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國大船回到泉安城的時候,一隻不祥的包裹也被送到了一名女子的面前。
女子身姿端正的坐在椅子裡,雙手得體的搭在扶手上,輕聲細語的道:“打開。”
一名侍女立刻上前,解開包裹,裡面,赫然是一顆溼淋淋的人頭。
雖然現在是不冷不熱的春天,但人頭也沒有辦法在常溫中保持數天不腐,所以,爲了保持人頭不敗,殺手們一直用冰塊浸人頭,這會兒解凍了,人頭便也溼了。
侍女將人頭的面部轉向女子。
女子仔細打量人頭:“把她的臉擦拭乾淨。”
侍女拿出手帕,仔細擦淨人頭臉上的血跡,並把凌亂的頭髮撥開。
人頭的五官因爲恐懼而扭曲,與真實的面容肯定有所區別,但看得出來是個美人。
“你們摘下這顆人頭之前,可有確認過人頭的身份?”女子的聲音溫婉嬌柔,沒有任何攻擊性和殺傷力,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她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大家閨秀。
帶人頭回來的殺手道:“回娘娘,小的初步確認過,只是當時形勢緊急,小的來不及對照畫像,拿到人頭後就立刻離開,一路上也在趕時間,不曾細細對照和確認。”
那些劫殺晴國公主的海盜是他的同夥,當時他並未上晴國的大船,而在留在小船上接應同夥,同夥砍下公主的人頭後丟給他,他一拿到人頭就立刻劃小船離開,根本沒有時間拿出畫像和人頭進行對比,只能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出人頭有幾分像公主。
其實,就算他拿晴國公主的畫像和人頭進行對比,但一來畫像並不夠寫實和細緻,二來人頭面部扭曲,眼睛和嘴巴都張得很大,與真實模樣差異極大,所以,他也不敢說他對比無誤。
但是,這還能出錯?他們追蹤晴國公主追蹤了一個多月,不曾發現公主離隊,而且對方又是竭盡全力保護公主,這人頭還能是假的?
女子不說話,擡手勾了勾手指,侍女立刻會意的奉上一卷畫軸,放在桌面上打開。
畫上的女子,看起來與姒琅有五六分相似。
這是女子指示她安插在晴國皇宮裡的奸細暗中畫的。嚴格說來,這幅畫與真人的相似度不算很高,畢竟姒琅“認祖歸宗”的時間很短,平時又不出門,而且在屋裡也是蒙着面紗,這黑月國的奸細能想辦法接近姒琅和畫到這種程度,已經算厲害了。
不過,任何人想依靠這幅畫像去抓姒琅,姒琅有的是辦法矇混過去。
眼下,女子仔細對照畫像和人頭良久後,搖搖頭:“嗯,這人頭不是景久久的,你們啊,都上了景久久的當了。”
送人頭來的殺手當即冒汗,但也不敢多說什麼,直接道:“小的任務失敗,請娘娘降罪。”
“這事怪不得你們。”女子卻還是溫文的道,“這個景久久實在是太狡猾了,她一定在進入泉安城之前就已經進行掉包,找人冒充她,連護送她的侍衛都不知道這一點,你們上當,也是情有可原。”
問她爲什麼猜到這些?
因爲她在那支護送隊伍和泉安官府中都有眼線,這些眼線既然沒有發現景久久有什麼異常,那自然是在那之前就已經安排妥當了,而且,換了她的話,她也會這麼幹。
“小的謝娘娘大度。”殺手道,“請娘娘指示小的接下來該怎麼辦。”
娘娘對失敗者向來不會心慈手軟,但娘娘也一向獎罰分明,情理俱到,所以他們這些人對娘娘都是服氣和忠誠的。
“景久久的身邊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看起來似乎很危險。”女子沉思,“但她對黑月來說是陌生人,她帶的人越少,反而越不好找。”
“就這樣吧。”良久後,她下定決心,“我親自帶你們去找她和去殺她。”
衆人皆驚。
侍女跪下來:“娘娘,您金枝玉葉,運籌帷幄就好,這等勞累奔波之事,實在不宜、不必親躬親爲。”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對付她,我不親自帶兵不行。”女子微笑,“皇后令牌一定在她手上,我爲了她親自出馬,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衆人便不再說什麼了,娘娘做任何決定,最多隻允許別人勸阻一次,別人勸阻一次後她若還是決定要這麼做,那麼,別人再說就便成與她作對了。
與娘娘作對,從來不會有好下場。
另一面,姒琅已經離開故城,帶着春染和八號往墨月城的方向行去。
在她離開晴州的時候,春染、八號、二號、五號等四個人就一直跟在她的護送隊伍前後,秘密前往泉安。
一號等人在知道她的黑月計劃後擔心她擔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所有人都與她一起前來,但她只選擇了這四個人同行。
一號是十六人的“大哥”,他必須要留在晴州統籌其他人,而她身爲女子,自然需要至少一名侍女隨行,春染當然是最佳人選。
此外,八號那張老實忠厚的鄉下漢子臉很有欺騙性和安全感,帶到哪裡都可以騙人。二號沉默寡言,勤幹務實且力氣極大,是個絕佳的執行者和苦力者。五號這個江洋大盜的後人則江湖經驗豐富,各種偷雞摸狗的手段極多,他出門在外,只有他坑人,絕沒有別人坑他的道理。
帶這四個人出來,是姒琅能想到的最佳組合了。
不過一路行去,她只帶春染和八號在身邊,五號負責在前頭探路,二號負責在後面觀察是否有人追擊,三方保持着相當遠的距離,絕不輕易聯繫,以此避免一步不慎、全團皆滅的危機。
前面,出現了岔路。
春染低聲道:“大嫂,咱們往哪邊走?要不要走小路?”
三人中,姒琅與八號扮成夫妻,春染是八號的妹妹,三人一起去墨月城探親。
姒琅搖頭:“不,按照正常的思路選擇就行。”
普通人出遠門,哪裡有不走大路走小路的道理?
春染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便不再多問。
三人沿着大路走了一陣子以後,很不幸的發現前方因爲春汛而引發了泥石流,大量泥石從一側的山體下流下來,堵住了大路,足足有三四丈高,也不知有多長,根本過不去。
官府正在搶運這些泥石堆,但至少也要一天才能清理完畢。
面對路人的焦急詢問,差役不耐煩的指了指:“等不急的話就從那邊的村莊繞過去,村莊的另一頭有小路。”
於是行人紛紛走向不遠不近的那個村莊。
姒琅想了想,也跟在行人的後面,準備進村。
然而,剛到村口,所有人就被攔住了。
一衆村民在村口拉了一條繩子,手上拿着菜刀柴刀,大聲道:“路是咱們村子修的,誰想從村子裡過,交過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