的遺憾與悔恨,再來一次。奇蹟,發生了。”
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風韌軀體一傾倒在了沈月寒懷中。
這一戰,他太累了。
“傻子。”
溫柔地撫摸着風韌的腦袋,沈月寒苦笑道:“劍身不毀,劍靈不滅。剛纔那種程度的創傷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不過是多沉睡一段時間而已,你竟然發瘋似的做出那樣的驚天動地之事……算了,看在那個份上,不和你計較……睡吧,你太累了。”
遠處,停止交戰的兩軍也終於是從剛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兵刃再次碰撞,廝殺繼續。縱使失去了主帥,地心魔族也不會就此潰去,他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
“可惡,小風韌那邊肯定是出事了,誰去看看?”
霍曉璇咬牙一喝,身形靈巧的她此刻正穿梭在好幾名魔將之間,自保沒有問題,但是想要脫身,也並非易事。
乒!乒!乒!
魔吻雙獠擋下前方勁敵的連綿劈斬,風輕柔連退數步,持續的作戰損耗了她太多的力量,目前所剩不足巔峰狀態下的六成。
“若是可以,我也想去找到風韌哥哥……銀月心,你那邊呢?”
沒有迴應,銀月心舞動的劍勢已是處於下風,連綿不絕涌上的劫鋒軍團戰力很強,她想要應對略顯勉強,更是沒可能脫身。
瞥了眼遠處即將再次合流的兩股敵軍,姜纖塵縱身一躍,拋手擲出一枚銅球,碎玉成仁瞬間爆裂,在敵陣中突破出一道缺口,趁機飛掠向前,喝道:“還是我去吧。”
鐺!
未曾想到,還沒有掠出多少距離,一道橫掃的黑影猛然攔住去路,彼此兵刃一撞,姜纖塵身形驟止,倉不及防落腳處竟然又有五名魔族士卒上前合圍,只得嬌軀一扭,利劍劃出一圈銀虹。
乒乒乒乒乒——
兵刃折斷,一劍封喉,五名士卒瞬間殞命,然而她卻是終究躲不開之前阻攔那名魔將的再次出手,鐵棍一掃擊中左腳,骨裂聲響起的剎那,身形也是傾倒。
嘭!
落地之狀,痛楚蔓延全身,姜纖塵咳出一口血,皺着眉頭正欲再次反擊,所看見的卻是那名敵人被一劍腰斬。
鮮血噴涌的殘軀後方,一道身影傲然聳立。
霎時間,她認出了來人,櫻脣微微一顫,失聲叫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