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氣逐漸轉暖,人們脫下了厚厚的冬衣,開始換上春裝,街頭巷尾的柳樹全都抽出了新芽,露出長勢繁盛的跡象,迎春花率先開在了花池裡,而流連在戶外的喵咪,到處尋找着愛侶,以度春宵。下午阿惠買菜回來的時候,在院子門口發現了這樣一隻貓,受了傷。
“媽,這兒有一隻貓受了傷。”她推開院門,對坐在院子裡陪老伴聽京劇的婆婆道。
“許是爬院牆不小心被牆頭上的碎玻璃扎着了。”婆婆過來檢查了下貓爪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但是既然到了我們家門前,我們也不能不管,閨女,你把菜先放進去,然後出來給我幫忙。”
“哎。”
阿惠出來後,看見婆婆已經把貓放在了一件舊衣服上,旁邊放着一個很舊的鋁盒子。
“閨女,你抱着它,我來把爪子裡的玻璃片取出來。”阿惠輕輕抱起了地上的貓。它卻一邊掙扎一邊叫着,阿惠沒辦法,只好任它叫着。
“強子小時候頑皮,總愛在外面打架,帶傷回家是常有的事,我不得不準備這麼個盒子。”許嬸一邊幫貓把玻璃碎片取出來,一邊給阿惠介紹鋁盒子的來歷。阿惠看了一眼裡面,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棉籤,紗布,剪刀,鉗子等。這麼多工具,他小時候一定受過不少傷吧,也因此捱過不少罵吧,阿惠的眼前彷彿出現了許嬸一邊責罵着許志強,一邊幫他處理傷口的情景。懷裡的貓因爲痛疼叫得更厲害了。阿惠的心也跟着痛了起來。
許嬸幫貓把扎進爪子裡的玻璃碎片取出來之後,又幫它上了藥水。
“媽,你要照顧爸,這隻受傷的貓就由我來照顧吧。”阿惠想到許嬸要照顧公公,沒辦法顧及受傷的貓,就提議道。
“也行,說不定,明天它家主人就找來了。”許嬸道。
阿惠點點頭。
一到春天,人就容易犯困,這幾天,許志強因爲春困,十點後,就回來休息了,沒怎麼往酒吧跑。
阿惠開門後,看到的依然是冰冷的臉。
阿惠多次想開口說貓的事,但是看見他的臉,她就知道他是沒興趣聽她說話的。
他們在沉默中吃完了晚餐,然後許志強去洗澡。
他從衛生間出來後,聽見了貓的叫聲,順着聲音望去,看見她正蹲在沙發前的一個紙盒旁,他披着浴巾走過去,她正在小心翼翼地幫貓上藥。
光被擋
住了,阿惠趕忙擡起頭向他解釋:“這隻貓受傷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我和媽就決定先放在我們家養傷。”
“看來你很享受。”
“什麼?”阿惠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或者是你故意做給我看。”許志強沒心情向她解釋,繼續道。
“我……”他說話向來刻薄,阿惠也習慣了,所以也不爲自己爭辯。“志強,你穿上衣服吧,不然很容易感冒。”她看見他只披着浴巾,就拿下衣架上的一件衣服,遞給他。
許志強沒接衣服,只是低頭在她耳邊調笑道:“可是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然後他推開她,揪着貓的脖子,把它從紙盒裡拎了起來,貓因爲恐懼不停地叫着。許志強拎着貓的脖子就往外走。
她想讓自己看到她善良和賢惠的樣子,然後承認自己錯了嗎?休想!
“志強,你要幹什麼。”
許志強不顧阿惠的阻攔,幾步就走到了大門口,打開院門,把貓一下扔了出去。一陣悽慘的貓叫在巷子裡響起。然後許志強面無表情地走進屋裡了。阿惠的心像被揪起來似的。她打開了院門上的燈。看見對面牆上一道血漬,而牆下面那隻貓靜靜地躺在一灘血裡。阿惠走過去,蹲下來,摸摸它的腦袋,它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淚水一下流了出來。
她進屋拿出紙盒裡的舊衣服,包起地上的貓,抱着走進院子,放在屋檐下,準備明天找個地方把它掩埋了。
“閨女,怎麼了。”許嬸本來在許志強回來後,就躺下了,聽到動靜後,又穿上衣服出來了。
“哦,剛剛貓跑了出去,被經過的車撞了。”
“死了嗎?”
“死了。”
“明天找個地方埋了吧。”
“唉,媽,沒事,你快回去睡覺吧。”
“哎,閨女你也快點進屋去,夜深了,外面涼。”
“哎。”
看見阿惠進了屋,許嬸才放心地關上門。
阿惠走進臥室,許志強正靠坐在牀上看電視。
“你的心真硬。”想起貓的死,阿惠心裡即難過,又生氣,忍不住走到許志強面前道。
“你的心真硬。”見許志強不理她,她又說了一遍,剛擦掉的淚水又來了。
“再硬也沒有你們這些女人的心硬。”許志強扭過頭冷冷地說了句。
阿惠聽到他這樣說,心裡
更加難過和氣憤,就蹲在牀邊,抱住膝蓋,抽泣着。
還不甘心,還想繼續在我面前演戲嗎?許志強心裡升起一股厭煩,從牀上下來,拉起地上的阿惠,使勁把她推出了臥室,然後關上了臥室的門。
像是有一股冷氣突來吹來似的,讓阿惠覺得渾身冷極了,她在沙發上蜷縮起來,淚水止不住地流,拿出手機,想找誰說說話,想到這麼晚了,找誰都不合適。找不到說話的人,她的胸越來越悶,然後她忍不住起來,打開門,呼吸着室外的空氣,以緩解着胸悶。今晚的月亮不圓,但是很亮,清澈的月光包裹着她,讓她的思緒可以暫時脫離痛苦的現實。
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中,哥哥把不小心在草垛裡睡着的她揹回家。
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中,奶奶在院子裡,一邊搖着蒲扇,一邊給她講過去的故事。
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中,她和小絡躺在簡陋的棚屋裡說着心裡話。
就是在這樣的月光中,她想着小繹的臉進入夢想。
哥,我想你,奶奶,我想你,小絡,我想你,小繹……
曾經,她以爲,她身邊會一直有他們陪伴,但是現在連想他們了都沒辦法讓他們知道。
不,我要忍,爲了哥哥,我要忍。
她又想起了自己嫁來這裡的目的,然後擦擦眼淚,關上門,走到臥室,準備求許志強給她開門,卻驚喜地發現門開着。剛剛把阿惠趕出去的時候,門是關着的。但是現在卻開着,明顯是許志強開的。
“請用你的溫柔帶阿志回去吧。”阿惠又想起了安利的話,心裡一動,爬上牀,在許志強身邊躺下。
“志強,我從沒想過要在你面前演戲,騙你什麼。”阿惠想起他扔貓前說的話,忍不住道。
許志強卻又假裝地打起呼嚕來了。
他遠遠地站在她身後,看着月光中她的背影,好像看到了一個無助的被趕出家門的孩子。終究沒忍住把門開着了。
第二天早上,阿惠發現門口貓的屍體不見了,她問婆婆是不是她拿去埋了,婆婆說不是。她就說怎麼不見了。
“許是強子拿出去埋了。”
許志強中午回來後,阿惠就問他貓的事,他冷冷地道“賣到餐館了。”
阿惠心裡又是一陣難過,又覺得無奈。
事實上,正如許嬸說的,許志強把死掉的貓埋在了巷口的柳樹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