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明白,這些所謂的豪華辦公大樓,看外表光鮮耀目,其實裡面都會存在一些見不得光的角落。比如海天大酒店的三十九樓,誰能想象到那裡會設成一個用活人做槍靶的射擊場?還有這幢春江畫社辦公大樓,誰能想象到原來也有一個類似的地方,不過它不是射擊場而是私刑場。
一間用隔音材料完全封起來的房間,裡面吊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的形容並不如那日的胡大爲好多少,鼻青臉腫外加傷痕累累,好像已經奄奄一息。
冷濤帶着我走進來的時候,原本兩個坐在沙發上玩撲克的黑衣男子忙站起來,畢恭畢敬的問好:“冷少來了!”
他微微點頭,睨一眼被吊着的男子,命令道:“讓他清醒過來!”
“是!”那兩個打手模樣的男子便走到牆邊提過一隻水桶,拎起來對着那個已然暈迷的男子兜頭淋下。
只聽一陣殺豬般的慘叫淒厲的響起,那男子疼到全身抽搐,青腫不堪的五官也皺到一起,費力地睜開被打腫的眼皮。
我嚇得渾身一顫,這才知道原來水桶裡盛的並不是清水而是鹽水。
冷濤已在沙發裡悠然的坐下,順便拉我一把,顫抖不已的我便坐到他身邊。“你仔細聽好了,看他怎麼說!”
“……”我無法答話,只感覺很驚恐,這是幹什麼?私刑逼供嗎?太殘忍了。
“我們少爺要問你話,你聽清楚了再回答!”其中一名黑衣男子狠狠在那人的腹部搗了一拳。
一聲低低的慘呼,那人好像又要暈過去。
冷濤擺擺手示意那兩個打手退到一邊,他冷睨着被吊的男子,問道:“你爲什麼要開車撞倒肖雲峰?就是被你撞到癱瘓的那個人!”
那男子劇烈喘息一會兒,才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回答:“有人……付了錢。”
我的手一抖,冷濤忙握住我,安慰性的捏了捏,柔聲道:“別急,聽他說下去。”然後他又擡高嗓音繼續問道:“是誰付的錢?你知道他爲什麼要讓你這麼做?”
“我不……知道是誰,賭輸了錢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有人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敢不敢殺人……我說,有錢就敢……”那男子閉起眼睛,看樣子體力已嚴重虛脫,喘息了一會兒才接道:“那人說會先往我的帳戶上打三十萬塊錢,再送我一輛便宜的二手車……讓我在……在雲峰畫廊門前等着……等着那個叫肖雲峰的出來……事成之後再給我一百萬!”
我嚯地站起身,快步衝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服,厲聲喝問:“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狗東西,爲了錢就殺人!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他的一生?他是個有理想有報負前途無量的畫家,是你毀了他,你毀了他!”
“雪馨,冷靜點!”冷濤也已走到我的身邊,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勸道:“這個人我不會放過,不過現在我們要先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買兇殺人,不然肖雲峰說不定以後還會有危險!”
對,我喘息着鬆開那人的衣領,有些虛脫地靠在冷濤的身上,他體貼地摟住我,凝睨着我的俊目盛滿了似水柔情。接着,他的目光又轉到被吊的男子身上,眼中的柔波卻又瞬間冷凝成霜,沉聲喝道:“給你一次機會,把所有經過都老老實實地陣述一遍,不許有任何的遺漏!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少饒命,我說,我什麼都說!”那男子哼哼唧唧地連聲求饒,滿是血污的臉也因痛疼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當時我欠了一屁股的賭債就豁出去了,因爲時間倉促也來不及後悔害怕……我按照電話裡的指示找到了那輛二手奧拓車,鑰匙掛在車門上……等我趕到雲峰畫廊時已快傍晚了……”
突然我感到有些疑惑,便問道:“就在當天你接到的電話嗎?沒有預謀準備的時間?”
“午飯時接到的電話……然後準備了一下午!”他似乎已經極度虛弱,說一句就要喘息一會兒。“傍晚,我在雲峰畫廊等了一會兒……又接到電話……說那人去不遠處的名叫明亮酒家的酒店喝酒,讓我在門口等着他出來……我、我說不認識那個肖雲峰,他說等人出來後會打電話通知我……我才知道……原來……給我打電話的人一直就在附近……”
我握緊了雙拳,想起那晚的慘劇我就恨不得想殺人!
“我一直坐在外面的車裡等……等到……快八點,接到電話……說人出來了……”那人閉上眼睛,滿臉的悔不該當初,“我……我該死啊!”
“別說廢話,”冷濤冰寒的聲音傳過來,“繼續!”
“噢!”他連忙再睜開眼睛,討好地對冷濤點點頭,“是,我說!我……我就按照計劃在他準備過馬路的時候突然加快油門……從他身上碾了過去……”
淚水早就爬滿了我的臉龐,我無力地靠在冷濤頎長健碩的身體上,泣不成聲。
“……得逞後我毫不停頓地逃了……然後按照指示……開到郊區的一個廢棄魚塘……把車沉進去……再給那人打電話說……事情成了……跟他要錢……他說錢馬上就會打進我的帳戶一百萬,然後,我就聽到他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話……”他停下來大口的喘息。
“什麼話?”我隱隱預感到有什麼驚人的密秘將會被揭開,“你快說!快說!”
“聽到他說……沈少,事情做成了!”
“……”我的身體猛得一晃,就徑直栽了下去。
幸好冷濤及時抱住我,他連忙搖着我的身體,急聲問道:“雪馨,你怎麼樣?”
短暫的暈眩過後,我又清醒過來,只覺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手腳冰冷無力,靠在冷濤的懷裡,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都如實交待了……求冷少饒我一條狗命……饒我……呃……”後面的話被一陣拳打腳踢蓋住,那兩名打手又開始往死裡毆打他,他像只破碎的木偶般在拳腳的凌虐下飄來蕩去,只能發出一點微弱模糊的呻(蟹)吟。
我目然地看着這一切,第一次沒有驚恐沒有同情沒有阻止,面無表情地冷冷注視着,只是我的指甲已掐破了冷濤的大手。可他沒有動沒有說話,就任由我的利甲在他白皙好看的大手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半月牙。
“行了,”半晌,冷濤才冷冷地開了口,“不用打了,把他丟到海里餵魚!”
那兩個打手這才砍斷了繩索,將那個已經暈死過的男人拖了出去。
“雪馨,我們到外面去透透氣。”男子在我耳邊溫柔地提議道。
我木然地任由他攬着我的腰,慢慢向外面走去。
外面是敞亮的大廳,牆壁上掛着巨大的羊頭骷髏,下面是柔軟舒適的布藝沙發和一隻用巨大樹根雕成的茶几。
他擁着我坐在沙發裡,親手爲我倒了杯熱茶,然後遞到我的手裡,“喝口水吧!”
我捧着茶杯,可茶杯在不停的晃動,裡面的水潑出來,我也覺不出燙。
“雪馨,你不要這樣子!”冷濤擔憂地從我手裡摳出那杯一口沒喝卻只剩一半的茶水,“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應該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這樣不停的發着抖坐以待斃!”
我不抖了,擡起頭,目光幽幽地射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要-殺-了-他!”
“……”冷濤俊目中閃過一絲複雜,嘆道:“雪馨,你還是這麼天真衝動。就不惦惦自己的斤兩,你殺得了他嗎?”
“殺不了也要殺!”我抓住他的手腕,神經質地追問:“你說他怎麼能那麼狠呢?爲什麼多麼殘忍的事情他做起來都毫不手軟呢?他的心是什麼做成的?”
“雪馨,冷靜點!”他反過來握住我的手,儘量放柔語氣安撫我:“對待這種沒有人性的畜牲,你就別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當初你跑到r市,跟肖雲峰走到一起,還那麼恩愛,他嫉妒得要死,爲了重新得到你,他就對肖雲峰起了殺心!”
“嫉妒?”我怔住了。
“對,就是嫉妒!”他覷着我的眼睛,慢慢道:“其實男人嫉妒起來遠比女人更可怕全文閱讀!”
“……”我的手心握出了汗。
“現在肖雲峰沒有死而且還在慢慢的康復,他肯定不會死心,隨時都會再找機會下手!”
我差點驚跳起來,眼中的憤怒又變成了惶恐,“再、再……下手?!”
“嗯!”他嚴肅地點點頭,“你要想繼續留在這裡,肖雲峰早晚會死於非命!”
“冷濤,我該怎麼辦呢?”我完全茫然無措了,現在我終於理解肖雲峰爲什麼在無助時總愛對我說那句話。在他眼裡我是他的依靠,那我的依靠在哪裡呢?
“別怕,有我呢!”他溫柔地將我摟進他的懷裡,男子身上有種淡淡的薄荷香,好聞又不濃郁。“此地不可久留,你和雲峰還有孩子一起跟我去德國吧,在那裡絕對安全。”
“……”去德國?我驚異地瞪大眼睛,感覺腦袋開始暈。爲什麼我總是要不停地逃亡奔波呢?這是我的命嗎?良久,我才冷冷地推開他,坐直了身體。眼睛沒有看他,我說:“難道在德國就安全嗎?你媽媽可是千方百設地想要我的命!”
“雪馨,不要這麼犀利好嗎?”冷濤再靠近我,試着撫着我的肩,“我承認我媽不好……不過我保證以後她再也傷害不到你!我不會再給她任何接近你的機會,我告訴過她,如果你有任何的閃失,我就再也不認她那個媽媽!”
“……”不認他的媽媽?那他媽媽不還是他媽媽嗎?冷太太的厲害我領教過,她比夏妖女要危險得多。夏妖女的陰毒都在表面上,她的陰毒卻埋在裡面,就像隱藏在草叢裡的毒蛇,猝不及防就會被它攻擊。我輕輕推開冷濤,問他:“你想要沈浩軒死嗎?我可以幫你!”
“雪馨,”他的眼皮跳了跳,只是漆黑的眼瞳裡卻隱隱透射出幾許興奮。不過他還是掩飾了一下,淡淡地說:“我當然想要他死,不過……要以你爲代價的話,我捨不得!”
“……”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有一句說的很對,現在我必須要做出反擊而不是隻顧發抖流淚質問沈浩軒爲什麼那麼狠。“是沈浩軒逼我這麼做,我必須要殺了他!雲峰是因爲我才受到如此牽連,我對不起他,我絕不會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你想要怎麼樣?”他慢慢斜倚在沙發靠背上,眸色有些讓人看不透。
“給我弄一點毒藥來,見血封喉的那一種!”我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可是卻無比的堅定,“我只希望事發後,你能幫我照顧雲峰和孩子……”
“雪馨,”他有點不忍,“算了。雖然我跟沈浩軒鬥了這麼多年,恨不得你死我活,但要你親手去殺他,我還是有些擔心……你跟我走吧,我們躲開他,可以在德國過得很好!”
我雙手拂面,半晌不語。心裡好亂,亂到根本就理不清。
拒絕了冷濤的相送,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在馬路上轉悠許久,我鬼使神差地走進商店買了把薄而鋒利的水果刀。
出來後,我撥通了沈浩軒的手機。沒多一會兒,他就接通了,聲音裡透着濃濃的驚喜:“雪馨,好久你沒有主動給我打電話了,找我有事?”
“……”熟悉的聲音讓我瞬間想流淚,可是想到他做下那麼不可饒怒的罪惡,我便冷硬下心腸,儘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我想見你!”
“咳!”他好像嗆到了,馬上又道:“好,你在哪裡我去接你!”語氣歡欣得像個天真的孩子。
天真的孩子?我怎麼會這樣形容他?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我沉默了一會兒,報上自己所處的地址。
一會兒功夫,他便開着他的蘭博基尼來了,下車的時候手裡居然還提着一束火紅的玫瑰花。
就是那樣一束俗氣的花,卻扎痛了我的眼睛,我的喉嚨酸澀難忍,好像患上了咽炎。
他臉上帶着一種許久不曾有過的興奮異彩,黝黑深邃的潭眸閃着喜悅的光,捧着那束玫瑰,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夥子般當街向我跑來。
這是認識他以來,第二次送我花。第一次是在他準備求婚的時候……他顯然一點都不懂花語,就綁了一捆紅玫瑰丟給我。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如此……
跑到我面前,他將那束花遞給我,還拽拽地說:“正巧路過花店,裡面的花打折,一塊錢一支,我覺得很便宜就讓她們給捆了一包!”
我沒有接那束花,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直到男子被我看得有點心裡發毛。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有些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臉。
“……”我冷睨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繞過他,徑直走向他的車,自己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坐了上去。
他怔了怔,連忙也跟着跑過來,上了車,他有些興奮地不着邊際,將手裡的花丟給我:“看來這束花很管用啊,我開車的時候,你有好久都沒再主動坐過副駕駛位了!”
我只是想乘他全神貫注開車的時候給他一刀,將他送終後,我去自首,給他償命,可以吧!
喜滋滋地發動開車,他邊打方向盤邊問:“我們去哪裡玩?要不要去幼兒園裡接着麟麟?”
麟麟?我喉嚨一陣酸澀,冷硬的心不由一軟,如果我……我跟他都共赴黃泉了,那麟麟豈不成了無爹無媽的孤兒?
看出我的異常,他斂了笑容,問道:“你怎麼啦?好像有心事?”
“找個清靜的地方,我想跟你談談!”我無力地倒在座椅裡,一行苦澀的淚水悄悄滑落。
原本晴朗的秋日午後,太陽突然不見了,天空好像灌了鉛,堆滿了陰霾。
車子不疾不徐地向着西南郊區行駛着,細密的雨點打在擋風玻璃上,很快就聚集了一層水氣。沈浩軒打開雨刷,然後再打開車內的音響,居然放着一首姜育桓的老歌,“……你的心是片遙遠的國土,與我相連在一段荒涼路,開始和結束從來不曾清楚,每一步都是賭注……”
我靜靜地望着車窗外,在姜育桓那蒼桑淒冷的歌聲裡看着細膩的柏油路面慢慢被雨絲打溼。沒有問他要去哪兒,我只要求停在一個清靜的地方,可以讓我把我們之間的所有爭執和矛盾一次解決。
“是肖雲峰的治療遇到什麼困難了?還是你手裡沒錢了?”終於,他還是忍不住打破了僵持已久的沉默。“看你眉頭緊鎖好像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發生了什麼事?說給我聽聽!”
現在說嗎?好像還早了點。我冷笑着挽起嘴角,沒吭聲。
“明光醫院裡我又重金聘進幾位截癱專家,在這領域全部都是權威。明天你帶肖雲峰去做針疚理療的時候可以順便讓他們給瞧瞧康復得怎麼樣?假如缺錢,你那裡不是有張金卡嘛,只管用,無論劃掉多少都會在二十四小時內轉帳補齊。”他邊開車邊說了我目前最有可能憂心的問題。
虛僞的男人,到現在還裝什麼好人!我狠狠地啐一口,不吭聲。
見他說的話老是得不到任何迴應,他大概也意識到我心情實在欠佳也就不再多話,專心開心,只有姜育桓蒼涼的歌聲灑了一路。
車子最後駛進一座還沒有完全竣工的度假村,這裡是新開發的溼地,淺水湖泊,蘆葦沼澤,仙鶴、水鸛、野鴨……小舟盪漾在湖面上。
雨絲更密,像一張無所不在的網。遠處的別墅,酒店掩映在枝繁葉茂的叢林裡,各種各樣的大樹、灌木、草本花、木本花、還有無處不在的萋萋青草,幾乎覆蓋了整個度假村。
好一片綠色的世界,好一片美麗的溼地,好一個夢幻中的棲身地。
我心裡一動,覺得這畫面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裡美嗎?”沈浩軒一手撐着雨傘爲我遮住細密的雨絲,站到我的身邊似乎想伸手攬我的腰,但看我陰鬱的臉色到底沒敢造次。“這片度假村是我爲你跟麟麟建的,投入了三個億,不過因爲時間問題,還沒有完全建好。等全部竣工完繕,會很美,就像中國館裡放映的宣傳影片那麼美。樹林裡的城市,花苑裡的家園,人和鳥兒共棲……雪馨,我保證你會迷上這裡!”
“……”沒錯,我記起來了,是世博會時中國館裡宣傳影片的畫面,那座美麗到讓人無法呼吸的綠色家園。
“真想放棄俗世裡一切一切,陪着你和麟麟隱居在這裡。每天到湖裡打漁,我做漁翁你做漁婆!”沈浩軒說着,擡手向湖邊指去。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煙雨如織的湖面上泛着一隻小漁船,一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漁翁正在湖面上撒網撈魚。
好美的景象,簡直就像一副畫。我咬緊了脣,覺得鼻腔深處涌起酸澀。
“雪馨,我在等,等你回頭的那一天!”男子顯然察覺到我的動容,他試探地靠近一步,伸出胳膊攬住我。
我渾身一顫卻沒有掙扎就任由他摟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覷着我的眼睛,原以爲會遭到喝斥,沒想到我竟然如此乖順。
“雪馨,我想吻你!”男人的劣根性果然是改不了的,得寸進尺。
輕輕推開他,我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想……”他毫無怯意,居然厚顏無恥地衝我一笑,“我想要你重新回到我的懷抱,我想要跟你重新開始!”
“……”這一刻我應該無比憤怒的,可是心裡卻是說不出的苦澀和酸楚。“你明明已經有了夏彤彤,爲什麼就不肯放過我?難道你一定要享齊人之福才滿足才肯罷手?”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沒否認。
心莫名的痛了一下,我負氣地轉過身。
“雪馨,”他又貼上來,從身後摟住我的腰,說:“鳳鳳病得很嚴重,因爲接種疫苗過敏……現在那孩子已經患上了腦癱!”
我怔住了,鳳鳳患上了腦癱而且還是因爲接種疫苗,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奇聞。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嗎?沈浩軒讓人撞殘廢了肖雲峰,所以老天爺就罰他的女兒患上了腦癱。
“彤彤幾乎要發瘋了,到現在也是瘋瘋癲癲的,我怎麼忍心拋棄她?”他的語氣充滿了爲難和糾結,“雪馨,你寬容一點好嗎?我只是收留她們母女,可我最終還是要跟你生活在一起的!”
“所以,你爲了你的罪惡目的就……”我突然忿慨起來,狠狠推他一把,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個趔趄。
他沒想到我竟然發這麼大的脾氣,一時間有些茫然。
“我告訴你沈浩軒,假如肖雲峰好好的活着怎麼都好說,假如他死了……我就跟你同歸於盡!”我突然拉開挎包從裡面掏出那把鋒利的水果刀,指向他的咽喉,“假如殺不了你我就自殺,你休想霸佔我!”
“……”他眯了眯眼眸又睜大,“你抽的是哪股子風?”
“本來今天我想殺了你的!可是想到麟麟……我不忍讓他那麼小就失去親生父母,你最好別逼我!”我後退一步,手裡握的刀尖卻仍然指着他,“我告訴你,我們之間徹底完了,這輩子都沒有可能在一起!你要想保持現在的生活就不許再動壞主意,麟麟還是你的兒子,你要是賊心不死還要作怪作孽,我會讓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心裡已堅定了念頭,實在不行,我就帶着雲峰和麟麟離開r市,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我們一家的安身之地。
“……”沈浩軒胸口劇烈起伏着卻一聲未吭,那雙黝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睇着我,有震驚有痛楚還有一絲的不可置信。
“聽到沒有?”我吼了他一聲。
他還沒說話,怎麼都不肯答應一聲。
我不禁怒從心起,將手裡的水果刀衝着他的胸口甩去。我根本就沒指望能打中他,他的身手我早就見識過,十幾個大漢都近不了他的身。擋開一把歪歪斜斜的飛刀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他好像變成了化石,仍然一動不動,任由那把刀撞上他的胸口。
我驚愕地看着那把刀子在他的胸口撞落後彈到地面,然後他的襯衣慢慢染上了鮮紅。
“你……”你爲什麼不躲?這句話我並沒有說出口,跺了跺腳,轉身就走。
雨越下越大,從開始的濛濛細雨到後來的密如篩豆,我的衣服很快被淋溼,可我的腳步卻一直沒有停留。
該說的話都跟他說清楚了,這次我不準備再妥協。同時也堅定了一個想法,等雲峰的家人來後,我要帶着他們離開r市,躲到一個沈浩軒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車子始終跟隨着我,我沒理睬它。走出度假村,我站在路口,張望了一下,準備攔輛出租車。
銀色的蘭博基尼停下來,車門打開,沈浩軒跳下車,正準備走近我,我便大叫起來:“滾開!”
“雪馨,”他的黑眸裡涌起深沉的無奈和絕望,聲音悲涼而悽楚:“我只是想……離你近一點!”
“不行!”我再退後一步,“你離我遠一點,越遠越好!我告訴你,雲峰再有什麼意外……我真會殺了你!”
“他有意外關我什麼事?”他終於不平地嚷起來,“穆雪馨,你不覺得你太霸道太蠻橫了?”
“霸道?蠻橫?”那是說他吧!“對,我就是霸道就是蠻橫,因爲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愛你了!再重複一遍,假如雲峰有個三長兩短,我殺不了你我就自殺,讓你永遠都看不到我!”
罷了,殺他恐怕做不到,再說就算做到了又如何,麟麟怎麼辦呢?如果雲峰真死在他的手裡,我以死謝過陪着他去也就是了!
挫敗感浮上了他的眉宇,他痛苦又無措,突然,他的眼眸裡騰起熟悉的戾色,上前一步不待我逃避反抗就將我抱進懷裡,嘶聲吼道:“你最好不要逼急了我,不然我會……”
“你會怎樣?”我的手指微微顫抖着,心抖得更厲害。
“我會……”他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底下的狠話,無力地埋首在我的肩頭。他迷茫又疲憊,“雪馨,我錯了!你告訴我,我怎麼樣纔可以彌補我犯下的過錯?難道人這輩子錯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出路沒有機會了?”
我別過頭,狠心推開他,沒有看他那雙迷亂痛苦的眼睛,咬牙說:“不會再有任何機會了!你要想經常見見麟麟見見我,就別再耍什麼花招!我不接受你跟雲峰無關,因爲我真的——已經無法再愛你!”
他渾身一震,終於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再纏過來,只是呆立在原地,再也沒有了聲響。
我成功地攔下了一輛過路的麪包車,上車後,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沈浩軒仍然僵立在那裡,好像變成了個木頭人。
雨越下越大,瓢潑傾盆一般,可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迷茫的視線穿透雨幕一直追隨着我。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眸好像地獄的幽靈,一直在我的眼前飄浮着,飄浮着……
自從那天的警告之後,沈浩軒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沒有再讓人來接麟麟,好像突然從這個城市裡消失了。
我跟肖雲峰似乎又過上了平靜的日子,只是這種表面的平靜又能維持多久呢?
雲峰開始了《幽怨》的創作,他畫得很認真很投入,每次畫着畫着他就會忍不住笑起來,像孩子般天真。“雪馨,有時候我都不敢相信你已經嫁給了我!”
“呵,”我便也忍不住抿嘴兒笑起來,“傻樣兒!”
“雪馨,等拿到稿酬我們買套大房子,媽媽還有云山,我們一家人都住在一起!”他擱下畫筆,開始神遊浮雲。
我想了想,說:“還是買兩套小房子吧,你媽媽可以跟我們永遠住在一起,但你弟弟總要娶媳婦吧!”
這倒也是!他抓了抓長髮,失笑道:“我考慮問題總不如你周到。”
“你說的也對,”我忙又改口道:“還是先買一套大房子吧!我們住在一起,如果你的畫銷路順暢,說不定馬上就會印刷第二版,那時再買第二套房子!”
“真的?”他有些驚訝,“我的畫冊有那麼受歡迎嗎?”
“那當然,我相信你的實力!”我連忙給他鼓勁,正要摧促他快點畫,挎包裡的手機響了。
我去接手機的時候,室內的電話也響了,雲峰只好搖着輪椅過去接電話,一時間兩人都忙起來。
“雪馨,”傳音筒裡響起男子帶着金屬質感的好聽嗓音,“聽說沈浩軒已經回t市,這是個很好機會,我帶你們去德國吧!”
“……”我有些無奈,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離開中國。”
男子的聲音頓時有些急切:“那怎麼行?難道你不怕沈浩軒……”
“不怕!”我發現自己居然底氣十足,“他不敢的!我已警告過他了!”那天沈浩軒的落寞和痛楚我看在眼裡,他說的那句如果一個人犯過一次錯是不是就永遠都無法再彌補,他話語裡的悲涼和絕望令人動容,有過這次教訓,他應該不會再做壞事了吧!
“你還是那麼天真,男人的話你也輕易相信!”冷濤有些不悅,“只要你在r市一天他就不會死心的!”
我想了想說:“還是等雲峰畫完這輯畫集再說吧!”實在不行我就帶着他們搬家,不過真的沒有考慮去德國,那……太遠了,再說對洋鬼子待的地方真不感興趣。
見我肯考慮他的話,男子的聲音便柔和起來,“好,那就先這樣吧!不過這段時間裡你一定要注意跟他保持距離!”
“嗯txt下載!”我點點頭,“先這樣吧,我老公正在趕畫稿呢,改天再聊!”
“……”男子沉默着掛了電話,沒有說再見。
“……”我怔了怔,男人的脾氣真有些莫名其妙啊,我說什麼了?真是的。不過心裡卻隱隱明白,好像跟那句“我老公……”有關,男子似乎很不高興我這樣稱呼肖雲峰。
肖雲峰本來就是我老公嘛,我這樣稱呼他怎麼啦?冷濤不高興就不高興好了,連沈浩軒都沒資格生氣吃醋他又算哪根蔥?
唉,爲什麼又想起沈浩軒呢?
我在自己的腦袋上狠狠拍了一記以示自懲,卻聽雲峰又驚慌又興奮的聲音:“雪馨,我媽媽和雲山……已經下火車了!”
“啊!”我連忙問道:“你沒說讓他們在某個地方等着我去接他們,不要亂走?”
“我……”他吶吶地說:“我說讓他們在公用電話機旁等着,讓你給他們回電話!”
噢,我定了定神,連忙大步走過去,從電話機裡調出號碼,用手機打過去,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個帶着濃濃鄉音的老太太的聲音:“喂,是兒媳婦嗎?”
“哦,是我!媽媽你好啊!”我連忙對她問好,“現在我去接你們,你說一下你所在的具體位置,如果不清楚問一下別人也可以!”
“我們在火車站旁邊的便利店裡……”
“我知道了,你們在那裡別動,我馬上過去!”我匆匆掛斷電話,又安慰了雲峰幾句,便出門打車去火車站接他們去了。
肖母是個看起來很利索的老人,肖雲山則是個粗壯的青年,常年的鄉野勞作讓他們的皮膚看起來很黑,不過因爲喝山泉水的緣故,他們的牙齒又特別的白。
穿着自做的千層底鞋,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風塵撲撲還是本來就是這種顏色,總之看起來灰乎乎的。
每人拎一隻蛇皮袋子,有點像離鄉打工的民工。
我上前做了自我介紹,跟肖母和肖雲山打過招呼,便熱心地幫肖母拎袋子(肖雲山的那隻看起來有點重,還是讓他自己拎吧)。
“雲峰爲什麼沒來接我們呢?”肖母有些疑惑地望着我,攥住袋子的手並沒有鬆開。
“他……有點不舒服。”我不禁抹汗,唉,該來的終歸要面對,難怪雲峰總是害怕這一天,原來真的……很讓人爲難。
肖母嚇了一跳,“這孩子的身體從小就弱,不像雲山那麼結實,可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
“媽,我們先跟着嫂子走吧!到了大哥家不就知道他身體怎麼了嗎?”肖雲山提議道。
“對對,”肖母拍拍自己的額頭,對我笑笑:“媽上了年紀有點絮叨,兒媳婦別介意啊!”
我連忙笑着說:“媽千萬別說這麼見外的話,我怎麼會介意呢?還有,媽還是叫我雪馨吧!”
“呃,雪馨,”她看我一眼,嘖嘖道:“真長得就跟個雪團似的,我們那山溝溝哪裡有你這麼水靈的姑娘?到時候跟我們回老家的時候,還不把山裡的那些光棍給羨慕死!”
“……”貌似是誇獎的話,我怎麼聽起來就覺得這麼彆扭呢?
肖母對我的友好在見到肖雲峰時迅速土崩瓦解,她吃驚地撲到坐在輪椅裡的兒子身上,又哭又喊,連聲追問是怎麼回事。
肖雲峰只和母親弟弟三人抱頭流淚,一句話都不說。我只好在旁邊解釋:“雲峰出了車禍,司機逃了……”
“爲什麼會出車禍?”肖母回過頭瞪向我,“都說女人有福壓百煞,你是怎麼回事?”
呃……我是怎麼回事?我怔住。
她犀利的目光反覆在我的臉上逡巡,寒聲說:“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顴骨有點高,這種女人命定剋夫,還有,你的眼睛那是典型的桃花眼,長這種眼睛的女人大多不安份……”
“媽,你別胡說!”阻止的話不是肖雲峰說的而是肖雲山,他有些拘促的搓了搓粗糙的大手,“天災**誰也擋不了,出了事也不能全怪在女人身上!”
原來老太太還會相面!我試了把汗,感覺有點吃不消。
冷靜下來後,肖母也不再說什麼,不過對我始終冷冷的,不太願意搭理。
肖雲峰一直握着肖母的手,像個孩子般又興奮又無助,哭一會兒再笑一會兒,一直也沒顧得上跟我說話。
“媽媽,麟麟肚肚餓了!”房門打開,剛從幼兒園被小秀接回來的麟麟像只小鹿般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徑直衝進我懷裡,扭過頭看到客廳裡多了二位陌生的客人便好奇地轉了轉烏溜溜的大眼睛,問道:“媽媽,他們是誰?”
“麟麟快叫奶奶叫叔叔!”我連忙將他抱過去,指着肖母和肖雲山讓他稱呼。
“奶奶好!叔叔好!”麟麟童聲童氣地招呼着,樣子天真又可愛。
“啊……”肖母顯然被震住了,“這……是誰家的小孩?”
……
我跟肖雲峰面面相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釋。
“雲峰,說話啊!”肖母嘴裡在跟她兒子說話,犀利的目光卻又在麟麟的小臉蛋上刮蹭着,麟麟被她看得有點發毛,便縮進我懷裡。
“……”肖雲峰囁嚅了半天,到底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雪馨,”肖母見兒子不肯說實話,她便開始發難,“這應該是你兒子吧,我看眼睛跟你一模一樣!”
很抱歉,我的缺點之一被麟麟繼承了!好吧,麟麟也長了雙她嘴裡所謂的“桃花眼”。
“其他部位不知道像誰,反正沒有我們肖家的影子,這是你跟誰生的孩子?”肖母直截了當地逼問道。
我再試汗,這老太太好利的眼睛啊!
肖雲峰有些驚慌不知所措,怯怯地望着我,還在等着我說話。
“……”這種場面他也等我拿主意?我直接無語。
“哥,你說話啊,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有些事情說開了就沒事了,你要不說讓咱媽怎麼想?”肖雲山直接問他哥哥。
“呃……”肖雲峰只好囁嚅着說:“是這樣的……雪馨在嫁給我之前結過一次婚,這孩子是她跟前夫的……不過現在到我們家裡來就跟我們是一家人了。麟麟很乖巧很懂事,你們以後會喜歡他的。”
“原來是個二婚還帶着個拖油瓶!”肖母看着我的目光更加鄙夷,“是不是圖我們雲峰有錢啊?看他有這麼大的房子還開了畫廊,你這種女人!”
“……”我有些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肖雲峰的媽媽正在過更年期嗎?“媽,我想你誤會我了,我跟雲峰在一起純粹是爲了感情。他哪裡有什麼錢?這房子也不是他的,而是我們租的……”
“啊?”肖母大驚失色,“你胡說八道什麼?雲峰明明跟我說過,他已經在城裡買了套房子,怎麼又成租的啦?”
“……”想到肖雲峰的房子因爲跟他的前女友分手而弄丟,這一切還是因我而起,我也就不作聲了。
“媽,房子……是我們的!你放心,等我的畫冊賺了錢我還會再買一套,送給雲山娶媳婦!”肖雲峰不停地安慰他的媽媽,再對我說:“雪馨,你幫媽媽和雲山泡杯茶!”
我只好推開麟麟,起身爲他們泡茶。
“姐,現在吃飯嗎?”小秀從廚房裡走出來,請示道。
我便向肖母請示:“媽,現在吃飯嗎?”
肖母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將狐疑的目光轉向小秀,問道:“她又是誰?”
小秀嚇了一跳,怯怯地看看我再看看肖雲峰,見我們都沒有爲她作介紹的意思便自我介紹道:“我是姐姐請來的保姆,幫着照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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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這文真的越寫越失敗嗎?深刻反省中……
希望親們能夠堅持看下去,如果實在看不下去就等結局再來看好嗎?千萬別棄文啊!
我去構思一個好的結局,儘量讓親們滿意。親們的留言我都看到了,但都不知要怎麼回覆纔好,我只能說我會盡量努力地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