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人走後,殷家的氛圍依舊凝重的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此時的白思東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他轉身,妻子微微抿着脣,眼裡是對他的鼓舞和讚賞。
他的脣角也浮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永遠都是這樣,身心俱疲後,一轉身,是她如花笑靨。
……
“殷叔,周姨,我想單獨問小萌幾個問題。”
白思東說着看向蘇小萌。
蘇小萌看着小舅舅,應了聲,便跟着小舅舅往外走去。
白豐茂撐着身後的沙發,看向殷時修,這才厲聲問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大哥,您先坐,這件事,晚點讓時修和您細細解釋。”
殷紹輝說了句,而後搭着白豐茂的肩,讓他跟着自己一起上樓。
上樓之前,他看了眼周夢琴,說了句,
“夫人,接下來的事——”
多年的老夫妻,心有靈犀。
不等殷紹輝說完,周夢琴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媽,蘇小萌她到底——”
“阿素,把那根象牙杖拿過來給我。”
周夢琴打斷殷時蘭開口說的話,徑自道。
阿素應了一聲,從一直拿着這象牙杖的殷博文手裡接過,遞給周夢琴。
周夢琴雙手接過這象牙杖,驀地,擡起,落下!
重重打在一旁的沙發背上,刷響空氣的聲音讓人心顫。
殷時蘭眉頭輕蹙,不解的看着周夢琴……
周夢琴和殷紹輝膝下這四個孩子都到場,帶着他們各自的子孫,錯落的站在這客廳裡,讓這客廳顯得有些擁擠。
她的視線掃過殷家這一大家子……每一張面孔,帶着什麼表情,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今天,我把話落在這,如果有人出了這個家門後,爲了某些私慾,陷自己家人於不利之地,就別怪我這個老太婆心狠。”
“蘇小萌的事情,誰若是敢在外頭多說半句,散佈謠言,敗壞她的名聲,就做好與殷家斷絕關係的準備!”
周夢琴這話一出,當時就讓殷時蘭和庾宏光愣了一下,擡起頭,眼裡竟顯錯愕!
“媽,蘇小萌做了這樣敗壞家風的事,您——”
“敗壞家風?殷時蘭!你是不是也和容家一樣,盼着我們自家人掐自家人?!”
“……”
“先別說這件事來龍去脈都不清楚,就算真有什麼事發生,你看不出你的弟媳是受害者?!”
“……”
“如果你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就是要看自家人的笑話,好,從今以後,別再踏進我殷家的大門!”
殷時蘭被母親此刻凌人的氣勢給嚇住,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吭聲。
“還有誰想要落井下石,還有誰想要自家人被別人詬病?!還有誰在自家人出了事之後胳膊肘往外拐,唯恐天下不亂的?!”
“……媽,您先消消氣,您放心,大哥二姐都不是這種人,孩子們也都有分寸,不會出去亂說的。”
殷時樺忙上前安撫道。
“我看誰敢出去亂說,只要我從任何一個人嘴裡聽到有關小萌的謠言,我就會順着那個人找出源頭!絕不姑息!”
衆人看着周夢琴握緊在手心的那根象牙杖,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容家人想看我們家的笑話,想讓老四丟臉,你們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
“……”
“……”
“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就算蘇小萌真的做了錯事,我們也要——”
“做了錯事……你眼睛是瞎了?”
“……”
周夢琴的生意很溫,卻又極其的冷。
施海燕閉上了嘴,但是低下的頭,眸子裡一閃而過的是冷冽和不甘。
殷時青回來的時候,便聽到母親嚴厲斥責着自己的妻子。
但他沒說什麼,只是淡淡道,
“我已經送走了容叔一家人。”
周夢琴看向殷時青,“今天這壽辰不辦了,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帶着孩子們回去吧。”
“媽……七十大壽,怎麼說不辦就不辦?”
“只因爲幾句話就受人挑撥,懷疑自家人,瞧不起自家人,有這樣的子孫,我覺得羞恥。這七十大壽,過的讓我膈應。”
周夢琴的話意有所指。
施海燕抿了抿脣,心下卻是怎麼都不能服氣。
到底讓人膈應的是他們這些“懷疑”自家人的人,還是那個所謂的“自家人”?
肇事的人是蘇小萌,而老母親會不會太偏心了些?
殷家人陸陸續續的離開了殷宅,殷時樺也沒在正苑多待,和丈夫兒子回了他們的樺南苑。
此刻正苑便只剩下白思東的妻子和白瞬遠,還有殷時修。
周夢琴看了眼他們,對他們道,
“你們跟我一起去書房吧,阿素,等小萌舅舅回來,讓他也到書房來。”
“哦,那少夫人呢?”
“雙雙和煌煌不是還在哭鬧麼,讓小萌去帶孩子吧。”
“好的,老夫人。”
……
白思東和蘇小萌站在正苑的院子裡,面對面。
“小舅舅,你想問我什麼?”
“我不是想問你什麼,我只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
“小萌,無論發生什麼,舅舅都無條件站在你身邊,你說什麼,舅舅都信你。”
“……”
蘇小萌心口一緊,有一種難言的感動窩在胸腔。
“所以你也要相信舅舅,聽舅舅的話,一定要咬死自己沒有和任懿軒發生關係。”
“舅舅……”
蘇小萌神情震愕。
“你要做的就這麼簡單,只要你把這點咬死,舅舅就能保你安然。”
這一刻,她有些恍惚,面前的舅舅和十幾分鍾之前信誓旦旦,左一句,右一句打着“警察”旗號的舅舅是同一個人麼?
“舅舅……就算我咬死,能有什麼用?酒店的監控……還有任懿軒……”
“我說了,你只要相信舅舅就行,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
“……”
白思東揉了揉蘇小萌的頭髮,心疼的抱了抱她,
“小丫頭,你真不該瞞着……這麼多人喜歡你,這麼多人保護你,鼓起勇氣來,恩?”
蘇小萌抿着脣,而後重重點頭。
她再也找不到退縮的理由。
……
白思東進了書房之後,房門就一直關到了晚上五點多。
殷家二老和白家人在討論着蘇小萌的事情。
就今天的情況來看,容家人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去酒店調出監控。
如果蘇小萌真的是被任懿軒下藥強jian,那麼他們定然會一腳踹開任懿軒,把他們自己給摘乾淨。
緊接着,哪怕蘇小萌只是一個受害者,他們也會讓這件事曝露於衆。
“蕩婦”的名聲不好聽,可“被強jian的受害者”,同樣是個永遠洗脫不掉的難聽名聲。
殷家二老也好,白家人也好,甚至是殷時修,其實都已經認定蘇小萌和任懿軒發生了關係。
白思東同樣是這麼認爲的,他之所以會費那樣的脣舌和容家人狡辯,找漏洞……
不過是在拖延時間。
有足夠的時間之後,他才能想辦法去解決,去扭轉。
“任懿軒那邊我會處理,但是關於酒店監控,小舅,恐怕要麻煩你出面了。”
殷時修如是對白思東道。
“酒店的監控,應該有兩份,像這種高檔酒店,肯定會和公安局聯網,所以小舅……”
“這個我明白,今天我就會去酒店,趕在容家人之前將監控全部處理掉。”
只要容家人拿不到監控,他們就沒有辦法證明蘇小萌和任懿軒在酒店的房間裡待過一整晚。
至於任懿軒……
如果他一定要說自己和蘇小萌發生了關係,那就是在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殷時修有辦法讓他在牢裡度過一輩子。
當然,如果他願意聽從他們的,否認和蘇小萌發生關係……
殷時修下手也許會輕一些。
當然,他們都沒有樂觀到,如此這般處理完之後,就一定不會有謠言傳出。
畢竟容家人的手腕同樣不可小覷,而殷家這一大家子中……多少有那麼幾個是管不住嘴的。
但起碼……
他們已經儘可能的在保護蘇小萌。
這謠言最終也就只能成爲一個謠言而已。
……
晚飯後,蘇小萌便帶着雙雙和煌煌回了君苑。
雙雙和煌煌今天都累着了,大概是被下午的場景給嚇到。
直到後來蘇小萌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才咿咿呀呀的收起眼淚,都朝她伸手要抱。
這會兒回君苑也是,兩個小傢伙直直的盯着蘇小萌。
殷時修讓她先回去,於是她便讓阿素去抱雙雙,誰知雙雙就不樂意了,深怕她讓自己和媽媽分離似得急叫。
蘇小萌不動,她是一步也不肯離。
向來不怎麼粘人的煌太子,也估計嚇的不輕,一雙眼就直勾勾的盯着蘇小萌。
下午的時候最揪心,小萌哄他睡覺,小傢伙兩隻小手把蘇小萌的瘦胳膊圈的緊緊的。
困得不行,那眼皮都撐不住了,還要堅廷的睜着眼睛。
小萌一再安撫着說媽媽在,媽媽不走……
小傢伙最後卻還是因爲實在撐不住眼皮的重力而閉上眼睛。
一醒來,神情驚慌,見蘇小萌在身邊,才安心下來。
小萌和孩子們回君苑,除去早先離開的白思東,白豐茂和兒媳以及孫子也要回去了。
殷時修淺吸了口氣,拉住了白瞬遠,
“等一下……”
“……”
白瞬遠愣了一下,而後對上殷時修那彷彿能洞悉一切的視線,
“外公,您再稍等一下,我還有幾句話想和瞬遠說。”
“……”
白豐茂看了眼白瞬遠,對於這個孫子,第一次露出了難掩的失望。
這種失望要比當初白瞬遠帶那個女孩去宜靜山莊時更甚。
“去吧。”
白瞬遠跟着殷時修走到不遠的一處僻靜位置,站在門口的白豐茂和兒媳還能看得到。
只是對話的聲音傳不過來。
兩人背對着他們,身高差不多,體格也都算健壯,只是殷時修的背影明顯比白瞬遠的更穩重,更挺直。
“剛纔他們問你原因,你說你當時並沒太在意,江珊珊說任懿軒和小萌是青梅竹馬,所以你纔沒有跟上……”
殷時修淡淡說着,目光不自覺的就有些飄遠。
白瞬遠抿着脣,點了點頭,
“……恩。”
“騙的了別人,騙的了我麼?瞬遠表哥……”
殷時修凌厲的鷹眸掃向他,不輕不重的喊了一聲,十分讓人彆扭的……瞬遠表哥。
“……”
“爲什麼呢?不救她……”
殷時修的話裡多了些責怪。
他仔仔細細的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大男孩。
“你不是喜歡她麼?爲什麼看着她不對勁,卻沒有站出來,爲什麼看着她被別的男人帶走?”
“……”
白瞬遠漂亮的瞳孔瞬間放大,他頗有些驚恐的看向殷時修……
他,他剛纔說了什麼?
殷時修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你覺得我不知道你喜歡她?”
白瞬遠嚥了下口水,只聽自己的心臟狂跳個不止。
殷時修……怎麼會知道?江珊珊……告訴他的?
“和江珊珊沒有關係。”
殷時修像是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突地開口。
這更是讓白瞬遠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
他想要隱瞞的,想要掩藏的秘密,就像個紙糊的窗戶,殷時修一句話就把它捅破了。
“你……”
“男人通常會對覬覦自己女人的男人特別敏感。江珊珊曾經找過我,給我看過一些照片,那些照片說實話,並沒什麼看頭……”
“那女孩子以爲我會憑着那幾張沒什麼說服力的照片開口讓蘇小萌遠離你。”
“照片證明不了什麼,但是你看她的眼神,我卻記得很清楚。”
殷時修聳了下肩,
“你喜歡她,我知道。”
“……”
“我想知道你最終沒有出手救她,是不是和江珊珊威脅你有關?”
白瞬遠更是震愕,眼前的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他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他是從哪兒知道的?
“不說話,看來是了……”
白瞬遠拳頭攥緊,面色發白,“你……打算怎麼樣?你要告訴他們麼……”
“如果要說,我就不會單獨拎你出來,下午在書房的時候,就會說了。”
“……”
“之前我和你沒接觸過幾次,但僅有的幾次接觸讓我確信,你是個不羈而瀟灑的大男孩兒,很自我,也很強勢。”
“江珊珊那樣的女孩子,不像是能入你眼的,我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這女孩兒手裡握着某些不得了的把柄。”
殷時修說着,深吸口氣,而後緩緩吐出,
“前後聯繫一下,再結合一下你對蘇小萌的態度變化以及你今天願意站出來維護小萌,可在酒吧卻沒出手幫她這些矛盾的地方……”
“不難猜出那江珊珊在拿什麼威脅你……”
殷時修的眸子微微眯着,仔仔細細的看着白瞬遠。
“呵……”
白瞬遠輕笑出聲,只覺得自己像個大笑話似得,自以爲掩藏的不錯,卻不料有個男人早已將他看的無比透徹……
“喜歡近親,還是已婚的近親……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
“那時候你並不知道蘇小萌和你是表兄妹,不是嗎?”
“……”
白瞬遠愣住了。
“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是可笑的事情。但是瞬遠,眼看着自己的親表妹受到傷害而坐視不理,卻實在夠可笑,也夠可悲。”
“我不是不理!我只是怕!”
“……”
“我怕自己太在意她!我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有接觸!我怕她終有一天會知道……我怕她覺得我噁心,我怕她因爲這件事而受人詬病!”
“可你看到了,害怕並沒能解決方法……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讓她受傷。”
“……”白瞬遠閉了閉眼,心裡疼的很。
“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我知道……我的心不比你好受半點兒!”
殷時修看着面前這個苦惱的大男孩兒。
這個連校園都沒有邁出去的大男孩兒,懂得什麼是愛,什麼是不愛麼?
殷時修知道他喜歡蘇小萌,甚至曾經吃過白瞬遠的醋……
但他終究不會太把這當一回事,哪怕在這個大男孩的心裡,他喜歡上了一個不能喜歡的人。
“別逃避,越是逃避就越是在意。她是你的表妹,你喜歡她,沒什麼不對的。”
“呵……殷時修,你就不介意?”
“介意你?一個被女生耍的團團轉的懦弱男孩兒?”
“你說誰——”
“江珊珊是怎麼威脅你的,手上握着的具體把柄又是什麼,現在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
殷時修眸子危險的眯起,
“這年頭,自以爲是的人太多了,不扼殺掉幾個,怕是以後是個人都敢拿着雞毛當令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