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之擡頭看她，“還有事嗎？”
張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說。
“還在擔心被開除的事？”楚心之放下畫筆，語氣鄭重，“我跟你保證，不會開除你。”
張曉心裡感動的同時，愈發愧疚。
少夫人對她這麼好，她要是拍了她的設計稿就太沒良心了。
“不，不是這件事。”張曉閉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是我表姐，她要我拍下少夫人的設計稿給她，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她頓了頓，苦着臉說，“我要是不照做，她就把我趕出去，我……我沒地方住。”
楚心之眉心蹙起。
“你表姐是誰？”
難道也是參加珠寶設計大賽的人？
張曉說，“我表姐是郭雪，她好像在青川工作室當設計師，她……”說到這裡，張曉猛地想起，青川工作室，不就是少夫人她父親的工作室嗎？
楚心之低頭失笑。
這個世界真夠小的，郭雪竟然是張曉的表姐。
張曉捂着臉，好像在等候楚心之發落，順便舉着手發誓，“那個，少，少夫人，我承認，我確實想拍下你的設計稿來着，但我真沒做，我發誓。”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表姐說了，今天幫她拍下設計稿，她就把我的東西都扔出去。”
她真的沒辦法了。
楚心之掀起眼皮看她，張曉看起來很緊張，低着頭，手指纏着衣角。
她想着，或許，張曉這些天一直很煎熬。
一邊不想得罪她，一邊又得擔心郭雪把她攆出去。
人在窘迫的環境下，很容易做錯事。
張曉左右衡量下，到底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
楚心之：“我知道了。等我畫完，讓你拍，你不會被趕出去。”
張曉猛地擡頭，“啊？”
“按我說的做。”楚心之說。
郭雪自己也是珠寶設計師，不會不知道抄襲的嚴重性，她不會犯傻。她想得到她的設計稿，應該有別的用途。
不管什麼用途，都不是好事。
與其防着，不如她自己湊上去，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花了三個小時，楚心之完善了設計稿，想了想，覺得不妥，又在上面添了幾筆。
“張曉。”楚心之喚。
張曉一直等在外面呢，如坐鍼氈。
她有些搞不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她十分清楚，參加設計大賽的設計稿是保密的，只有在評選結束後，以示公正，纔會放出各位設計師的手稿。
帶着滿腦子的疑問，張曉進了書房。
她拿着手機，看向楚心之，“少夫人，我……”
“拍吧，沒事。”楚心之笑着說。
張曉看着楚心之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遲疑了一會兒，按照她說的，拍下了一張照片。
楚心之叮囑，“如果郭雪問起，你就說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偷拍的。”
張曉微怔，最終點了點頭。
她把照片發給了郭雪。
須臾，郭雪發了一條短信問她，“沒有被楚心之發現吧。”
張曉擡眸，看了楚心之一眼，回覆郭雪的短信，“沒被發現，我偷拍的。”
郭雪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照着楚心之的設計稿畫了一張一模一樣的。
下面簽上她郭雪的名字。
隔天。
郭雪打電話約羅毓秀出來吃飯。
羅毓秀當然不會赴約。
上次的事情，兩人鬧得很僵。
郭雪還曾揚言說不會放過她，現在卻突然約她，羅毓秀表示不敢相信。
電話中，郭雪的語氣很友好，只說她有個朋友的工作室在招人，待遇挺不錯，問羅毓秀願不願意去。
她料定羅毓秀會答應赴約。
羅毓秀其人，虛僞、貪婪、沒骨氣，很容易被誘惑。
聽到郭雪提出的待遇，羅毓秀猶豫再三，還是答應跟郭雪見面。
中午，十二點一刻。
一家高檔西餐廳。
郭雪早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
不多時，羅毓秀也到了。
郭雪第一眼看她，眼中閃過鄙視。
看來她被工作室開除後，過得並不好。
神色憔悴了不說，身上的衣服也越發廉價了，頭髮也沒收拾一下，乾枯的髮絲就這麼紮了個馬尾。
嘖嘖。
真夠慘的。
待羅毓秀走到近前，郭雪展出笑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
郭雪把菜單遞給羅毓秀，“等你呢，點菜吧。”
“不用了。”她可還記得之前郭雪對她的打罵。要不是走投無路了，她不會來見她。
郭雪把菜單往她那邊推了推，“別客氣。說起來，上次的事情也是我不對，當時太氣了，有點兒衝動。今天就當給你賠罪了。”
“這裡的牛排和肉醬意大利麪都挺不錯的，你可以試試看。”郭雪說道，“我請客。”
語氣裡帶着似有若無的傲氣。
羅毓秀看了一眼，點了一份中等價格的牛排。
郭雪點了一份意大利麪。
等餐的時間裡，郭雪都在試圖找話題跟羅毓秀聊天。
看起來像是真心想跟她化干戈爲玉帛，羅毓秀的面容也漸漸緩和，露出笑容。
“哎呀。”郭雪突然驚呼，看了一眼周圍，有些害羞，小聲音地說，“我大姨媽來了，我去廁所換一下那個。”
羅毓秀笑着點頭，“好的。”
郭雪從包裡掏出一個衛生棉，十分“不小心”地將設計圖抽出來了，掉在了地上。她彎腰撿起來，故意說了一句，“這是我參加決賽的設計稿，可不能弄丟了。”
她把設計稿重新塞進包裡，或許是急着去廁所，她走後，設計稿又掉了出來。
羅毓秀看向郭雪，剛準備提醒她，她已經跑了很遠的距離。
她彎身，撿起地上的設計稿。
她把設計稿翻到正面。
不禁震撼了。
這是郭雪的設計稿？！
風格簡直髮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知道，這一類競爭激烈的大賽，很磨練人。每一輪比賽下來，都會有收穫和進步。
卻沒想到，郭雪的進步這麼大。
羅毓秀的心，緊張起來。
她前段時間過着非人的生活，每天把自己鎖在屋裡畫設計圖，纔有倖進了半決賽。
她是半決賽裡最後一個名次。
決賽會選出十個名額。
第一名一百萬的獎金，第二名九十萬，依次下降十萬。
哪怕是前十名中最後一個，也有十萬可以拿。
羅毓秀想着，如果自己的運氣好，說不定能擠入前十名。
但是，她的作品跟郭雪的這張比起來，天差地別。
一瞬間，所有的美夢和幻想都被打回了現實。
她比不過郭雪是事實。
且，郭雪並不是半決賽名額中的前幾名。
可想而知，競爭有多激烈。
洗手間裡。
郭雪站在盥洗臺前補妝，脣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羅毓秀那樣貪婪又沒底線的人，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猜，羅毓秀肯定經受不住誘惑。
她說過，不會放過她的！
羅毓秀先前想借楚心之的手，擠掉她。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借楚心之的手，讓她永遠在珠寶界翻不了身！
把粉撲放進盒中，郭雪對着鏡子抿了抿脣，換了一副表情。
出了洗手間，回到座位上。
餐點已經端上來了。
羅毓秀面色平靜地將設計稿遞到她面前，“剛纔你沒放好，又掉了。”
“原來是這樣。”郭雪伸手，十分隨意地接過來，笑着說，“弄丟了也沒什麼，我本來也沒打算用這張設計稿參加決賽，我昨晚畫了一張備用稿，覺得那個設計比這個好，決定用那張了。”
羅毓秀驚愕。
郭雪還能畫出比這張設計稿更好的？
她心裡有些嫉妒。
“你不打算用這張設計稿參賽？”羅毓秀不確定似的，又問了一遍。
擔心郭雪會多想，她故作驚訝地說，“我覺得這張已經夠完美了，肯定能得第一名。”
郭雪捏着叉子的手指顫了一下。
楚心之的設計天賦遠超過她的想象，她承認，這張設計圖完美到無可挑剔。
她自己都有一種佔爲己有的心思，更何況是羅毓秀了。
但，她有自己的原則。
別的事情上，她可以不擇手段，設計上，她不會。
她跟羅毓秀不一樣。
郭雪思緒迴轉，笑着對她說，“是啊，沒打算用這張。不過，這張設計稿我也挺滿意的，以後可能會用到吧，也可能不會，說不準。畢竟，以後可能會畫出更好的。”
羅毓秀切着牛排，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實則，心裡嫉妒瘋了。
她嫉妒郭雪的才華。
嫉妒她的自信。
……
眨眼一個星期過去。
到了交設計稿的日期。
盛北弦開車送她過來的，護得緊。
楚心之頭頂上戴着一頂大大的寬邊帽子，一字肩的短款花邊裙，腳下穿着平底涼鞋，很簡約的設計，只有兩根銀色的細帶橫在腳背上。即便挺着大肚子，在盛北弦的護擁下，顯得十分嬌小。
盛北弦把她的帽檐往上擡了擡，笑着說，“這是最後一次交設計稿了？”
楚心之點點頭。
兩人往會展大廳裡走，把密封的設計稿交給了專門裁判員。
出來時，碰見了郭雪和羅毓秀。
楚心之眉心微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這兩人什麼時候走這麼近了？還有說有笑。
郭雪朝楚心之眼去，視線沒在她身上停留，轉而去看盛北弦，眼中多了一絲熱切。
上次的事情，歷歷在目，她確實不敢再招惹盛北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