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暖渾身疼到發抖,心更是像是空了一大塊,望着那輛車,兩手徒勞的在地上用力的爬,卻怎麼也爬不動,腹部尖銳的抽痛一下一下刺激着她的神經。
“景深……”
遠處,一聲轟然的爆炸巨響,不用猜也知道是蘇雪意所乘的那輛車自燃爆炸,沖天的火光和濃重黑煙將天蒙上了一層霧色。
高速公路上一瞬間就安靜的窒息,死寂的味道慢慢滲透季暖的皮膚。
她緊繃而紊亂的神經一點點的冷卻了下來,卻是冰冷刺骨。
季暖從來都沒有覺得天是這樣的灰暗過。
黑色賓利一動不動的停在那裡,蔓延到車身下方的汽油躥起了一小片火光,季暖盯着那火光,忙咬牙拼命的要爬過去把火撲滅,卻是努力了半天也只向前移動了幾釐米。
“墨太太!”封凌的聲音緊隨其後,在巨型貨車後方已經聚集了不少停下車的司機,她迅速推開人羣跑進去,紅着眼睛看見趴在地上的季暖,忙快步衝了過去。
封凌蹲下身要去扶季暖,季暖卻是雙眼死死的一直盯着那輛黑色賓利,啞聲說:“車裡的人……是誰……”
“我先扶你起來。”封凌幾乎從未哭過,現在看見季暖這樣茫然空洞的眼神,又看見她下身滲出的那些血跡,幾乎也紅了眼睛,上前用力將她扶起身,然而季暖卻是連站都站不穩,只是雙眼一直看着那輛車。
“告訴我……車裡的人是誰……”
封凌咬着牙根,沒說話。
季暖緩緩轉過眼,看向封凌:“是墨景深嗎?”
封凌抓着她的手臂免得她摔下去,握在她手臂上的手卻是微微有些顫抖的,努力的要去安撫她,卻根本沒能壓抑得住情緒,只能垂下眼低聲說:“我們和墨先生已經追蹤到了你們所在的位置,全程開車追過來,本來已經落下了半個小時的距離,以着儘可能最快的速度終於追到了,但是剛纔看見你忽然被人從車窗推出半個身子,墨先生的車就突然加速到了極限……”
季暖的腦子裡瞬間恍惚了下。
車裡的人是……墨景深……
意識停留在這裡的一瞬間,季暖驟然用力推開封凌,轉身踉蹌着就往那輛車的方向撲去。
封凌沒料到她還能有力氣推開自己,向後退了個措手不及,再忙伸過手要去扶時,季暖已經撲到了黑色賓利邊,她忙上前將險些跪倒在地上的季暖拉住,緊緊抓着她的胳膊:“墨太太,你別這樣……”
季暖的雙眼只盯着眼前一動不動的賓利,耳邊彷彿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幾乎與封凌同時衝進人羣的南衡一句廢話都沒多說,直接叫阿K等人把巨型貨車的司機逮下來,同時一羣人正臉色肅然的準備救援。
周圍那些司機一個個對着這個方向指指點點——
“前面那輛車是不是爆炸了?怎麼會忽然爆炸?太可怕了?”
“這輛車被撞的這麼嚴重,賓利的這款車的車身很堅固,都能被撞成這樣,可見撞擊力究竟有多大……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高速路謀殺吧……”
“這車已經漏油了,快看,油上已經着火了!”
“這輛會不會也爆炸啊……”
一羣人的竊竊私語都灌不進季暖的耳朵裡,她強忍着眼淚,雙眼腥紅的盯着已經碎裂的車窗,用力的要揮開封凌,封凌卻仍是用力的抓着她的胳膊,最後乾脆兩手去抱住季暖:“墨太太,你別衝動!”
“放開我!”
“墨太太!”
“封凌,你放開我!”季暖撕聲喊着:“放開——”
“現在這輛車隨時可能會發生大面積自燃的狀況!墨先生不顧性命將車衝過來橫擋在這裡,就是爲了保住你的命!無論墨先生怎麼樣,如果你現在還不退開,墨先生不是白白犧牲了嗎?”
“犧牲什麼?怎麼可能會犧牲?他不會的——”季暖瘋了一樣的在她懷裡掙扎,最後實在掙扎不動,聽見南衡他們正在試圖翹開車門板的聲音,眼淚再也止不住,整個人無力的向地面上跪了下去。
“季暖……”封凌忍不住叫她的名字,低下頭看見季暖不停顫抖抽動的肩膀,手握在她的肩膀上,努力平靜着聲音說:“你下身都是血,你先上車,季暖,你別這樣……”
眼見着車下汽油上的火苗越來越大,季暖想要上前去撲滅,南衡驟然擡起眼看向季暖的方向,沉聲道:“封凌,立刻把季暖帶走!”
帶走季暖是必然的,有了南衡的命令,封凌更是強行將季暖從地上扶了起來,摟着她的肩,拉着她的手:“走!”
季暖沒說話,也不動,只一直盯着黑色賓利,看着順着車門蔓延出越來越多的一大片的血泊,只覺得天昏地暗。
“墨景深,你給我出來,快出來啊。”季暖腦袋發空的,無意識一般的要向車門走去,卻被封凌按住。
她怔怔的看着已經變了形的車門:“賓利車的安全氣囊比很多車的都要好,他不會有事,對不對……”
季暖像是在與封凌說話,又像是在與車裡的人說話,更彷彿像是在自言自語。
封凌沒吭聲。
再怎麼好的車,剛剛是直接以着極限的速度衝上來的,這種速度之下如果是普通的車,估計一瞬間就會撞散了,那種巨大的衝擊力就根本不是一個正常人能承受得住的,何況剛剛墨先生是把車橫擋了過去,被撞的部位是車側身,側身的防禦性本身就沒有前後的車身那麼牢固,車內的情況顯然不會比車外更好,只會比她們看見的更糟。
在季暖幾乎要被巨型貨車活活碾壓至死的一瞬間,墨先生是拿他自己的命來換季暖的命。
剛纔他忽然將車開到極限的一瞬間,沒有人能料到這一幕。
即使封凌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早已經見慣了生死,可剛纔那一幕,她仍然永生難忘。
封凌握着季暖的手,用力扳過她的身子就要帶她走。
季暖其實的確沒有多少力氣,下身的腥紅與粘膩更是讓她明白在這一刻她究竟都失去了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忽然間就變成了這樣?
在被強行帶着轉身的瞬間,季暖的眼神空洞發直的望着地面,耳邊仍然能聽清賓利車上滴着汽油的聲音,一滴,兩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