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所以明天會多停留一天,再試試。”唐寧的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心裡奇怪她對這件事情的瞭解程度。
“我和evan一起,約了LA董事長晚上喝茶,一起吧。”蘇蔓淡然說道。
唐寧沉默着,一時間腦海裡有萬般念頭交織閃過。蘇蔓也安靜着,等着他的回覆。
“蔓蔓,謝謝你,不過我今天有別的安排。”最終,唐寧還是拒絕了蘇蔓。
他並不排斥談判之外的接觸與打點,他甚至可以爲了一個項目,去喝酒塞紅色請應召女郎。
但利用蘇蔓的關係、在跨協的談判桌上,他有更多想要堅持的東西。
“蔓蔓,我明天會去例行拜訪,可能我認爲方案比妥協更重要,真的抱歉,讓你費心了。”唐寧真誠的說道。
“聽說你在國內做項目,酒喝得不少,紅包也送得不少。”蘇蔓低聲輕笑,淡淡的語氣裡,聽不出她的情緒。
“蔓蔓,我是商人,但你不是。”唐寧低沉着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知道了,那你加油。”蘇蔓沉默了一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他的堅持、他的現實,她都懂。
所以她尊重他的決定。
*
“Donald拒絕了?”Evan看着掛掉電話的蘇蔓,一臉驚訝的問道。
“是啊,你很意外?”蘇蔓放下電話,轉頭看向Evan,臉上持着明亮的笑意。
“意外。”Evan毫不隱藏自己的想法,看着蘇蔓,若有所思的說道:“他是個商人,他應該知道商業的規則,包括談判桌上的、還有談判桌下的。而我看到的Donald,是一個成熟的商人。所以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理由是我不是商人。”蘇蔓淡淡說道。
“不想接受你的幫助嗎?”Evan沉眸看着她,沉聲問道。
“不是不想,是不能。”蘇蔓輕扯嘴角,輕笑着說道:“我不懂商業,他不能判斷這樣一次約見,對談判的影響是好還是壞。”
“若好,當然好,他們順利拿下銷售權;若壞,這筆生意就沒有再談的餘地了,而且在英國商圈的名聲不好,之前談成的合作也會出現問題。”
“他做的是英國城,所有商品必須是英國純進口,原汁原味;之後還有美國城、韓國城,等等。他不可能爲了一個客戶,去冒國際商業信譽的危險。”
“所以他現實、他謹慎、他不敢,他現在是地道的商人。”
蘇蔓看着Evan,眸光微沉,卻淡然沉着:“Evan,不要再猜疑我和唐寧的關係,我們曾經相愛,所以彼此瞭解。我沒必要裝着對他一無所知、不聞不問;他也沒必要因爲避諱而放棄談判的機會。”
“我們都是重情的人、也是磊落的人。實際上我覺得我和他也都是幸運的人--我們在分手之後,都遇到另一個深愛自己的人。”
“我遇到你,他遇到夏千語。但是Evan我還是有點兒小心眼兒,我要比他還幸福、還幸運,我纔會心甘,所以你要讓我贏。”
蘇蔓上前一步,歪着頭,一臉俏皮而堅定的看着Evan。
“比他更愛你、讓你比與他戀愛的時候更快樂,是不是就算贏?”Evan的眸光微閃,溫文的笑了。
“是啊是啊,做不做得到呢?”蘇蔓惦起腳尖,伸臂圈住Evan的脖子撒嬌着說道。
“當然。”Evan大笑着說道:“我認爲你老公比他更強大。”
“Evan,你要知道,夏千語是從來都不找我的。找我也是幫唐寧做宣傳。”蘇蔓輕挑眉梢,話中有話。
Evan沉眸看着她,臉色有些不自在。
“好了,唐寧不去,我們約了人,自己還得去。既然走出這一步,人情送到底嘍。”蘇蔓笑着,湊脣在他臉頰豐輕吻了一下,輕笑着轉身走開。
“好。”Evan的眸光微動,微微笑了笑,轉身往書房走去,接着便讓alma打電話,以他的公職身份,以夫妻形式,邀請LA董事長喝茶。
蘇蔓的意思很清楚,夏千語自信,所以夏千語從不介意蘇蔓這個前任的存在;他總是那麼介意唐寧,是否還是缺了一些自信?
可是sandy,夏千語的自信,是因爲唐寧給了她自信。
而你……
Evan輕輕搖晃着酒杯裡的紅酒,看着窗外已經綠意盈然的街道,眸光偶爾轉向旁邊亮着燈光的小窗裡,蘇蔓換衣服的身影,心情慢慢的平靜下來。
或許蘇蔓是對的,若他能拋開芥蒂、信任她、支持她、寵愛她,如何又做不到夏千語對唐寧那般呢。
*
酒店裡,張之南看着唐寧,張着嘴哽了半天,才說道:“就這樣拒絕了?”
“蘇蔓不是商人,不懂這其中的規則。若有閃失,我們損失的就不止是這一家合作了;而Evan,我並不能完全信任。”唐寧淡淡說道。
“……聽您的。”張之南勉強笑了笑,點頭說道--到現在,他也只能聽唐寧的了。
“恩,去換身輕鬆的衣服,晚上出去放鬆放鬆。”唐寧微微笑了笑,拿起電話給傅陵打了過去:
“傅陵,招標告一段落了吧?”
“恩,我這邊有些不順,晚上見面放鬆一下如何?”
“好,地點我來訂,到時候給你訊息。”
“ok,拜。”
*
唐寧在掛了傅陵的電話後,便回到書桌旁坐了下來,給夏千語寫郵件,關於談判的進展、關於現在出現的問題、關於行程的變化,都寫給了她。
“收到。”
“奕唐的收購計劃也在進行中。”
“行程並不影響這邊的工作,按你的計劃吧。”
這是千語回過來的郵件,除了工作就沒別的。
當然,唐寧的郵件其實也只有工作,兩人之間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會有想念,而所有與想念有關的事情,就是將每天所有的工作都寫給對方。
在工作郵件裡,他們能看到彼此現在的狀態、情緒。雖然少了那麼些溫情與浪漫,少了柔軟與親近,但他們對彼此的熟悉與支持,卻只多不少。
或許每個人的愛情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唐甯越來越習慣用這樣的方式與夏千語相處--他也喜歡上這樣的輕鬆與自然,沒有刻意、更無需猜心。
*
“聽說倫敦最有名的是酒吧文化。”傅陵邊喝酒,邊坐在酒吧靠河的位置上,看着外面的河燈、還有夜景,覺得確實別有一翻風情--房子的懷舊感與夜景的國際大都市氣息,那麼和諧的交融在一起,這也算是這裡的一大特色了。
“會比較多樣。整個英國,其實也就倫敦的城市化氣息濃一些,其它城市比較懷舊,都保有一些舊時的建築與道路,要麼學術氣很濃、要麼鄉村氣息很濃。這邊其實更喜歡鄉村文化。”唐寧舉杯與傅陵輕碰了一下,仰頭喝了一大口後,伸手向傅陵要了一支菸,點燃後慢慢的吸了起來。
“回去別和千語說,你在我這裡拿煙了,她得罵死我。”傅陵也摸出一支菸來,點燃了與唐寧一起,邊喝酒邊吞雲吐霧着。
“我需要這東西來放鬆一下,這一週壓力太大了。”唐寧用力的吸了一口後,又輕輕的吐出來,看着窗外靜謐的河面,沉沉的說道:“國際城是個新概念,所以我能理解他們希望從中得到更多的保證,但怎麼樣纔可以平衡呢?”
“說好今天晚上不想這些的,喝酒吧。”傅陵舉杯與他碰了一下,笑着說道。
“你看張之南,坐到那邊去算數字了。”唐寧轉身看燈光明亮一些的另一邊,張之南一手拿着煙、一手拿着筆,低頭專注的計算着什麼,手邊還放着一杯酒。
“人以類聚、物以羣分。”傅陵也笑了,轉頭看着唐寧說道:“既然多停留一天,明天就一起主持建築設計公司的揭標儀式吧。”
“好。”唐寧點頭。
“這麼爽快?不怕耽誤了你的談判?”傅陵舉杯敬他,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或許招標的結果,能爲談判增加一些籌碼。”唐寧笑笑說道。
“沒想到你這麼現實。”傅陵低頭給自己加了半杯酒,卻笑得無可耐何。
“很現實嗎?”唐寧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皺眉問道:“我覺得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啊!”
“我是我,你是你。”傅陵並不否認自己的現實,只是借自己的口,說出了千語因他而生的矛盾:“我和千語都爲你的改變感覺到可惜。”
“這個問題沒必要探討,我和千語說過很多次,既然選擇了一條路,就要按這條路的規則走下去,不要弄得不倫不類。而且……其實我認爲你們不是爲我可惜,是不敢相信我能夠如此適應。”
“是不是意外加嫉妒?”唐寧笑着將空杯推到傅陵的面前。
“得了吧你,要嫉妒也去嫉妒剛回國的那個唐寧,怎麼會是現在的。”傅陵大笑。
“面無一用是書生,你們應該比我有更深的體會。”唐寧搖頭,看着玫瑰色的酒順着瓶口淋漓而下,微薰的醉意,讓他真正的放鬆了下來,沒有將心思繼續糾結在明天的談判上。
兩人聊了會兒酒、聊了會兒夜景。話題自然的又繞到了千語的身上。
“傅陵,你什麼時候認識千語的。”唐寧趴在臨湖的欄杆上,眼睛看着沉藍色的湖面,低聲問道。
“大學。”傅陵答道:“所有大學生都參加社團了,她不參加;所有大學生都參加新生舞會,她不參加;她只上必修課、從不上選修課;必修課還有時候逃課。所以在新生中名氣很大。”
“壞名氣。”唐寧笑着說道。
“恩,同學們都以爲她有背景,包括老師也這麼以爲。所以雖然名聲大,卻也沒有人去爲難她,相反有人刻意避着、有人刻意結交,但她都不怎麼理會,好象一個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傅陵笑笑說道。
“所以你就注意到她了?不會開始的時候想追她吧?”唐寧側頭看向傅陵,微眯的眼睛滿是笑意,想象着那時候特立獨行的夏千語,大約是因爲那樣的出身、還有心頭壓着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思去社交吧。
“當然不是。”傅陵笑着搖了搖頭,輕輕的吐了口菸圈,沉默稍許後,接着說道:“經管系做一個現代品牌與資本發展的課題,她的演講讓教授都震驚了。後來破例給她安排了大二的課程,專業上面無人能敵,所以允許她旁聽大三的專業課,後來兩年時間,她修完了所有的必修課,然後免費幫學校做了一套經濟教學模型,學校也就破格讓她畢業了。”
“修完學分,原本就可以畢業,這並不算破格。”唐寧搖頭說道。
“國內的大學不同,有這個體制,但很少啓動,大多也是遇到這種格外出跳的學生,但最後也總是還要爲難一下,然後再宣傳個破格,好象給了你多大優惠一樣,其實都是你自己爭取來的。”傅陵輕扯嘴角,淡淡說道:
“我是在她大一演講之後認識她的,因爲我當時也在做這個課題。後來一來二去的就熟了。然後我們一起開了個咖啡廳,然後一直到現在。”
“你也提前畢業了?”唐寧看着他問道。
“我提前一年,她提前兩年,所以我大她一歲,但我們同年畢業。”傅陵笑着說道。
“真好。”唐寧點頭,舉杯喝完杯中餘下的酒後,轉頭看向湖面,一時間安靜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說的‘真好’,是說他們提前畢業真好、還是他們相識很早很好……
*
兩人都趴在湖邊的欄杆上安靜的看湖,與身後酒吧裡的喧鬧好象是兩個世界。
“你今天喝得不少。”良久之後,傅陵淡淡說道。
“還好。”唐寧仰頭將杯中的最後一口酒喝掉後,將酒杯放在了旁邊的古木桌上。
“走……”
“唐寧,你也在這裡呀!”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帶着含蓄的驚喜,自酒吧與走廊相連的小門處傳來。
“我這麼個大活人了,這陳大小姐偏只看到你一個。”傅陵微笑着看向一臉驚喜的陳茵,卻若有似無的開着唐寧的玩笑。
“我上週過來,碰到過她一次。算是比你熟一點吧。”唐寧淡淡笑了笑,並不覺得兩次偶遇,會讓他們之間變得更熟一些。
“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麼奇怪,你在這裡讀書7年,她也在這裡讀書3年,怎麼就沒遇到過;現在你走了,倒是一週內連遇兩次了。”傅陵的拇指輕輕摩挲着酒杯壁,臉上一片笑意。
“是嗎。”唐寧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似乎也開始注意到這個問題。
“傅總也在啊。”陳茵從裡面走出來後,纔看到傅陵似的,開心的打着招呼。
“看到我很開心?”傅陵笑着看着一臉單純笑容的她。
“開心啊,這叫他鄉遇故知對不對。”陳茵似是聽不出他的話中有話,所以開心的點着頭。
“恩,中文學得不錯。”傅陵見她真的很單純,便也不再開玩笑。
“我每個月都要看五本中文書的,我爹地要檢查的,其實好痛苦的好吧。”陳茵皺着眉頭,做出痛苦狀,滑稽又可愛的樣子,逗得傅陵和唐寧都笑了。
當然還有跟在她身後的張之南。
“剛纔有人對陳小姐不禮貌,我見是中國人,就過去了。”張之南解釋爲什麼陳茵會知道他們在這裡。
“恩,該走了,陳小姐還玩一會兒嗎?”唐寧輕輕點頭,擡腕看了看時間後,象徵性的問了下陳茵。
“我也要回去了。”陳茵連忙搖頭,下意識的往傅陵身邊站了站,小聲問道:“傅總,可以捎我一程嗎?”
“讓唐寧捎你,我對這裡的路不熟。”傅陵微眯的眼睛看着唐寧,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行啊,一會兒你自己開車,到學校後換張之南開車,我喝了些酒。”唐寧點頭,倒也並不拒絕。
“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陳茵咬了咬脣,心裡不禁有些忐忑--說實話,她是想接近他,卻又有些怕他。
其實在學校追男生,她也算大膽的那類,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碰到他,就什麼脾氣、什麼膽量都沒了。
“沒事,不麻煩。”唐寧微微笑了笑,轉頭對傅陵說道:“明天的行程你加酒店後發在我郵箱裡,我安排一下去拜訪品牌商的行程。”
“好。”傅陵點頭,擡手向他們揮了揮,示意他們先行離開。
“你也別太晚了,一個人在酒吧,安安問起來我也不好說。”唐寧微微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遞給陳茵後,便轉身往外走去。
“傅總你放心,我不會和安小姐打小報告哦。”陳茵衝着傅陵調皮的眨了眨眼睛後,輕俏的轉身,快步跟上唐寧的步子。
*
其實作爲在這裡呆了7年、這裡等同於他第二故鄉的唐寧,根本就不擔心陳茵在這酒吧會出事。
倒不是說倫墩的治安有多好,而是這間酒吧所處的地區是倫墩治安最好的地方,一般而言,只要不碰到黑人留學生,就不會有危險。
出門之後可能也有醉漢飛車黨什麼的,但只要出門就上車、不在街上閒逛的話,一般也是不會出事的。
象陳茵這樣在這邊安全活了4年,安全問題自然是用不着別人操心的。
所以就算唐寧原本有想法捎她回去,在傅陵提醒後,他決定還是保持適當的距離--該有的禮貌和問候總是不能少的,但過於親近和熟捻的關係,還是不必要。
但人家一個小姑娘,在這種時候要求搭個順風車也不過份。
*
車子是唐寧到和張之南到英國後找出租車公司租的,原本租了兩輛,兩人跑談判一人一輛更方便。因爲臨時改變行程,所以就退了一輛,留下這一輛Luxus的黑色商務用車,內空倒是挺寬敞。
“唐總,您稍等,我先看看這車的擋位手剎在哪啊,我平時很少開車的。”陳茵坐上駕駛室後,左看看右看看,找着燈光手剎的位置。
“張總,你開吧。”唐寧看了她一眼,便直接讓張之南換下了她--一看她的樣子,就是對車子不敏感的那類人羣。
這種人一般只能開自己熟悉的車,換個車型,起碼需要開出十分鐘才能習慣剎車幅度與車身長度。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我平時住學校,都不怎麼開車。常開的也是mini,這個……有點兒大……。”陳茵忙從駕駛室裡出來,看着張之南訕訕的說道。
“沒關係。”張之南笑了笑,上車後便即打着了車子,在看見陳茵上車後,這才發動車子,然後邊往前開邊問陳茵:“陳小姐告訴我一下路線。”
“哦好。”陳茵忙從手機裡調出導航,然後遞給了張之南。
“好的。”張之南接過陳茵的手機放在手機架上,調整了一下方向,便快速往前開去。
餘光看見唐寧已經微眯起眼睛,便向陳茵要了耳機,以免導航的聲音吵到唐寧。
而在插耳機時,看到陳茵手機裡跳出來的短消息,眸光不禁微微閃爍了一下,下意識的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又瞥了一眼旁邊眯着的唐寧,嘴角輕翹起淺淺的弧度。
短消息的發件方顯示是‘最愛的爹地’,所以張之南知道是寶安的陳行長。
短消息是這樣說的:“傻丫頭,要是唐寧看出你是故意偶遇,說明他將你放了一些在心上,這是好事也是壞事;要是唐寧沒看出你提故意偶遇,那說明他一點兒也沒放你在心上,連一個家鄉熟人都不算呢,這也是好事也是壞事……”
這個陳小姐是在製造與唐總相遇的機會,陳行長這個做父親的,也真是有意思。
只是……
唐總與夏小姐的戀情一天不公開,他們就都有可能遇到這樣的事情,這麼優秀的兩個人,追求的人自然衆多。
而這位行長千金……
張之南想到這裡,又看了一眼後視鏡的陳茵,心裡不禁暗自拿她與夏千語比較--而以他商人的眼光來看,還是覺得陳茵這樣的身家背景、還有單純執着的個性,更適合唐寧一些。
至於夏小姐,其實
“張總,就是這裡,謝謝你。”車子在校園門口停了下來,陳茵看了睡着的唐寧一眼後,伸手接過張之南遞回來的電話和耳機,推開車門下了車。
只是在轉身離開後,卻發現屏幕上父親的那條未讀信息,當下耳根一片通紅,連忙轉身,看着剛剛調轉車頭的張之南大聲喊:“張總!”
張之南一個急剎車將車停了下來,按下車窗後,一臉疑惑的看向陳茵;一直眯着眼睛的唐寧也睜開眼睛,目光越過張之南看向正回頭往這邊跑的陳茵。
“那個,張總,我有話對你說。”陳茵先看了一眼睜着眼睛的唐寧,臉上紅彤彤的一片,忙慌張的將目光轉到張之南的臉上,看着他小聲說道。
“哦,好的。”張之南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當即便推開車門下了車,看着陳茵,溫和的問道:“陳小姐,什麼事?”
“那個……”陳茵結巴着,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車內的唐寧後,纔對張之南說道:“我手機上那條信息,您千萬別和唐總說行嗎?”
“我沒看到陳小姐手機上的信息,我一直聽的聲音導航。”張之南微笑着說道。
“真的?!”陳茵立即開心的喊了起來,在餘光瞥見唐寧一臉莫明的表情時,馬上又收斂了下來,看着張之南,開心的說道:“我知道了,那沒事了,你快送你們唐總回去吧,開車小心哦!回中國我請你吃飯。”
“我……”
“好了,再見,路上一定小心,注意安全。”陳茵用力的揮了揮手,轉身往校園裡面跑去。
“小姑娘,真是單純。”張之南笑着搖了搖頭,轉身回到車裡,發動車子繼續往回開。
“什麼事?”唐寧看着張之南問道。
“說是手機上有條信息,讓我如果看到不要和別人說。很神秘的樣子。我還真沒看到。”張之南笑笑說道。
“恩。”一點小事,唐寧也沒花心思去想,擡腕看了看時間後,拿起電話給夏千語打了過去:“千語,我準備同意給LA半個樓層的櫃位,他們品牌下所有的品類,在半個樓層的櫃位裡,我們挑選一部分組合上櫃。但是利潤方面我不想讓。”
“恩,是的,剛和傅陵、張總一起去酒吧了。吹了會兒風、喝了會兒酒,想了想,覺得既然是英國城,我們或許可以開放更多的品類,在商城的銷售上面,有固定的消費者固然後,但用新品來培養消費者,也未嘗不可。所以從英國城來嘗試--建立新型消費文化,由固有消費習慣進行引導和培養。你覺得如何?”
“不給我意見嗎?好吧,我自己再想想。”
“好,我先掛了,你去開會吧。”
唐寧掛了電話後,閉上眼睛,評估着讓利還是讓品牌的利弊,或者維持原計劃,先僵持着?
*
聽着唐寧與夏千語的通話,看了一眼皺眉思索的唐寧,張之南的眼前閃過陳茵調皮又可愛的樣子。
若唐寧的女友是陳茵,他遇到這種事情就只能自己思考自己做決定了;而現在他習慣性的找夏千語商量,夏千語就算不給意見,也讓唐寧覺得安心,這就是夏千語的魅力。
便陳茵的單純與對唐寧的崇拜,會讓唐寧自己擁有更多的力量,也能幫助他在高壓的工作節奏裡適當調節放鬆;而唐寧在夏各語面前,永遠不可能自信到有被人崇拜的成就感,而擔心方案不好、不被夏千語的認可的心理,會讓他的壓力更大。
所以從事業夥伴來說,夏千語合適;而從生活夥伴來說,張之南在心裡已經偏向了陳茵。
當然,這也只是他在工作之餘的胡思亂想而已,他看到的信息、陳茵的心事、他基於現實的分析,一個字都不會對唐寧說。
*
“張總,明天我先去招標會那邊主持招標結果的公佈,會現場發視頻給你。你先去昨天談過的那家公司,利用我們在英國商業合作的影響力再談一次。”唐寧思索良久後,對張之南說道:“我從招標會現場回來後,我們一起去LA公司。”
“好的。”張之南點頭應了下來,將車停好後,立即下車繞到唐寧那邊,一邊幫他拉開車門一邊問道:“唐總,我扶你上去。”
“不用,你也想想明天要怎麼談,這一家我們是沒有條件可以讓的。”唐寧擺了擺手,扶着車門下車後,又交待了張之南兩句,然後自己行回了房間。
*
唐寧回去衝了個澡,便回到書房將對三家公司的談判思路整理了一下,然後發給了張之南。
一直到回到牀上躺下去,他才重新回想在酒吧時,傅陵說的那些話--與陳茵在英國的相遇,偶然的可能性並不大,那麼就是刻意。
陳茵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是陳行長授意的嗎?
或者寶安有意與寧達合作?
還是爲陳茵以後回國的朋友圈和工作做鋪墊?
“好象都不可能,寶安與寧達合作,對於寧達來說只要利率與週期合適,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果是爲陳茵鋪路,有了酒會上的介紹和送行宴的鋪墊也完全足夠了,完全不需要再製造這些所謂的偶遇。”
“所以會是什麼原因呢?”
“果然是三歲一個代溝,理解不了陳行長、也理解不了這個陳小解了。”
唐寧搖了搖頭,將各種可能分析了一遍後,認爲無論如何,對於公司合作和現有的項目來說,都不存在威脅,也是好處大於壞處,便不再想這個問題。
而他也下意識的沒有將再次偶遇陳茵的事情告訴千語。
或許他潛意識裡已經分析到另一種可能,只是他不想讓自己和千語的關係變得複雜,所以連想也不願意去想。
*
第二天,唐寧早早的去了招標會現場。
因爲上次過來考察過,所以幾家企業在見到他時,也都熱情熟絡。加上沒有語言障礙,所以就招標的一些細節,也聊得比較深處。
*
“唐寧。”
唐寧正與一個企業的負責人在聊着,便看見一身工裝的蘇蔓正拎着公文包走進來。
“Sandy,你過來了。”唐寧輕輕點了點頭,上前一步與她伸手相握。
在這樣的場合,他對她的稱呼還真有些爲難--喊蔓蔓顯得過於私人和親暱;喊蘇蔓又過於隨意;叫蘇女士的話,又顯得太疏遠。
這時候,倒是用英文名,化解了他所有的爲難。
蘇蔓微微笑了笑,收回與他交握的手後,轉身對幾個企業代表說道:“司長對這次的合作很重視,原本要親自來開標的,臨時有個會議又耽擱了,我代表司長感謝各位的積極參與,也希望各位能有好運。”
“蘇小姐來是一樣的。”代表們紛紛表示小有壓力。
又寒暄一陣後,便由蘇蔓代表商務部對外企業司當場開標--當然,傅陵在將信封遞給蘇蔓時,稍稍暗示了一下,先開哪個,後開哪個:先開的,是真正走完了全部招標流程的;後開的,是三方面都看中了,直接內定了的企業。
所以在蘇蔓宣讀中標結果後,參標的企業有高興有失望,但也還心服口服。
傅陵仍然例行的公佈了兩家公司的評分分佈,以及與工程需求的契合度,至少在表面上做到公開公正公平,爲這次的跨國招標劃上圓滿的句號。
接着唐寧就這次的招標做了個小結,感謝了所有參與招標的企業,也表示隨着中國項目的越來越多、寧達的跨國合作越來越成熟、對外企業司的大力支持,未來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
總之對中標的、未中標的,都表達了機會和感謝,並現場送出中國特色的小禮品。
然後傅陵與中標的兩家公司去另一間小會議室做中標文書的確認,以及合作合同的籤屬,唐寧則與蘇蔓一起,送未中標公司的代表離開。
*
“昨天我和Evan見過LA的董事。”
“蔓蔓,謝謝你。”
“不用,恰好LA的懂事,是學校的校友,我爹地的學生。”
“所以……”
“所以你昨天不去是對的,我和Evan以對外企業司的身份見他,立場在我們,與中方代表無關。”
“抱歉,讓你費心了。”
“也是工作,對於商務部對外企業司來說,我們希望國內的企業,能走出去--與大國、與好企業有更好的合作。”
“還是要感謝,畢竟幫到我了。”
“雖然也有我的私心,但唐寧……不要故作疏離好嗎?我承認我有時候很任性、上次在校園也太失態,你就當包容我最後一次吧。”
“沒有,真的沒怪你,真是有些抱歉。”
“我越來越明白自己要什麼、要做什麼樣的人。所以以後……不會再任性了,也希望你和夏千語……會有結果。”
“恩。”
“好了,我得回辦公室了,下次我們的企業代表過去,可能我們還會再見。”
“我送你。”
“別和我客氣好嗎?”
“不是……”
“去忙你自己的吧,下次再見……我是對外司長的夫人,而你,是中方企業代表。”
唐寧的嘴角輕扯,想拉出一個笑容送她離開,最終仍然沒有笑出來。
*
在企業代表都離開後,蘇蔓與唐寧在會議廳外的落地玻璃前,簡單說了LA的事情後,蘇蔓便離開了。
其實,看着彼此熟悉又陌生的模樣,心裡都有些黯然與唏噓,卻又覺得正該如此。
多少甜蜜往事、多少糾纏不甘,最終他們還是各自選定了自己的方向,堅定--不移--
------題外話------
1。張之南是不是也很狡猾?只是張之南在心裡對千語和陳茵的分析,也代表了大多數現實的人,對這段感情的現實判斷。或許也是千語的判斷。
2。全心投入工作的蘇蔓,也終於拋開了感情,以一種職業又大氣的態度,與EVAN一起,以公職的身份幫助唐寧度過難關。話說,寫到這裡,我仍然是喜歡蔓蔓的。
一個重感情,卻又不爲情所困的女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路在哪裡,也承認現實其實比愛情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