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臣南仍舊是簡單的深色大衣,只是多了條同色系的圍巾,一如既往的清俊。
楚靜寧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裹得猶如笨熊一般的裝扮,眼神愈發怨念,勾着手指就去撓他的手心。
鍾臣南擡起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動作輕柔帶着寵溺,“乖,這樣很好看。”
“纔不信你說的話。”楚靜寧小聲嘟囔道,手指卻安分下來,不再搞怪。
看到對面緊閉的房門時,她的表情有些恍然,不知不覺間,她的好鄰居已經離開了有一段時日。
手心被人撓了撓,她擡眼看過去,鍾臣南已經低下頭吻了上來,“乖,不要在大早上發呆。”
楚靜寧瞪大了眼,她剛剛有發呆嗎?猶自疑惑間,已經被人帶着走進了電梯。
“我剛剛,沒有發呆吧。”
鍾臣南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神色自若地回道:“大概是我看錯了。”
楚靜寧一噎,好半晌,似是想起了什麼,撓了撓他的手心,試探地問道:“你吃醋了?”
鍾臣南點點頭,語氣坦然地說了一句:“嗯,吃你那鄰居的醋了。”
楚靜寧沒料到他會這樣大方地承認,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說道:“他就是鄰居兼飯友,你不一樣……”
正好電梯停下,哪裡不一樣,她卻是閉口不說了。
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下車時,楚靜寧雙目灼灼,腮若桃花,鍾臣南伸手替她理好圍巾,又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才牽着她進去。
第一次踏進這裡,楚靜寧就喜歡上了這份寧靜。是以鍾臣南提議過來這邊待一天的時候,她滿心歡喜地答應了。
此刻,坐在古色古香的書房裡,手邊是飄散着煙氣的熱茶,她一擡頭,就能看到坐在不遠處處理文件的他。
認真工作的男人,都有一種迷人的氣質,更遑論是鍾臣南這樣的人間絕色,他只是隨意坐在那兒,滿室便灼然生光。
原本妙趣橫生的小說,在此刻也變得索然無味。楚靜寧合上書,單手支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感覺到他往這邊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楚靜寧忙不迭低下頭,像模像樣地翻開書,心卻像緊繃的繩,連呼吸都不知覺輕下來。
沒過一會兒,電話鈴響起,很快她就聽到腳步聲,等到腳步聲漸遠,楚靜寧懊惱地抓了抓頭髮,竟然看着他發呆了,真是美色惑人,鬼迷心竅了。
自覺丟人,接下來的時間她都避免靠近他。鍾臣南心中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回去的路上見她扒着窗戶看着一路,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又癢又麻。
下車後,鍾臣南眼明手快地拉住她,低聲道:“都一天了,還躲我?”
楚靜寧眨了下眼睛,聲若蚊蠅地回道:“沒有。”
說是沒有,可她眼神飄忽,四處遊移,就是不看他。
鍾臣南笑了笑,低下頭,幾乎是抵着她的額頭,誘哄道:“乖,擡頭。”
這樣近的距離,只要她一擡頭,就能吻到,但下一秒,楚靜寧動作極快地轉過了頭,看着幾步開外的男人,視線落在他腳邊的行李箱上,開口問候
道:“回來了呀。”
鍾臣南若無其事地直起身,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雙眼微微一眯,風塵僕僕歸來的好鄰居嗎?
白澤宇的視線落在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很久,才臉色很是複雜地問道:“不介紹一下嗎?”
楚靜寧看了一眼身旁隨性淡然,長身玉立的男人,嘴角略勾了勾,開口介紹道:“這位是鍾臣南,我的男朋友。”
說到男朋友三個字時,她不由自主放輕了語氣,就連眼神也分外柔和。
從兩人下車起,白澤宇就站在那裡,明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卻非要聽她親口說出來,他嘲諷地笑了笑,“我不過離開幾天,回來你就給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的眼神由始至終都落在楚靜寧身上,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鍾臣南目光沉了沉,側了個聲,不動聲色地遮住她大半個身子,這纔不緊不慢地說道:“阿寧不懂事,還沒向我介紹一下這位先生。”
時間像是瞬間靜止了一般,空氣裡浮動着不安分的因子,楚靜寧自覺自己做錯了事情,歉意地看了白澤宇一眼,才補上遲來的介紹:“那位是白澤宇,我對面的鄰居。”
鍾臣南淡淡“嗯”了一聲,對着白澤宇伸出手,公式化地說道:“很高興見到你,白先生。”
白澤宇面色蒼白如紙,握在行李箱拉桿上的手,在路燈上隱隱能看見骨節突出,他目光沉沉地盯着鍾臣南,始終沒有伸出手。
鍾臣南神色自若地收回手,隨意插進兜裡,轉眼看向有些愣怔的楚靜寧,柔和了聲音問道:“外面冷,先回家,嗯?”
楚靜寧點了點頭,只是看向白澤宇時,神色有些勉強,她不是少不知事的小女孩,可她確實猜不透,白澤宇今天這般反常是出於什麼心態,總不能是突然發現對她情根深種吧。
電梯停下時,白澤宇喚了楚靜寧一聲,見她有些疑惑地看過來,笑着開口:“不介意我過去喝杯茶吧。”
楚靜寧仔細看了他兩眼,才緩緩說道:“不介意。”
白澤宇開了門,把行李箱直接扔在門後,轉身就進了她家。
鍾臣南正在門光處換鞋,白澤宇看了他一眼,故作訝異地說道:“鍾先生這鞋子,是後來才添上的吧。”
話裡隱含的挑釁,讓楚靜寧眉頭微微蹙起,她的心裡第一次對白澤宇升起一種不耐的情緒,還有一些自責。
似是發覺她情緒不對,鍾臣南一雙眸子如鷹一般折射出微冷的目光,沉沉的落在白澤宇身上。
良久,他才低聲說道:“白先生,應該懂得爲客之道吧。”
說完,伸手握住楚靜寧的手,輕輕捏了捏:“我和白先生聊一會兒,你去廚房幫我們泡茶,怎麼樣?”
語氣很平常,似乎與往常並沒什麼不同。
但楚靜寧就是感覺到他在生氣,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見他仍在等她的回答,她輕輕點了點頭。
等到她轉身進了廚房,鍾臣南這才收起目光,轉眼看向白澤宇,直接進入了主題:“阿寧對你沒有心思,白先生這般糾纏是想做什麼?”
白澤宇冷笑一聲,“我陪她晨練陪她吃飯都是尋常事,今天不過進來喝杯茶,算哪門子的糾纏。”
“我說的糾纏,你我心知肚明。”鍾臣南擡眸睨了他一眼,語氣裡帶了幾分嘲諷之意,“白先生應該不會這麼快忘記自己來N市的目的吧。”
白澤宇面色一變,想起他最初接近楚靜寧時那份隱晦的心思,看向鍾臣南的目光驚疑不定,“你知道些什麼?”
鍾臣南輕笑了一下,那笑容卻冷得讓白澤宇心裡發虛,似乎他隱藏的心事在這個男人眼中一覽無餘。
鍾臣南就這麼冷冷地看了他片刻,才低聲說道:“我不會放任一個心懷不軌的男人在她身邊。”
白澤宇只覺喉嚨澀得發緊,一種細微而尖銳的疼痛一瞬間席捲全身,倘若一開始他的接近不抱任何目的,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惜悔時已晚。
廚房裡,水已經燒開,熱氣蒸騰而上,楚靜寧心不在焉地關掉火,眼神放空,遲遲沒有動作。
鍾臣南倚在門邊,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才柔聲喚道:“阿寧。”
“嗯?你怎麼進來了?”她轉過身,來不及掩飾臉上的落寞。
他的心緊了緊,走過去,雙手撐在她身後的流理臺上,把她困在懷裡,就這樣低下頭去吻她。
她錯愕地瞪大了眼看他,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暱感到吃驚,身子卻下意識地挺直,承受他的親吻。
感受到她的柔順,鍾臣南吻得愈發溫柔,舌尖一點一點描摹着她的脣線,直到懷裡的人推了推他的胸膛,他才直起身,手卻收回來落在她的脊背上,將她攬在胸前。
“你怎麼進來了?”她氣息不穩地問道。
“嗯?”鍾臣南含含糊糊應了一聲,見她表情認真地等他的回答,這才答道,“客人走了,我自然進來陪你。”
聽到白澤宇走了,楚靜寧鬆了一口氣,心裡卻有些惆悵,有種直覺兩人以後大概就是點頭而過的鄰居了吧。
就算心裡明白她對白澤宇不過是朋友之交,可見她爲其他男人而失落,鍾臣南還是感到非常不爽,他皺了皺眉頭,伸手微微擡起她的下巴。
楚靜寧擡眼看他,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鍾臣南格外認真地說道:“吃醋了。”
他今天一天,因爲同一個男人,吃了兩回醋。
男朋友吃醋的時候,女朋友應該撒嬌賣萌趕緊安撫。可楚靜寧看着他怨念的眼神,忍不住就笑了,笑完之後才發現他的眼神有些危險。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解釋道:“他對我而言只是個普通朋友。我剛回國的時候,他幫過我。”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咬咬脣,有些無措,正要再說些什麼,他卻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突然問道:“飛機落地的時候,怕不怕?”
或許是那一吻太過虔誠,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憐惜,楚靜寧幾乎霎時紅了眼眶,悶悶地應了一聲:“怕。”
她可以理智地和容柯分析回國的利弊,可以笑着安撫鬧彆扭的姑姑,可當飛機真正落地的時候,她才發現她並沒有強大到無堅不摧。
這個相隔五年再見的城市,就連空氣的味道都陌生到令她想要流淚。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從她不帶一絲情緒的話裡聽出她隱藏的脆弱,溫柔而珍重地問她,怕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