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錯,與家人無辜,大小姐,你饒了他們吧?”那三人這才意識到嬌嬌弱弱的蘇暖煙並不比蘇老大心思簡單,這次他們是悔不當初啊。
他們答應袁繼是因爲事情十有八九能成,成了以後袁繼可是答應了他們給個好前程的。三人合計過,即使事情不成,大小姐不過一個女兒家,最多將他們懲罰後趕出碼頭,到時去投奔袁老爺就可以了。沒想到這次大小姐竟然連他們家人都帶了上來,即使今天他們這些人全部被扔到江裡,明天潮州城裡也不會有人知道。
“現在才知道怕,是不是太遲了點?”蘇晉氣勢凌厲。
“大爺,我們可都是跟着老爺的老人,你不能這麼對我們!”裡面職業最高的那人憤憤不平,一心覺得也許這個主意不可能是蘇暖煙這種嬌弱女子想出來的,很有可能是蘇晉縱擁的,這麼一想,越發覺得是這樣,兩隻眼睛狠狠的看着蘇晉。
蘇暖煙擡起手,將龍頭戒指伸到嘴邊,輕輕的吹了下,戒指竟然發出“嗡嗡”聲,她清霜覆面。
“老人?父親要是知道你們能幹出這些事來,也不會輕饒的!”語調不重,若有似無,敲擊在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上。
見識過蘇老大手段的都清楚,要是現在蘇老大在這,根本不用這幾個人自辯,直接活剮了喂那幾只看守倉庫的狼狗,而且還會讓大家都去圍觀。就因爲蘇老大手段殘忍,蘇家這幾年是沒有人敢招惹的,手下人更是謹小慎微,不敢逾越。
一聽蘇暖煙這話,犯事的幾人就像是溺水般,連氣都不敢喘了。
“不過本小姐這次倒是想了個新招,以後犯事的人都可以按着來,放心,不會拿你們去喂狗的,我還擔心那幾只狗吃了背主人的肉花花腸子多了,看不了大門呢!”蘇暖煙輕快的說,每個字都很清晰,和她嬌弱的容顏一點都不相似。
她手拍着座椅扶手,一下一下,高高的壓在每個人的心間,就連站在她身邊的蘇晉都有些犯怵。
“這樣吧,你們的生死取決於你們家人的態度。要是你們的妻兒還要你們,那本小姐呢就留一條命,受點罰,不過你們必須得滾出潮州去;要是你們妻兒並不需要你們,那更好,直接去餵魚吧,我也會厚待你們家人的!”蘇暖煙說道厚待二字,眼神若有似無的看了眼那兩個低着頭,似乎對自己丈夫沒有多少感情的女子。
這是什麼規矩?衆人都很詫異,就連蘇晉都沒有弄明白蘇暖煙的意思。
那三人張大嘴巴,眼神紛紛的看向自己的家人,那個告密的碼頭工人貪婪的看了一眼妻子憔悴的面容,四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低頭沉吟一下,就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叩謝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是被錢財迷了眼,做了錯事,本應受罰,賤命一條,還留着幹嘛,請大小姐處置!”
他的話音一落,那女子就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悽聲道:“孩子他爹,都是我拖累了你,大小姐,我家男人實在是不想幾個孩子吃不飽飯,被逼無奈,又有替他那不爭氣的弟弟還債,這才做出這些事的,求大小姐開恩啊!”她雙膝挪動,移到那男子身邊,伸出胳膊,擋在了他的前面,四個孩子正是懵懂的時候,不過看孃親和爹爹這樣,紛紛哭了起來。
一家人抱做一團,很是悽慘。
蘇晉有些不是滋味,腳步動了動,“大小姐,這!”剛要出聲,就看到蘇暖煙示意自己噤聲,只是眼神悠遠的看着這家人。
“你這婆娘,好不知事,聽我一句,等我走了,好好的將孩子養大,也算是給我家祖宗留條根,要是在我這斷子絕孫了,我也無顏下去見爹孃。大小姐既然承諾了,你們過得貧困些總會能撫育孩子長大的,要是我們一家子離開潮州城,還沒走到老家就得被餓死了。”哀嘆一聲,那男子絕望的說道。
即使知道丈夫說得是事實,可是這是自己男人啊,家裡缺糧的時候,寧願自己少吃點,都不捨得餓着自己和孩子,日子苦一點,可是從來沒有打罵過自己,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她怎麼捨得了。
“我們不留在這裡了,即使要飯,我們一家子都要在一起!”她堅定的說,眼睛含着淚水,哀求的看着蘇暖煙。
看到和自己妻子說不清,四個孩子又不知事,那男子一把推開身上的妻子,就朝一邊站着的人身上撞去。
“攔住他!”蘇暖煙眼神一閃,快速的說道,幸虧這些手下身手矯捷,閃身躲開,將手裡拿着的刀舉起起來。
那人原本就是想撞過去,然後趁機躲刀自裁,可是這下一落空,撞在了放置在一邊的木箱子上,額頭流出了血,不過沒有什麼大礙。
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在場人的表情,蘇暖煙沒有多大波動,“將他們一家人帶下去!”
馬上就有人上前,將那男的和女人壓着下去了,孩子們也都被帶了下去。
剩下的兩家人臉色很難看,跪在地上的兩個男人都目含哀求的看着自己的老婆。
“要人還是要前程,你們自己看。”蘇暖煙冷冷的說道。
果然,其中年紀稍老的女人遲疑了一會,這才問道:“大小姐,若是當家的不在了,家裡孩子?”這沒有說出的意思就是在問蘇暖煙給的東西是不是夠吸引人。
“你們也知道,蘇家可不是隻有貨運碼頭這麼點東西,你們要是願意呢,男孩子可以留在碼頭,女孩子可以安排到百貨公司上班!年紀大的婦人,要是願意出去做活,也可以安排一下!”蘇暖煙淡淡的拋出很大一個誘餌。
碼頭並不是很吸引人,可是蘇家的百貨公司可以整個潮州城裡最大的,女孩子去裡面工作,薪資拿的高,每天遇到的都是些貴人,這可是無形中提高了女兒的身價,那兩個婦人明顯心動了。
“你這刁婦,我還在這呢,就想着我死了拿好處是不是?”年紀最大的那個管事惱怒的喊到,“兒子,你娘早就壞了心肝了,你快過來,到爹這來!”他慈愛的招招手,企圖將兒子誘哄過來,這樣妻子肯定爲了兒子也不會放棄自己。
誰知那圓臉的男孩卻是翻了個白眼,十二三的年紀,“爹,我聽孃的,做錯事就要認罰。更何況你活着整天不着家,掙的錢一多半拿去給了那些個□□,一回家就打娘,還想將姐姐賣去妓院裡,我早就當沒你這個爹了!”
他旁邊站着的女孩子扎着兩條辮子,緊緊挨着她娘,聽到弟弟的話,偷看了眼她爹,馬上又低下了頭。
“大妮兒,我可是你爹,你勸勸你娘,爹怎麼捨得將你賣了呢?”那管事動之以情的看着自己女兒。
那婦人一把將女兒拽到身後,用身體擋住,“你個老貨,自己在外面乾的那些個缺德事不要以爲我們娘幾個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這都是你的報應,女兒打出生你抱過沒有,兒子倒是喜歡,可是照樣在外面勾三搭四,回來就發酒瘋,這樣的日子我們過夠了。這事和孩子們沒有關係,即使將來老天要怪就怪我好了,大小姐,這人現在和我們沒有關係了。孩子們我回去會好好教的,一定讓他們好好在大小姐手下做事,別跟他們爹一樣狼心狗肺。”跪下,朝着蘇暖煙磕了頭,神情堅定,是打定主意了。
“好,希望你不要後悔!”
“大小姐,這麼多年當牛做馬的日子熬過來了,後面不管怎麼艱難我都不後悔!”拉着兩個孩子跪下,讓兩個小的給蘇暖煙磕了頭,就退了出去,留下那老管事絕望的爬在地上。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家了,那女的卻是沒有開口,兩個孩子比一家的大又比剛纔老管事家的小一些,大概九十歲的樣子,是兩個男孩。
“娃他娘!”那人還是忍不住,可憐兮兮的叫了句,底氣很虛。
那女的只是淡淡看了自己老公一眼,沒有什麼情緒,上前躬身行了禮,這才細聲說道:“大小姐,家裡還有點盤纏,我會帶着兩個孩子回老家,不敢勞煩大小姐照顧。至於他,任由大小姐處置。當時去碼頭做工時簽了合同,小婦人知道,犯了這樣背叛主家的事,怎麼能活的了,他該死。”
話音一落,兩個孩子唰的哭了,掙扎着要朝自己父親跑去,卻被這名女子抓在了懷裡。
“孩子,你們要記得,做人一定要本本分分的,否則,將來也會落得這個下場。”不等蘇暖煙開口,就緊緊抓着兩個兒子,拖了出去,她轉身的時候,臉頰上的淚水,被蘇暖煙看在眼裡,心裡一陣抽疼。
其實這三戶人家,她都做了詳細的調查,倉庫工的家裡很窮困,孩子有多,妻子體弱,全家只有他一個勞力,原本有個弟弟,好賭,欠了好多賭債,人跑的沒了蹤影,要債的就整天找上門,妻子孩子嚇得不行,當他精神快要崩潰時,袁繼派人找上了他,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做那個告密者,這人當時並沒有接受,後來要債的直接門上揚言要是還不上錢就把幾個孩子拉去賣掉抵債,他這才妥協,不過後來卻讓識字的妻子寫了一張“貨船會出問題,小心”的字條塞到了倉庫管事的登記本里。雖然生活貧苦,可是夫妻感情很好。
老管事呢,作爲在碼頭工作這麼多年的老人,賺的錢不少,可是架不住他有個好色的毛病,不管是青樓妓館的常客,還在外面養着兩個女人,因爲錢財的問題,被袁繼選中,他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還推薦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和家裡的關係很不好,喝酒就會打老婆,更是聽了那些個姘頭的挑撥,想把女兒賣了換錢,妻子恨他恨得要死。
第三個人,是個不牢靠的,阿諛諂媚,踩高逢低,貪財,可是對自己家裡人卻很吝嗇,家裡的一應開支都是自己妻子平日裡幫人洗衣縫補賺來的。而他和妻子沒有多少感情,他這個老婆是他逃難的過程中救的,當時病一好就強迫着圓了房,兩人沒有感情,他妻子是個堅強自立的女人,很自律,很是看不起猥瑣的丈夫。
夫妻之情,平日裡你付出了多少,就會收穫多少。蘇暖煙知道自己這麼做多少是想看看這些平賤夫妻會做怎麼樣的選擇,現在,結局和自己預想的如此相似,她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拖下去,沉江!”蘇暖煙沉聲下令,神色一片平靜,掩在長睫毛下的眼眸暗了下去,遲早還是要走上這條道的。
那兩人沒有掙扎,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徒勞,泛白的嘴脣動了動,還是沒有說出話,就被人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