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菊軒,顧名思義,賞菊花的地方。至少顧夜是這麼認爲的,她心裡忍不住尋思着:大冬天的,別處的菊花早就謝了,怎麼這兒客人還那麼多?一定是用暖房,花了大價錢種出來的。裡面菊花的種類肯定不少,纔會引得衆人爭相觀賞。這麼想着,她擡腳便要往店裡進。
“這位姑娘請留步!”在門前,她被攔住了。
對啊!這兒肯定跟景區一樣,進門要先交費的。顧夜從袖子中,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輕聲問道:“我們有六個人,不知這些銀子夠不夠……”
那長相清秀的夥計,臉上略顯尷尬,連連擺手道:“抱歉,我們這兒不接待女客。”恰在此時,旁邊有幾位客人經過,看向顧夜和冬雪的目光中,有奇怪,有戲謔,有輕浮……
顧夜眉頭皺了起來,小脾氣上來了,哼了哼道:“你們這是什麼破規矩,性別歧視啊!女客怎麼了?女客就沒有觀賞菊花的權利了?”
二樓,剛從隱珍閣過來,給“賞菊軒”的負責人下達命令的隱魃,聽到動靜,朝樓下瞧了那麼一眼,差點沒一頭栽下來。
天哪!這地方能是這小姑奶奶來的地方嗎?要是讓主子知道他心心念唸的人兒,居然來這等場合,絕對會不顧一切地殺過來,親手砸了這“賞菊軒”!
隱魂殿的產業,遍佈各國各地,涉及到各個領域。“賞菊軒”是隱魂殿專門收集消息的機構。
幸好,那小姑奶奶被君家九公子勸離了。隱魃大大地鬆了口氣。
“什麼?賞菊軒是小倌館?”顧夜聽君棋誠紅着臉的解釋,情不自禁地拔高了聲音。這麼火爆的小倌館,裡面的“少爺們”肯定長得都不錯。可惜啊,可惜!可惜她不能進去,欣賞那各有千秋的美男……
咦?好熟悉的聲音,好欠揍的語調,顧夜循聲望過去。一對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俊美少年,並肩站在不遠處。其中一位披着藍色斗篷的少年,笑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真沒禮貌!
顧夜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包裹,送到白公子的面前,笑道:“多謝白公子的理解,這份藥材,就當我延遲交貨的賠禮了。”
“原來不是看菊花的地方啊!”顧茗見妹妹一臉惋惜,馬上義憤地道,“那幹嘛起這麼個名字,讓人誤會。妹妹你別覺得不好意思,剛剛我也以爲裡面有菊花看呢……”
“哈哈哈哈……這是本公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有人居然以爲賞菊軒是看菊花的地方,這都什麼季節了,哪還有菊花開放?真傻真天真!!”一個囂張的笑聲,打斷了顧茗安慰妹妹的話語。
穿天青色棉袍的白芨,顯然認出了顧蕭,先是一愣,繼而凝眸望向人羣中唯一的一位小姑娘,小小的臉蛋,尖尖的下頜,黑亮明澈的大眼睛,身穿鵝黃色的綾緞上襖,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是蔥黃綾棉裙,小臉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就那麼俏生生地站在那裡,彷彿一朵半綻的雛菊,嬌俏動人。
白芨早有打算,待這次回去過年,就把弟弟留在家族,讓父親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這是我師父教我製藥時,順手做出來的。我的製藥技巧,未能及他老人家十之一二。藥材不多,白公子不要嫌棄纔好。”顧夜見對方立刻就認出是師父的手筆,暗暗感嘆師父名頭之盛。她什麼時候,能像師父一樣,成爲衆藥家爭相追逐的目標呢?
“對了,白公子,”顧夜突然想起這個月跟濟民堂約定交貨的時間,還有不到十天,忙帶着歉意道,“我剛剛生了一場大病,最近兩天才稍稍好轉一些,這個月濟民堂的藥材,能不能寬限些日子。下個月,我會加倍補上的。”
白芨打量着小姑娘略顯蒼白的小臉,不由點頭道:“姑娘的身子爲重,藥材的事暫且放一放,待你身子完全養好了,再製藥也不遲。”
“不嫌棄,不敢嫌棄!!”白芨眼淚都快下來了。他久久凝望着眼前瘦小纖弱的小姑娘,心中思潮騰涌。
顧茗的手勁兒本來就大,又沒有留手,白芷覺得自己的右手一陣劇痛,登時腫得跟豬蹄似的:“你……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個野蠻人,把我骨頭給打斷了。”
白芨接過藥材的時候,外面的包藥材的粗麻布鬆了,露出裡面藥材的衣角。他的瞳孔驟然間一緊,這熟悉到極致的炮製手法,不正是家族用來教導族中子弟,辨認藥聖藥材真假的樣板嗎?這些藥材看上去剛炮製不久,不會超過一個月。(顧夜的紅蓮空間時間是靜止的,炮製好的藥材放入其中便不會再有變化。)
白公子如此好說話,反倒讓顧夜覺得更不好意思了。她記起空間中,還收了一小包師父爲她示範時,炮製的藥材,便把手伸進袖袋。古人寬大的袖子,能裝不少東西呢,難怪有“袖裡幹坤”的說法。這正好給她的空間做掩護了。
“每次見到白公子,你都在替弟弟向人賠罪。有賠罪的工夫,不如回家把人給教好了再放出來,免得給白家丟人,給濟民堂惹事。”顧夜自然不會跟一箇中二少年一般見識,只是感嘆,雙胞胎的性格,居然能差這麼大。
白芨給弟弟的小廝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成事不足的二少爺帶回客棧,他略顯無奈地道:“冒犯了姑娘,在下替他向你賠罪。”
白芷誇張的笑容凝滯在臉上,他瞪圓了眼睛,張大的嘴巴來不及合上,指着俏麗可愛的小姑娘,不可思議地道:“你……你是姓顧的死丫頭?”
樓上的隱魃,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升起一陣危機感。這青衣少年,如此“含情脈脈”地望着他家主子相中的人,這是要跟隱魂殿有“活閻王”之稱的殿尊,搶女人的節奏啊!
白芨上前一步,聲音溫雅潤和:“好巧,顧爺爺,顧姑娘,沒想到能夠在衍城再見到你們。”
再說了,主子只跟顧姑娘只有一面之緣,人家到底記得不記得他還兩說。就是記得,也抵不住相隔萬里,兩地分離……
居然罵他妹妹“死丫頭”,顧茗不樂意了,拍掉指着妹妹的手指,不悅地道:“你誰啊,怎麼能隨便罵人呢?”
“碰瓷啊,你!”顧夜從袖中取出一瓶藥油,往白芷身後小廝的方向一扔,冷哼道,“我哥不過輕輕拍了下你的手,就鬼哭狼嚎的,嚇唬誰呢?哦……到底是富家少爺,身嬌肉貴,受不得半點罪!藥油每日三次,在手上揉搓,兩日便可消腫!”
她再看看身邊憨厚正直的顧茗,想到原主的怯懦軟弱。這對孿生兄妹不但長得一點都不一樣,性格脾氣也是相差千里啊。
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這小姑娘是藥聖他老人家的弟子。除了他老人家,誰能教出如此天才絕豔的弟子?小姑娘纔不過十來歲年紀,就能達到藥師的境界,甚至隱隱超越藥師,達到更高的水準!他無比慶幸,他那日心血來潮,去了那小小城鎮的藥集。這是老天對他的厚愛,是老天給濟民堂的機會!
不行,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得飛書給主子。情敵出現,得讓英明神武的主子想想轍兒,免得自己跟幾個兄弟,都要受掛落。
“這……這是?”白芨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捧着藥材的手變得更加謹慎,生怕自己用力不當,造成藥材的損失。藥聖他老人家還活着!這是他親手製的藥,絕對不會錯!!
再看這少年,眉清目秀,長得不賴。穿着打扮,舉止氣度,都挺不俗的,笑得時候又給人溫暖的感覺,正是小姑娘喜歡的類型。他家主子雖說有炎國第一美男子之稱,可他臉上常年冰封,眼神能殺死人,讓人只敢遠觀不敢接近。兩廂一比較,小姑娘會選誰,還不一定呢!
“顧姑娘,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跟各位吃頓便飯?”白芨終於平復了心中的激動,小心翼翼地收起藥材,彷彿那是絕世珍寶一般。
可不就是寶貝嘛,京城藥材協會年前組織一場藥品交流會,有了這些藥材,濟民堂肯定會在這次交流會中大放異彩的!!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今天必須連夜啓程,快馬加鞭把這寶貝送過去。
樓上側着耳朵偷聽的隱魃,氣得把窗戶上的棱給掰下一塊來。這該死的小白臉,竟然明目張膽地邀約他未來主母,要不要派人把他給咔嚓了,一勞永逸?
“不必了。我出來一天,有些乏了。白公子放心,下個月的藥材,我會準時交給無名鎮濟民堂的。”雖然對着小帥哥很下飯,不過顧夜正在君家做客,太晚回去不太好。她也怕自己出來久了,師父會擔心她,便出言拒絕了白芨的邀請。
隱魃鬆了口氣。還好未來主母英明神武,看穿了那小白臉的伎倆。哼,先留着這小白臉的小命,看主子的意思再說。不過在幾個呼吸之間,白芨的小命在危險邊緣徘徊了一圈,而他卻毫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