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其人,表面上看嬉皮笑臉,細細看,會發現他的笑其實不達眼底。
“北瑜,我沒必要騙你這個。”楚心之聲調平緩,“程昊的家庭背景,包括身世,我一概不知。”
程昊給她的感覺,就像一個落魄的貴族。
而且,她不止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程昊他,藏得深着呢。
楚心之這樣說,盛北瑜的心頓時退怯了些許。
她就是看不透程昊那個人,才特意問楚心之,沒想到楚心之也不瞭解他。
“他喜歡你嗎?”楚心之問。
跟程昊認識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喜歡過哪個女孩子。
他看起來很好接近,很好相處,實際上,卻不讓人走近他的心裡。
之前那個幫他看咖啡店的曉玲不就是嗎?
曉玲很喜歡他。
他卻冷了臉,將人辭退了。
這件事,她還是後來無意間聽他提起的。
盛北瑜也學着楚心之,單手託着下巴,“我感覺他對我挺好的。我每次約他,他都答應,帶我去看電影,帶我吃東西,帶我去看煙火,過程中很是心細體貼。”
她以前總追着傅景堯跑,縱使後來交過兩個男朋友,也是草草分了手。
根本沒能體會到別人對她用心的那種感覺。
楚心之眸光閃了閃。
約會,吃飯,看電影,看煙火,聽起來像是情侶之間纔會做的事。
至少,她跟程昊做朋友的這些年,他對她可沒這麼用心過。
“要不要我回頭問問他?”楚心之說。
有些話,盛北瑜這個當事人不好意思開口,她這個旁觀者卻是能說。
“還是別了。”盛北瑜忙說,“你這樣一問,他肯定能猜到你是幫我問的。”
還不如她親自問他。
倒追這種事她也不是沒幹過。
只是,追了傅景堯十多年也沒能追上他。
上次他幫她處理燙傷的手,她一顆死寂的心差點活了過來,卻又在後來的日子漸漸死去。
之後,她決定徹底放手了。
有些事,沒必要執着一輩子。
盛北瑜輕輕吐了一口氣,扭頭笑着說,“謝謝大嫂。挺晚的,你明天還要上班,先上去睡吧,我還要再坐一會兒,想想事情。”
楚心之微微頷首,“別坐太晚了,後院有蚊子。”她都感覺到腿有點癢癢的,應該被蚊子咬了。
盛北瑜笑笑,“好的。”
楚心之站起身,往前廳走。
一直與盛北瑜交談,沒注意時間,推開臥室門的時候,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十點半了。
“還沒睡?”目光瞥見靠在牀頭的男人,主動走過去,爬上牀,摟着他健碩的腰身,聲音低低小小,“不會還在等我吧。”
盛北弦輕輕哼了一聲,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聲音低沉,“去洗澡。”之前放的洗澡水都涼了。
他說這話的語氣,跟吩咐祁兵“開車”的語氣一模一樣。
想來是生氣了。
楚心之主動示軟,身子往上移了移,整個人趴在他身上,撒嬌,“你幫我洗。”
盛北弦微微一挑眉,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指腹摩挲她的下巴,將其擡起,聲音低啞魅惑,“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她主動要求他幫她洗澡,是求歡的意思嗎?
楚心之:“……”
不等她的大腦反應過來,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被他攔腰抱着,往浴室走。
將她放下來,兩條手臂穩穩圈住了她的腰,帶進自己懷裡。
薄脣壓在她纖細白嫩的脖頸上,細細碎碎的吻落了下來,像是羽毛偏偏滑落在肌膚上,輕柔,溫軟。
這樣溫柔零星的吻,卻叫楚心之的身體起了火。
只聽見他低醇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小東西,這可是你主動要求的。”別賴我。
話落,她身上這間白天穿的裙子被他剝落,掉在地上。
他身上的浴袍亦是如同一片飄零的樹葉,掉落在地,無聲無息。
楚心之:“……”
她讓他幫她洗澡,他爲什麼連自己的衣服也脫了。
感覺到他整個人朝她壓過來,她瞬間不對勁了,聲音羞羞怯怯,“我明早要早起的。”
“嗯。”盛北弦哼一聲,仍是不管不顧地吻着她的鎖骨。
“可是你這樣……”
她話未說完,他的脣驀地湊過來,封住了她的脣。
將她餘下的話盡數吞進自己的腹中。
他纔不要聽她狡辯的話。
分明就是她自己主動邀請他的。
怨不得他。
盛北弦在心裡這樣想着。
吻,一瞬間激烈起來。
頭頂有溫熱的水灑下來,包裹着兩人。
浴室裡偌大的鏡子中,倒映着兩人相互交纏的身影。
香汗與溫水交匯在一起,低低的吟聲與淅淅的水聲交織。
過了許久,盛北弦將她抱出浴室,她連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了,兩條手臂虛虛地掛在他身上,柔軟成一灘水。
盛北弦低眸看着,便心動不已,一顆心整個融化了。
腦子裡不自覺就想起她剛纔嬌媚低喘時的樣子,她節節敗退,他步步緊逼,最後,她軟着聲音帶着哭腔求饒,他卻不肯放過,一再索取。
那個時候,她的小模樣生動極了。
光是想了想,他的心神就盪漾起來,渾身的細胞都叫囂了起來。
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抱着她捲進了被子裡。
楚心之真的困極了,在他懷裡拱動了兩下便昏睡過去。
盛北弦並無睡意,瞧着她睏倦的模樣,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他都沒怎麼要,她就受不住了。
他湊到她耳邊啃咬着她的耳珠,一點也不溫柔。
楚心之很快被他弄醒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好睏,不要鬧了。”
她忙了一整天,連中午的午休時間都用來工作了。
剛纔被他折騰了一番,實在提不起一絲力氣。
盛北弦輕輕說,“不鬧你了。睡吧。”
楚心之強撐着睜開眼睛,警告他,“不許再親我了。”
“不親。”盛北弦笑着保證。
她這才放心閉上眼睛。
一夜好眠。
翌日。
天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將要下雨卻不下雨的天氣最是難熬,悶熱悶熱的,沒有一絲涼風。
餐廳裡。
盛北瑜跟程昊面對面坐着。
程昊給她點了大堆好吃的餐點,都是按照她的口味來點的。
兩人認識了將近三個月,她的口味他已經記下了。
程昊端着一杯濃黑的咖啡,笑意盈盈,“怎麼有空把我約出來?上次見面纔是三天前吧。”他語氣中帶了絲痞意,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會覺得他這人很好相處。
盛北瑜咬着奶茶的吸管,“就是閒着沒事約你出來說說話啊。”
“大小姐,我很忙的,時間寶貴。”
“可是你沒拒絕我的邀請。”盛北瑜挑挑眉,有些得意。
程昊:“……”
他確實沒有拒絕。
甚至,她一開口約他,他想都沒想,就立刻答應了。
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不忍心讓她多等一秒。
這種感覺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突然意識到什麼,他瞬間將自己的心冰封起來。
程昊收起了臉上慣有的笑容,臉色嚴肅,“以後沒有要緊的事……別約我出來了,我真的很忙,沒空配大小姐逛街,玩耍。”
盛北瑜臉色一僵,有點白。
怔怔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就變了臉色。
他們剛纔不是交談得很愉快嗎?
“程昊,對不起。”盛北瑜突然道歉,“我沒想到你很忙,還耽誤你的時間。要不你先離開吧。”
他這樣子,她心裡的話根本沒辦法跟他說。
程昊看到她眼中的自責,有些於心不忍,“也不是很忙,你有事跟我說嗎?”
盛北瑜抿抿脣,“嗯。我是想說,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我們可以交往試試。”
她其實知道他沒有女朋友。
楚心之說過,他們認識很多年,也沒見程昊身邊有女人。
程昊:“……”
突如其來的告白,他還有些蒙。
“嗬嗬,嗬嗬。大小姐,開這種玩笑就沒意思了。”程昊乾笑。眼中有錯愕,還有冷漠,唯獨沒有欣喜。
盛北瑜鄭重地說,“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她其實是個大膽又衝動的人。
表白這種事,她從來不在乎是女方來說還是男方來說。
喜歡了,就告訴對方。
很簡單直接的方式。
記得她第一次跟傅景堯表白的時候才十二歲。
那個年紀,大抵是不懂愛情的,只是單純的覺得喜歡。
後來,她跟傅景堯表白了無數次,也被拒絕了無數次。
也可能是被拒絕的多了,心變得麻木了,纔會覺得主動跟男生表白沒什麼。
“程昊,楚心之說你很聰明,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盛北瑜定定神,看着他說。目光和語氣都是堅定無比的。
程昊被他盯得無所適從,“大小姐,我對你沒那種意思。我覺得我們當朋友挺好的,就像我跟小公主那樣。”
盛北瑜咬着脣,眸光黯淡下來。
他明明白白的拒絕了她。
心裡悶悶地,很難受。
她努力仰起頭,逼回眼中的淚花,抿脣說,“我知道了。”
她再也不會因爲自己的喜歡而死死糾纏別人,那樣的虧她已經吃過一次。
“你放心吧,我以後不會纏着你。”盛北瑜緊緊地抿着脣,擠出一個艱澀的笑,“剛纔那些話,你就當我沒有說過。”
他不是說她是大小姐嗎?
大小姐應該是高傲的,高貴的,高高在上的,怎麼能在人前哭鼻子呢,多失形象。
盛北瑜拿起勺子不停地挖着蛋糕往嘴裡送,好像這甜甜的蛋糕能把嘴裡的苦澀沖淡,她聲音低低地說,“對不起。你先走吧,你先走行嗎?求你了。”
程昊的手緊握着,手背上,筋絡鼓起,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強忍着沒有去拍她的肩膀。
盛北瑜,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真實的我,也許就不會喜歡了。
他毫不留戀地起身,出了餐廳。
在拐角處,他腳步頓住,站定,回過頭。
親眼看到剛纔還對着他笑的姑娘,此刻趴在桌上,肩膀抽動。
他的心,跟針扎一樣。
程昊的手握得咯咯作響。
他暗暗告誡自己,程昊,像你這樣揹負着滿身仇恨的人,不配擁有愛。又何必牽扯一個無辜的人走進你骯髒黑暗的人生。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轉身離開吧。
轉身離開後,這個姑娘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可他的腳就是不聽他大腦的控制。
依舊佇立在原地。
盛北瑜趴在桌上輕泣,耳邊突然聽到腳步聲,她猛地擡起頭,“程……景堯哥哥,你怎麼在這兒?”
傅景堯從口袋裡掏出一方帕子,遞給她,“別哭了。周圍都是人,一會兒都該看着你了。”
他喜歡喝這家的咖啡,剛纔他坐在不遠處,看到盛北瑜跟一個男人說話。不知怎麼說了些什麼,她由最初的滿心歡喜變成傷心哭泣的模樣。
盛北瑜擡手接了手帕,“謝謝。”
傅景堯坐在她對面,“剛纔發生什麼事了?”
盛北瑜擦了眼淚,搖搖頭,不肯說,只道,“我沒事。”
“對不起啊,把你的手帕弄髒了。”她低眸時,看到手帕上染着淚水的痕跡,“我給你買一條新的吧。”
她知道他有潔癖,別人用過的東西,哪怕洗過,他也不可能再用。
“一塊手帕而已,不用還。”
餐廳外面,程昊自嘲一笑,人家是盛家的大小姐,身邊圍着她轉的男人多着呢,不差他這一個。
他鬆開了握得泛白的手,轉身離開。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眼過去。
新品發佈的相關事宜進行到尾聲。
楚心之的辦公室。
郭雪抱着文件站在她面前,“我已經盡力了,二十萬的經費根本就不夠買下一個繁華地段用來做展覽。”
楚心之冷笑一聲,“郭雪郭大組長,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什麼意思?”郭雪臉色不好。
楚心之雲淡風輕地說,“我有說讓你買下一快地皮嗎?”
郭雪:“……”
“新品發佈的展出時間爲七天,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打段買下繁華地段的展覽廳,只用七天,剩下的時間用來當擺設。”
“……你沒提前跟我說。”郭雪冷聲說。
她懂楚心之的意思了。那二十萬是用來租展覽廳,不是用來買。
“我以爲這種常識,即使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楚心之左手轉動着簽字筆,冷笑,“所有人的工作都準備就緒,卻在你這兒掉了鏈子,你說,我該怎麼處罰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