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Y國首都L市。
霍斯恆是在Y國時間晚上七點多的時候,趕到皇家醫院的。
他的父親奧斯頓公爵和卡蜜拉都守在醫院。
卡蜜拉把霍斯恆拉到一邊,悄悄對他說,霍婉儀從琳達姑媽家裡回來,無意之中知道了奧斯頓和霍婉容揹着她把霍斯恆騙回來、逼着霍斯恆和貝拉結婚的事情。
霍婉儀當時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然後獨自一人去書房找奧斯頓,兩個人在書房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後來就突然昏倒。
不過,經過搶救,霍婉儀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只是依舊昏迷不醒。
聽了卡蜜拉的話,霍斯恆立刻轉身走到奧斯頓公爵的面前,眼神冰冷地凝視着他的親生父親,雙手在身側慢慢攥緊成拳。
奧斯頓公爵面對着兒子無聲地質問,和毫不掩飾的怨恨,無比愧疚地道:“赫爾曼,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刺激你媽媽,都怪我……”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霍斯恆突然一聲不響地朝他揮起右拳。
疾風突至,奧斯頓佇立在房間的窗前,沒有躲閃,而是輕輕地閉上眼睛。
卡蜜拉不由得大驚失色,在他身後疾呼,“赫爾曼!不要啊……”
可惜已經遲了。
只聽砰地一聲響,霍斯恆的拳頭已經擦着奧斯頓的臉頰而過,狠狠地落在奧斯頓身後的窗玻璃上。
窗玻璃是鋼化防彈玻璃製作的,因此,在他全力一擊之下依舊完整無損。
可是,他的手卻受了傷,鮮紅的血液順着潔淨光滑的玻璃汩汩流下。
卡蜜拉急忙跑過來,伸手小心地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受傷的右手捧在手心,低頭看着他手背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她仰頭看着他英俊卻異常冷漠的側臉,心疼地道:“赫爾曼,求求你,以後再也不要傷害你自己了。”
他終是不忍傷害爸爸的,但是,她也不願他因此傷到自己……
他們都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她希望他們都能好好地……
奧斯頓也已經睜開了眼睛,低頭看了看兒子血淋淋的右手,然後擡頭看着和他一樣高的兒子,看着兒子眼底隱藏的怨怒和悲傷,心裡不由得痛苦不已。
他的兒子,對他這個父親始終心存怨恨,這是多麼令人悲哀的事情啊……
可是,他又有什麼辦法?
他只是一個徒有虛名卻毫無實權的公爵罷了,叫他如何去跟王室還有國會抗爭呢?
他很想還給自己妻兒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是他欠他們母子的,也是他們母子應得的。
可是,即使是這樣理所應當的事情,他都沒有權利做主,就更不要說去阻止兩國聯姻的事情了。
如今王室成年的王子,只有霍斯恆還沒有結婚,而且最主要的是,貝拉喜歡霍斯恆。
所以,女王和首相纔會不停地向他施加壓力,要他無論如何必須說服霍斯恆,否則,就把他也逐出王室。
可是,兒子的個性自小就是說一不二的,如果能夠聽他的,也不至於遠離Y國在中國一待就是十年了……
卡蜜拉拖着霍斯恆去找醫生包紮傷口。
奧斯頓呆立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緩緩走到重症觀察室的玻璃窗外面,定定地望着觀察室裡面,一動不動地躺在病牀上的妻子。
——貝蒂,親愛的,你快點醒過來好嗎?
——只要你能醒過來,無論什麼事情,我都答應你,好嗎?
……
……
醫生給霍斯恆包紮好之後,霍斯恆和卡蜜拉一起回到重症觀察室。
得到醫生的允許之後,霍斯恆換上無菌服,進了觀察室的裡面。
坐在病牀邊的椅子上,霍斯恆低着頭,看着臉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的媽媽,緊緊閉着眼睛,那樣蒼白而又安靜地躺在那裡,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慢慢伸出戴着手套的左手,輕輕地握住媽媽纖細修長的手指,眼神溫柔地凝視着媽媽緊閉的眼睛,輕輕地道:“媽媽,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你還沒有見過薇啦,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等你見到她,你一定會喜歡上她的,她也一定會喜歡您的。你們都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人,是我最愛的女人……”
沉默了片刻,他又輕聲道:“媽媽,等你的病好了,我們一起回滿園吧,那裡,纔是我們的家。”
……
……
從觀察室出來,卡蜜拉對霍斯恆說,她已經強行把父親勸回家休息去了。還說媽媽生病這兩天,父親也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這裡,身體已經有些吃不消了,畢竟父親也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了。
霍斯恆脫掉無菌服,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卡蜜拉在他身邊坐下,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龐,猶豫了片刻,輕聲道:“赫爾曼,你別怪爸爸好嗎?媽媽突然病倒,爸爸心裡的痛一點也不比你少,他雖然性子懦弱,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愛媽媽的。”
霍斯恆背靠在沙發上,幽沉的眼睛望着對面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緩緩道:“愛,永遠不能成爲傷害一個人的理由。”
聞言,卡蜜拉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明白,你心裡一直責怪爸爸,爸爸也確實虧欠了你和貝蒂媽媽,但是爸爸心裡其實也一直很痛苦,畢竟,他是真心愛着媽媽的,當年只是在奶奶的威脅下,纔不得已娶了我的媽媽。還有,我的媽媽,她在世的時候,過的也並不快樂……”
卡蜜拉頓了頓,緩緩低下頭道:“哥哥,我媽媽臨死前對我說,要我把貝蒂媽媽當成親生媽媽,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哥哥。可是我當時心裡很恨你們,覺得全是因爲你們,爸爸纔會對媽媽那麼冷淡,我的媽媽纔會鬱鬱而終。但是後來,貝蒂媽媽對我無微不至的愛,讓我慢慢感變了看法,並且愛上了你們,從此把你們當做了我自己的親媽媽,親哥哥……”
說到這裡,她擡手擦了擦眼睛。
霍斯恆低頭看着她,忽然伸臂把她擁進懷裡,緊緊地抱住她。
卡蜜拉充滿依賴地靠在他溫暖寬厚的懷抱裡,輕輕地道:“哥哥,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請求你,不要再恨爸爸了,好嗎?中國有句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們能夠成爲一家人,是非常非常珍貴的緣分,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夠永遠相親相愛,好嗎?”
霍斯恆卻依舊沉默不語。
他如何不想一家人相親相愛,永不分離呢?
可是,如果他因此必須捨棄薇啦,他實在無法做到。
他寧願放棄生命,也不能放開薇啦的手。
因爲,她對於他的意義,和生命已經同等重要。
見他不說話,卡蜜拉忽然坐直身子,直視着他的眼睛道:“赫爾曼,我們來立個約定好嗎?”——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