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花園處, 蘇暖煙坐在藤椅上,手裡拿着把剪刀,修剪着一盆綠蘿, 每當心情煩悶時, 綠色的植物特有的勃勃生命力, 能讓她心情平復很多。
於偉淵邁着厚實的步子, 從小道上轉過來, 入眼就是一副美景,烏黑順直的青絲,精緻刺繡的襦裙, 白玉纖指在綠蘿間穿梭,微低的脖頸, 凝脂般的肌膚裸露在外面, 淡淡的陽光打在身上, 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層如夢似幻的霧靄中,這般精靈似的人兒, 讓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他不忍打擾這種靜謐,便放輕了手腳,走到對面,拉開藤椅,做了下來, 儘管如此小心, 等他再擡頭看去時, 蘇暖煙已經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嘴角噙着疏離的笑意, 淡淡而望。
“是你下的手?”蘇暖煙沒頭沒尾的忽然開口。那天回答蘇宅,便給警察局那邊打了電話, 沒想到,過了兩天,便得到山本一夫在城外的小樓裡失蹤的消息。董家那邊,現在可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山本一夫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董老爺子總要給山本家一個交代的。
於偉淵大刀闊斧的坐在藤椅上,濃黑的眉梢一挑,“恩!”算是承認了。
“現在人在哪裡?”蘇暖煙又問道,神色中多了一些擔憂,山本一夫是外國人,若是有個萬一,引起糾紛,可就不好了。
於偉淵眼睛一亮,“你擔心我?”
蘇暖煙斂了眉,不再看他,平淡的添了句,“我不想惹麻煩!”
於偉淵笑了笑,“趙督軍下令,提高市容整潔,潮州城裡的乞丐年輕力壯的都被收編,年老體弱的被攆去了採石場那邊,就連野狗都被趕去了城外,沒有足夠的吃食,那些個野狗的兇悍程度十分驚人!”
蘇暖煙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眼於偉淵,眼睛觸碰到他褶褶發亮的注視後,又低了下去,腦袋裡一片模糊,思索不出他說出這段話的意思。
於偉淵眼眸微動,看到眼睛泛着暈意的蘇暖煙,繼而笑出了聲,“拿他的屍體喂狗,也算是功德一件,想來他去了陰曹地府也會感激我的。”
蘇暖煙猛地睜大了眼睛,“喂狗?”怪不得於偉淵會提到野狗,城外那些野狗,白天還會避着些人,可是到了晚上,一般的人都不敢去那邊,草叢裡睜着綠幽幽的眼睛,全身皮包骨頭的野狗總是伺機守候,一有動靜便會直撲上來,若是如此,想來那山本一夫現在便是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了吧。她不是聖母,不會去可憐謀害自己的人,不過想到野狗啃咬屍體的場面,心頭還是泛起一陣噁心感。於偉淵,上一世,自己終究並不瞭解這個人的本性,只是因爲他愛戀自己,纔會毫無防備的來赴約的,假設他對自己有一分懷疑,趙洪濤也不可能成事。想到這裡,她越發的想要和於偉淵劃清界限。
“於少要是沒有什麼事,請離開吧。”直接下了逐客令。
於偉淵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下巴緊繃,身子猛地前傾,“煙兒,你可真是無情啊!”自己一得到消息,放下手頭上的事,便趕了過去,忙活了一場,這小妮子,倒是一點感激的意思都沒有。
“這次的事多虧於少出手相助,以後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蘇家絕對不會推辭!”蘇暖煙也意識到剛剛是自己太心急想要和於偉淵劃清界限,忘記了這次的事情確實算是自己欠了於偉淵人情,現在她說出這句話,也是在提醒於偉淵,自己現在是蘇家的當家人,這次的事情,是蘇家欠於偉淵的人情,而不是自己,終究是在努力的撇清關係。
於偉淵聞言,忽而發出低沉的笑聲,“是我太急切了,煙兒,我們的事可以慢慢來!”自顧自的說着,根本不接蘇暖煙的話。
莫名的心頭煩躁,蘇暖煙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平靜,鳳目圓瞪雙頰微鼓,淡淡的紅暈隨着心頭的怒意涌上,“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於少誤會了,不過我現在想要申明的是,我已經有了未婚夫,希望於少能夠明白。”
於偉淵故意挑釁的打量蘇暖煙,絲毫不在意,“哦,我知道了!”眼神肆意侵略着蘇暖煙,落在她白玉般脖勁處時,炙熱的像是要將蘇暖煙給熔化掉。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涌起,蘇暖煙臉色很難看,上一輩子也是如此,於偉淵毫不忌諱自己的已婚身份,任何場合都不會去掩飾對自己的興趣。
白合帶着趙洪斌走過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於偉淵深情注視,蘇暖煙嬌顏盛怒,兩個人像極了吵架中的情侶。
趙洪斌面色陰沉,腳步重重的落在草坪上,幾步便來到了兩人面前,“煙兒!”嗓音拔高,故意很親密的叫出蘇暖煙的名字,站在了蘇暖煙的椅子旁邊,眼睛逼視着於偉淵。
不過令他更加氣憤的是,那名男子收到他的對視,只是挑了下眉,慵懶的翻了翻眼皮,鎮定自若的坐在一邊。
他有些憋悶,看向蘇暖煙,明顯有些不悅。
“你怎麼來了?”蘇暖煙微帶詫異。
趙洪斌不滿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爲什麼不告知我?若不是警察局那邊上報給父親,我也不會知道,一得到消息,我便趕了過來。”
警察局那邊會告訴趙督軍,蘇暖煙能夠猜到,畢竟警察局那邊也是看督軍的臉色行事。只不過告訴趙洪斌,她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人名義上是自己的未婚夫,不過兩個人私下裡卻是合作關係,蘇暖煙始終相信,合作人之間並不希望對方帶給自己麻煩,平日裡她不關心趙洪斌的行事,同樣,她的事情更沒必要讓趙洪斌知道。
“我忘記了!”身邊有丫鬟,還有於偉淵正不懷好意,蘇暖煙只能用這個藉口。
趙洪斌面色很不好看,不過他也清楚,現在有外人在場,不適合再說什麼,眼睛一掃,淡淡的問道:“這位先生是煙兒的朋友?”
“不是!”兩個人同時開口,蘇暖煙有些急切,於偉淵呢卻猶如深情男子般,若有深意的看着蘇暖煙。
趙洪斌瞧在眼裡,哼了一聲,“不知公子貴姓?令尊是?”趙洪斌並不認識於偉淵,趙家能識得於偉淵的也只有趙督軍,趙大太太,趙洪海和趙明珠。趙督軍去過汕城,而趙大太太出門交際,不可能帶着姨太太的兒子去。等到了後來,於偉淵極少待在於家,一直在外面學習東西,又去了德國,趙洪斌知道汕城的於大都督有一獨子,聽說聰慧異常,極善軍事,只不過一直無緣得見罷了。更何況,他想象中的於少帥應該跟於大都督長相相似,眠神嚴峻,卻不知於家三姐弟,大姐於巧燕面容肖似其父,餘下的兩人長相酷似於夫人。
於偉淵面露興味,“蓬門蓽戶,不足道齒。趙二公子,煙兒遇襲已經過去幾天了,你纔得到消息,看來趙二公子的消息是在是閉塞的很呢!”嘲諷之意毫不掩飾。
趙洪斌臉色一變,卻是轉身看向了蘇暖煙,頗有些不是滋味,“煙兒!”欲言又止。
蘇暖煙擰眉,於偉淵怎麼得這般潑皮,“白合,送於少出去。”直接下了逐客令,掃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合,明明知道自己這邊還有客人,未經允許就帶了趙洪斌過來,學會了擅作主張,看來這段時間,白合在這個家裡,是做主做習慣了,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
白合收到蘇暖煙警告的目光,神色一僵,今天沒有詢問便帶了趙洪斌過來,她只是存着討好未來男主人的意思。畢竟女子出嫁從夫,小姐現在雖說管着蘇家的事務,可等她嫁了人,這些應該都會交給姑爺,老家生活窘迫,她早就想將孃親和弟弟接來潮州,不過她現在每月的月錢扣除日常花用,所剩不多,倒是多了兩張嘴,她能不能養活的起都是問題,討好趙洪斌,不過是想着等孃親和弟弟來了潮州,到時求求姑爺,給弟弟安排個輕省些的活計罷了。
於偉淵站了起來,並沒有離開,而是仔細看了蘇暖煙一眼,在看到煙兒故作鎮定的低下頭後,終究放棄了想要親近她的念頭,心裡喟嘆了下,今天先放過她,下次一定要連本帶利的收回來,“煙兒,我等你!”聲音不輕不重,透着一股磁力,有些勾心。
蘇暖煙假裝看向眼前的綠蘿,沒有要回應的意思,於偉淵觸到趙洪斌得意的目光後,眉眼微聳,轉身,大步離開,身形筆直,邁步有力。
趙洪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響,這才走到剛纔於偉淵坐過的椅子旁,坐了下來,“於少?”他猛地擡頭看向蘇暖煙,難道是那個人,“他是不是於偉淵?”整個東南,姓於的大戶只有一家,而且上次訂婚宴時,於家大小姐和蘇暖煙的關係很不錯,難道蘇家和於家是舊識?
蘇暖煙微微頷首,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於偉淵帶着人來到潮州,趙家遲早會知道,相信這兩天於偉淵也會去拜訪趙家,畢竟他是趙督軍的晚輩,自己說不說,趙洪斌都會知道。
趙洪斌還想多打聽一些於偉淵的事,畢竟正常的男人看到有人對自己的未婚妻虎視眈眈,都會不高興,雖然蘇暖煙不是自己喜歡的人,現在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別人就應該收起覬覦之心,可是這個於偉淵卻是毫無顧忌,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
蘇暖煙拿起剪刀,繼續修剪綠蘿,沒有一點要接話的意思,她從心裡就排斥和別人去講關於於偉淵的任何事。
趙洪斌坐了半個時辰,什麼都沒有打聽到,蘇暖煙很平靜,一點都不像遇襲受驚需要安慰的女人,心裡多了些挫敗,他下午還有事,只得告辭離開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