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響着她熟悉的旋律,楚靜寧在客廳轉了一圈,從沙發角落裡拿起手機,看到十幾個未接來電,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楚靜寧深吸了一口氣,才撥了紀雲深的電話,沒響兩聲,就接通了。
紀雲深在那端有些氣急敗壞:“你趕緊上微博看看,有人僱了水軍在扒你的家世情況。”
楚靜寧愣了一下,沒料到事態發展這麼嚴峻,紀雲深在那頭說了些什麼,她根本沒注意聽,打開電腦的時候手都有些顫抖。
微博是某個營銷號發的,這個微博向來以扒微博名人的隱私爲己任,幾乎每天都能挖掘到一些博人眼球的猛料,擁有一大批的粉絲。
她一直很討厭這樣挖人隱私的營銷號,卻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成爲這種人下手的對象。
其實發的微博沒什麼可看內容,除了爆出了她的真實姓名,附帶一張她在籤售會現場的照片,其他都是在對她所謂的靠山進行猜測,甚至還提到了宋祁。
按理說這樣沒看頭的微博,不會有多少人在意。可不僅被頂上了熱搜頭條,還被瘋狂轉發。
如果僅僅是這種程度的扒皮,她還能承受,可再看了幾頁評論,發現有不少人將關注度放在了她的樣貌上時,楚靜寧心就涼了大半,她已經可以想象到這些水軍會從哪裡下手攻擊她了。
“紀雲深,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宣佈封筆呢。”
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就像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笑話。
紀雲深愣了一下,幾乎拿不穩手裡的茶杯,他雖然對楚靜寧的事情無甚瞭解,卻也知道她的家世不俗,而她第一次見面,就說過,她曾經整容過。
作爲容柯的好友,他不止一次聽他說過,我家表妹是個溫暖的小太陽。所以他相信,一定是擁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才讓她對這世界謹守距離,冷淡處世。
可這些,都將成爲一無所知的網民攻擊她的利器。
“或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嚴重。”
這句話紀雲深說得格外艱難,他心裡沒底,卻只能這樣安慰她。
“我心裡有數,公司那邊還要麻煩你去交涉。”
紀雲深輕嘆了一聲:“這些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去找宋助理。”
楚靜寧掛斷電話之後才發現容柯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倚着門也不進來,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就算他一幅不爽到極致的表情,可之前的那些擔心,不安,在此刻見到他時,徹底瓦解,有這樣一個霸道護短的哥哥,她又有何懼。
她上前幾步,伸手扯了扯容柯的袖子:“我們不生氣。”
容柯靜靜地看了楚靜寧一眼,視線落在她扯着衣袖的那隻手,她長大後就很少這樣對他撒嬌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不是生你氣,我只是想殺了那個女人。”
楚靜寧不作聲,看來容柯這回是真的被惹惱了。
紀雲深看不出來的事情,不代表她和容柯看不出來。這樣的手段,將衆人的攻擊點引到她的樣貌上,一定是對她極爲了解的人。知道她整容過的人,只有楚容兩家的少數人。容不下她的,就只有那個人了。
“姑姑在世時,將你保護得很好,外界只知道楚家大小姐,卻不知道就是你。這
幾年,楚雲苓頻繁出席各種商業酒會,幾乎所有人都以爲楚家的大小姐就是她。”容柯冷笑了一聲,“這些年,她的心是越來越大了。”
“我如今並不礙着她什麼,不過,她好像不準備放過我。”
楚靜寧閉了閉眼,有些疲倦,她要的不過是安穩的生活,他們卻一再逼她。
“網上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你不必出面理會。至於其他的,”容柯頓了頓,見她那副懨懨的樣子,心疼到不行,像小時候那樣把她抱在懷裡,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如果有故人要見你,不想見的話不要勉強自己。”
“不是故人,是討債人。”楚靜寧苦笑道。
歡笑情如舊的故人,她沒有,她有的是,欠了一句再見的討債人。
容柯沒有說話,好一會兒纔開口提議道:“靜寧,休息一段時間好不好?”
寫作本身就是耗費心神的工作,又有楚雲苓虎視眈眈地盯着,指不定整出點什麼事情,容柯怕楚靜寧身體吃不消。
楚靜寧沒有多想,很乾脆地答應下來,她也很久沒有給自己放過假了。
“那今天不去何醫師那了,你陪我去趟圖書館吧。”
回國後她總想着要去一趟圖書館把家裡的書架填滿,卻一直沒去。今天容柯也在,不用顧慮書重的問題。正好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靜心看書,好好沉澱。
“你這周事情多,我提前和何醫師打過招呼了。”容柯揉了揉她的頭髮,“去換衣服吧。”
出門前,容柯看着她一身灰到底的裝扮,開口打趣道:“你現在好歹是個名人,要不要僞裝一下?”
楚靜寧愣了幾秒,而後煞有其事地說道:“我正有此意。”
容柯笑了笑,就見她回房間拿了條大圍巾,將一張臉裹得嚴嚴實實,只剩下一雙清透的眸子露在外頭。
“僞裝得很成功。”容柯忍不住讚道,再戴個帽子,就可以去南極了。
他們去的,就是昨天開籤售會的恆立圖書館。善畢竟只是作家,不是當紅明星,微博上鬧得再大,也不會出現狗仔蹲守偷拍的情況。
雖然去圖書館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很大,可楚靜寧覺得爲了這點顧慮捨近求遠,沒有必要。
恆立圖書館她來過兩次,早就記住了不同樓層的書籍類別。目的明確地上了五樓,就有熱心的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楚靜寧笑了笑,謝過她的好意,拉着容柯一起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看了過去,遇到感興趣的就挑出來放到手推車裡,不知不覺就挑出三十來本書。
結賬的時候又碰上那個熱情的小姑娘,楚靜寧多看了兩眼,然後那小姑娘就一臉激動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你是善嗎?”
楚靜寧呆了一下,伸手一摸臉,纔想起自己把圍巾解下了。
見她沒有否認,小姑娘笑得眼睛都眯起來,手腳麻利地從手推車裡拿出書本和筆塞到她手裡,聲音格外興奮:“簽名!簽名!”
簽完名,楚靜寧體貼地問了她一句:“還要寫點什麼嗎?”
小姑娘猛點頭,脫口而出:“就寫句我愛你吧。”
楚靜寧無奈地笑了笑,她是不是坑了自己一把,但看着小姑娘期待的星星眼,她還是提筆寫了這句告白
語。
回去的路上,容柯拿這事打趣她,她淡淡看了他一眼,偏過頭看着玻璃窗外,懶得理會他。
容柯心情更好了。只是這好心情維持的時間太過短暫,車子剛停在樓下,容柯就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車旁的男人,他也很熟。
“楚家來得可真快。”容柯冷哼一聲,“我們現在調轉車頭怎麼樣?”
楚靜寧知道容柯不是說笑,可看着窗外靠近的人影,她的心突然靜了下來:“遲早要回去的。”
周伯恭敬地立在車旁等候,見到楚靜寧時眼中閃過一絲亮光,“老爺子派我來接小姐回家。”
容柯的臉色頓時晦暗了,剛露面就擡出楚老爺子,這是在用輩分壓他,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周伯正要開口,楚靜寧就伸手輕輕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
“周伯,好久不見您了。爺爺應該不介意我坐哥哥的車回去吧。”
周伯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這些小事小姐自己做決定就好。”
車開往楚家的路上,容柯接了個電話,他派了喬洋去解決網上的事情,現在喬洋卻告訴他有人先他們一步出手了,而且事情做得很漂亮,不僅封了那個扒皮號,清理了所有微博,還把有人刻意僱水軍的證據給貼了出來。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語氣不虞:“知道是誰做的嗎?”
喬洋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猜測是世紀文化公司的人出的手。”
“猜測?”容柯哼了一聲,隨手掛斷了電話。
“世紀文化公司,鍾臣南。”他敲了敲方向盤,透過後視鏡看見楚靜寧一臉呆愣的樣子,心下沉了幾分。
“靜寧,你認識鍾臣南嗎?”他用了認識這個詞,語氣裡有一絲不明顯的試探。
“見過兩面。”楚靜寧隨口應道,心思卻有些紛亂起來。
或許是他想多了,容柯收回目光,鍾臣南這個男人,深不可測,和靜寧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並不希望兩人有任何牽扯。
到了楚家,才發現不僅楚老爺子和楚稷在場,就連那對母女也在座。
一時之間,倒顯得容柯這個容家人格格不入起來,不過他一點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大方自在地牽着楚靜寧的手就落了座。
楚老爺子見容柯絲毫沒有退避的意思,面色僵硬了下,意有所指地說道:“小一輩出息了,都要看不上我這個老人家了。”
容柯笑了笑:“老爺子老當益壯,眼明心亮,我還要多多學習。”
說到眼明心亮四個字時,他咬的格外重,客廳的氣氛一下子凝滯起來。
大約過了兩分鐘,進門後就低頭不語的楚靜寧打破了沉默:“爺爺,父親,我回來了。”
看着這個五年沒見的女兒,楚稷心情頗爲感慨,千言萬語涌上心頭,最後卻只說了一句話:“回來了就好。”
“既然回來了,就搬回家裡住,在外面像什麼話。”楚老爺子說得緩慢,一雙利眼盯着楚靜寧的反應。
楚靜寧笑了笑,在楚老爺子的審視下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我十八歲那年明白一個道理。”
她的眼睛緩緩掃過並排而坐的一家三口,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扯平,“要想活得好,自力更生很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