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後位,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可爲何人人卻都要將自己推上那個位置,初貴妃如此,太后如此,甚至於連丟了性命的長姐也在死前謀劃好了自己入宮的這條路,難道這就是我凡尚仙這一生也無法擺脫的夢魘了?燦貴嬪攥着手裡的那方絲帕心裡不住地思慮着。
今日本來是想着與太后力爭救下初妃姐姐的性命,沒想到自己卻被太后用一盆冷水潑了個透,事已至此,尚仙決定去找皇貴上,讓禕徵去裁決一切。
養心殿內,尚仙徑直闖了進去。跪下便說:“尚仙求皇上救救初貴妃姐姐。”
禕徵一聽,臉色有異,支開周圍所有人,偌大的養心殿只剩下尚仙與禕徵兩人。禕徵連忙扶起尚仙,柔聲道:“怎麼了,有事起來再說吧。”
“初貴妃姐姐中了毒,危在旦夕阿,皇上。”
“你說什麼,中毒,那怎麼不傳太醫阿,朕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是初貴妃姐姐不讓請太醫,只怕是請了也沒用,姐姐中的乃是奇毒,很難有解藥,且中毒的日子也有好幾個月了,很難驅除乾淨。”
“怎麼到現在纔來告訴朕,照你剛纔這麼說,朕又有何辦法可以救得了曼柔呢?”
“宮裡唯一可以救初貴妃就只有太后一人。”
“太后?母后素來不懂醫術,如何能救人呢?”
“可太后卻是施毒之人啊,只有她知道毒藥的毒性,也只有她知道解藥。”
“什麼?依你的意思,毒乃是太后所下的?你有何憑證?”
“初貴妃姐姐親口說的,太后她親口承認的。”
“她到底沒有放過曼柔,她曾經答應過要放過曼柔的,朕一直以爲至如是最後一個。”禕徵苦惱地垂着頭說道。
“原來皇上一直對太后的所作所爲了如指掌,卻只是一味姑息養奸,爲虎作倀,讓一個個如花的女子幽死在這後宮之中而無動於衷,她們都是皇上的夫人阿,敢問皇上就沒有一絲內疚?沒有顧念那一片夫妻之情嗎?”尚仙震怒道。
“朕不怪你這麼說,只是母后她是一手扶朕上位之人,朕自幼就沒了母親,一直以來,不受父王和其他娘娘的喜愛,只有母后她一人細心栽培朕,寧願捨棄自己的孩子,也要立朕爲太子,她對朕的恩太厚太深了,在朕心裡,她就是朕的親生母親。你叫朕如何忤逆她?”禕徵無奈地說道。
“以前的事就隨風逝去吧,那眼前的初貴妃姐姐,皇上預備怎麼辦,她可是大皇子的親母,皇上的結髮之妻阿!”
“母后對於曼柔手段確實太過狠辣了一些,這件事朕會去同太后商量的。”
“商量?尚仙方纔反覆懇求太后,她也只是淡淡一句,根本沒有解藥,皇上的商量怕也只能是無功而返罷了。”
“那朕就召集天下名醫來爲曼柔診治,治好的重重有賞。”
“只怕是皇上等得起,曼柔姐姐等不起了。”
“那我們也盡了力了,朕一定會好好養大初爲,追封曼柔爲皇后。”
“皇上到底不比常人,能做到這般鐵石心腸,還未雨綢繆地想好了身後事,只道您真是有帝王的風範,叫尚仙自嘆弗如。”尚仙不屑地冷哼道。
“朕向來對你,多番禮讓,你卻始終咄咄逼人,不知規矩,適才你多半是衝撞了太后,如今隨朕一起去陪個不是,太后素來對你欣賞有嘉,應該不會與你爲難的。”
“多謝皇上關心,尚仙只怕會惹皇上與太后不悅,還是去裕錦宮看望初貴妃姐姐爲好,若是太后和皇上有什麼御酒之類的恩典要賞,尚仙也必定來者不拒。尚仙告辭了。”
“放肆!”禕徵隨手將桌上的一捧杯盞摔得粉碎。尚仙依舊我行我素,走了出去。
裕錦宮,曼柔正抱着初爲在園子裡遊玩。尚仙極力平復了心情,笑意盈盈地走了過去。
“初爲,讓姨娘抱抱,好不好?”尚仙張開了雙臂迎了上去。
初爲咯咯地笑,手卻牢牢抓着曼柔不放。“到姨娘那兒去阿,乖!”曼柔教導着。
小傢伙忽閃着一雙大眼睛,望着尚仙,慢慢張開了手要尚仙抱,尚仙順勢輕輕抱起了初爲。
“妹妹,你看,初爲也喜歡你呢。”初妃高興地說。
“那是因爲他也看得出,她額娘喜歡我呀,所以就愛屋及烏咯。外人再怎麼親,也不及自己親生母親啊。”
奶孃抱着皇子午睡去了,尚仙才拉着曼柔回到屋裡。
“姐姐,這陣子精神可還好,藥可是一直在吃嗎?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我當然好了,天天陪着初爲,別的我什麼都不想了,精神更是沒的說,你就別擔心我了。倒是你年紀輕輕,每次一來就這麼苦大仇深的一車話,倒也不嫌囉嗦。”
“姐姐,我去求過太后了,她還是不肯給解藥。”
“妹妹你,唉,何苦爲了我,太后一向對你不錯,現在卻因爲我搞得勢不兩立,且不說我還能活多久,幫你多少,我走了以後,你還能依靠誰呢?”
“我知道自己這一步走錯了,只是想救姐姐的性命,結果還是一場徒勞。”
“你還未告訴皇上吧?”
“還沒有。”尚仙想起禕徵對待曼柔的薄情,只得將實情隱瞞,以免她更傷心。
“那就好,不然皇上一定會爲了我的事而和太后起爭執,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家和萬事興,在宮裡也是一樣的道理啊!”
“姐姐,你放心,還有我,就算用盡最後一份力,我也會保住你的性命的。”
“你說這話,我反倒不放心了。一切所緣吧,上天已經待我不薄了,給了我一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一個這樣好心腸的妹妹,還有什麼可不知足的呢。”
尚仙藏起心中的憂傷,和曼柔一起說笑到晚上纔回到玉窕宮。
禕徵卻在這時出了養心殿,直奔壽寧宮。
“兒臣給母后請安。”
“這麼晚了,徵兒怎麼還想着要過來啊?”
“兒臣多日不見母后,有些子想您了,所以前來陪你說說話。”
“難得你有這份心,剛巧兒哀家今日也不困,睡不着呢,進來說話吧。”
“謝母后。”
“今日燦嬪來過母后這裡?”
“怎麼她也去皇上那裡鬧過了?”
“母后英明,她年紀尚輕,不知禮法還望母后不要怪罪於她,氣着了自己的身體,多得不償失啊!”
“皇上既然都不追究了,哀家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兒臣聽說,曼柔中了毒,不知母后可知道此事?”
“原來今日皇上並非是來給哀家敘話的,而是來興師問罪的。”
“兒臣不敢,只是希望母后能手下留情,畢竟她是我的結髮之妻,還是皇長子的親母,若是日後初爲知道其中內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啊!”
“不想來日東窗事發,只好今日斬草除根了。當日不是哀家手下留情,初貴妃怎能生下這個孩子,她若真是爲了他的孩子好,也不敢對這個孩子灌輸什麼復仇的思想吧,用她的命換他兒子的將來,還不夠便宜她嗎?”
“可是,曼柔她只是個弱質女子,對母后又有什麼威脅呢,您當日要賜死謹妃,兒臣依了您,不立遜妃爲後,兒臣也依了您,如今只求您放過曼柔一命。”
“徵兒,你是在怪哀家,殺了不該殺的人,逼你做不願做的事,對嗎?可哀家這麼做,都不是爲了你嗎?後宮之中,有異心者,必誅之。不管是謹妃、遜妃還是初貴妃,她們哪一個不想當皇后,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只可惜,哀家一早看穿了她們,纔沒有讓皇上被她們所矇蔽啊。”
“遜妃,謹妃也就算是如此,那初貴妃呢,她有什麼錯?您曾經說過謹妃是最後一個,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初貴妃,恰恰是三人之中城府最深的,她仗着自己最早入宮,資歷最深,故而也最瞭解皇上,善於猜度心思,喜怒不形於色,更是在宮裡選秀之際,毅然出宮,韜光養晦,而後又懷着龍裔回宮,一時風頭無二,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不是她悉心謀劃而來的,更重要的是,她懂得收買人心,不像遜妃那麼驕橫跋扈惹人討厭,連燦嬪不也被她騙得一楞一楞的。”
“那麼,母后就當真不能饒過初貴妃這一次了?”
“不是哀家不饒她,而是她不能留啊,況且哀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所施之毒從來無藥可解。至於毒藥的配方,哀家也一早燒了,即便找到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那兒臣告退了,母后早點歇着吧。”
“一直以來,就是哀家保護着你,以後也是如此。爲君者,就應當要夠狠決果斷。你要記住哀家的話。”
“兒臣謹遵母后教誨。”
玉窕宮內,尚仙迷迷糊糊地睡在牀上,睡夢裡是自己與長姐至如,二姐無暇玩耍嬉鬧的情景,突然被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吵醒。
“誰啊?”尚仙被驚醒,起身問道。
梨香提着燈籠,走了進來:“主子,紀主子肚子疼得厲害,怕是要生了。”
“好好的,怎麼了,不是還有大半個月呢嗎,怎麼這會子就生了?”尚仙連忙穿好衣服,向夕妍房裡奔去。
尚仙心裡對夕妍也是有所愧疚的,之前與熙雪的一番交心不免尷尬,自己又一直往初貴妃那裡跑,忽視了夕妍。
來到了夕妍牀邊,她抓着熙雪的手,不停地叫嚷着,痛苦萬分。
“傳太醫和產婆了嗎?”
“傳了,只怕天晚了,趕不及過來了。”
“那通知皇上了嗎?”
“娘娘不讓。”
“這都什麼時候了,梨香快派人去通知皇上。其他人趕緊燒熱水,把我房裡的藥箱給拿過來,準備乾淨的白布,分頭行事。”
“夕妍姐姐,你不要怕,有尚仙在,你和孩子都會安然無恙的。”
“主子,藥箱和白布準備好了,皇上聽了也正趕過來。”
“熱水還在燒,就快好了。”
尚仙不慌不忙地取出金針,將夕妍的穴道封住,緩止了疼痛,又將參片塞在了她的舌苔之下。
“皇上駕到。”
尚仙走出屋子,對禕徵道:“夕妍姐姐就等着皇上呢,皇上進去看她一眼吧。”
禕徵點頭,來到夕妍的身邊,柔聲道:“我們的孩子就要來了,你要努力啊,不能偷懶啊,朕就在外面等着你們。”說完,在夕妍額頭輕輕一吻。
夕妍立刻來了精神,尚仙控制着節奏,教夕妍努力調節着呼吸,就這樣一呼一吸之間,半個時辰之後,孩子終於呱呱墜地了。
“恭喜主子和皇上,是位小公主,皇上這下可是兒女雙全了。”
“你辛苦了。”禕徵將孩子抱到了夕妍身邊,輕聲說道。
“有勞妹妹了。”夕妍將飽含感激的眼神投給了滿頭是汗的尚仙。
尚仙點頭一笑,拉着衆人離開了夕妍的房間,只留下禕徵一家三口。
而她的心裡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夕妍的孩子安然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