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夜進了隔壁房間,對坐在炕上依然一臉痛苦的顧蕭道:“爺爺,師父給了我他做的藥,不知道好不好使。我幫您敷上。”
這小妮子扯着藥聖的大旗,把自己做的藥油拿了出來,心中有一絲絲竊喜:嗯,拜師嘛,還是有那麼點好處滴!
藥聖要是知道自己在徒兒心中,就這麼點利用價值,不知道會不會找塊豆腐把自己給撞死。
活血化瘀的藥油,加上她的按摩手法,顧蕭腿上的痛感很快得到了緩解。他在心中暗歎:果然是藥聖出品的精品,效果槓槓的。
塗了藥油後,顧夜把放在炕頭上加熱的粗鹽袋取來,敷在爺爺的傷腿上。突然,她的小肚子發出了“咕咕”的抗議聲,爲了等待爺爺和哥哥從鎮上歸來,他們的晚飯還沒吃呢。
顧夜把哥哥叫上,兩人進了廚房。竈上煨着大骨頭湯,骨頭是從前幾日逮到的野豬身上拆下來的。天氣漸漸冷了,肉菜也能多保存幾日了。
顧夜用這濃濃的骨頭湯,下了碗疙瘩湯。喝上兩碗疙瘩湯,又飽腹又暖身子。
顧蕭腿上的疼痛,在熱敷之後大大地緩解,美美地睡了一覺。半夜的時候,他被凍醒了,小孫兒縮着身子擠在他的懷裡。透過朦朧的窗紙,他看到外面一片雪白。想到傍晚陰沉沉的天空,今年的第一場雪恐怕是來了!
想到前幾年,每到飄雪的日子,他的腿就鑽心的疼,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老將軍也替他擔心不已,到處尋大夫給他看腿,可都無濟於事。
他動了動左腿,只覺得傳來輕微的痠痛,跟以前刺骨的疼痛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翻了個身,摟緊了孫子,顧蕭嘴角含着笑,又漸漸進入了夢鄉。
“謝謝立虎哥——”顧夜這聲道謝,含糖指數爆表,她自己都被麻得哆嗦了一下。哎媽呀,她可真不是撒嬌發嗲的料,差點沒把自己給噁心死!
“我師父是不是大夫,醫術厲不厲害關你什麼事?”顧夜對吳大娘是一點好感都沒有。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臉皮比城牆還厚,成天只想着從別人那佔小便宜。
顧茗回頭看了落後的妹妹一眼,無奈地轉身回來,在妹妹再一次摔向雪地的時候扶住了她。
“去!怎麼不去?立虎哥,你能等會兒我嗎,我還沒吃飯呢!”下雪天,野兔在雪地裡跑不快,捉起來比平時容易的多。
這是因爲負責往陷阱裡扔獵物的隱魃,終於被主子召回,那貨激動得差點沒哭出來。想他隱衛中的翹楚人物,天天跟着一小丫頭屁股後面當老媽子,這算什麼事兒!
“哈哈!捉住了!”張立虎拎着肥兔子的兩隻耳朵,朝着顧夜的方向顯擺着。顧夜也把手中的紅嘴藍雀展示給他看。
顧茗見了,把冰冷的手往妹妹紅撲撲的臉上放,換來妹妹不滿的抗議聲,他嘿嘿笑了幾聲,道:“幸好昨天把棉花和布買了回來。爺爺已經去請九嬸和三奶奶她們來幫忙,今天晚上咱們就能蓋上新被子了!對了,九嬸幫你做的兔皮馬甲,你趕緊穿上。多穿幾層衣服,別凍着。”
自打從顧家出來,顧茗的性子活泛了許多,漸漸露出十一二歲少年的活潑和淘氣來。顧夜把哥哥的改變看在眼裡,覺得爺爺真是他們兄妹倆的救贖。
爲了不拖累人家,兄妹倆很快跟張立虎父子分開了。兄妹倆先到他們挖的陷阱那兒看看,上面的枯草被雪壓塌了,裡面空空如也。
“顧茗,上山抓野兔,去不去?”張立虎處在變聲期的粗嘎聲音,從門外傳來。
如果不是被過繼給爺爺,把她看做眼中釘的劉氏,不知道會怎麼折騰她和哥哥呢。寒冷而漫長的冬季,缺衣少被的他們,能不能熬過去還不一定呢。
顧夜也湊熱鬧想上去幫忙,沒走幾步,腳下一滑,摔了個屁股朝天,一張小臉埋在雪地裡,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幸好,張立虎和哥哥的注意力都在兔子身上,要不然又要被兩人笑話了。
這些日子,顧夜養得胖了些,眼窩不再深陷,兩頰也有了點肉。她的五官本就精緻,大眼睛、長睫毛、高鼻樑、小嘴巴,再加上巴掌大的瓜子臉,那小模樣還挺標緻。
去年這個時候,顧茗就跟着張獵戶父子上山抓野兔,你還別說,真讓他給逮到一隻。兔子是他抓的,可分兔肉的時候,他跟妹妹分到的淨是骨頭。即便是骨頭,妹妹依然啃得津津有味……想到這兒,顧茗鼻子酸酸的。
陷阱中雖然沒有逮到獵物,兄妹倆並非一無所獲。顧夜用她那把彈弓,射到了一隻棒雞,三隻大山雀。她那手百發百中的絕活,看得顧茗一陣眼熱,纏着顧夜教他射彈弓。
這麼個標緻的小美人兒,衝他甜笑不已,張立虎這個半大少年hold不住了,紅着一張臉,再說不出抱怨的話來。不過,他皮膚黑,別人還真看不出他臉紅了。
這把彈弓,是顧夜拆了一把合金彈弓,換上木製的柄做成的,高品質的皮筋,彈力自然比張立虎的那把要好上許多。難怪張立虎愛不釋手呢!
張立虎也過來,扶住了顧夜另一隻胳膊,甕聲甕氣地埋怨顧茗道:“不讓你帶她,你非要帶。看看,拖後腿了吧?”口中雖然抱怨個不停,手卻扶着顧夜一路往前走着。
看到顧茗手中拎着的棒雞,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嫉恨。不過,棒雞固然重要,可是她當家的交給她的任務更加重要。
顧夜早就醒了,可身上單薄的衣物,抵禦不了初雪的寒冷,只能裹着被子瑟縮在暖暖的炕上。
“哇!好大的雪!”雪鋪滿了整個院子,房頂、樹梢都被雪花覆蓋。雪已經停了,太陽出來了,照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前世,溫室效應愈演愈烈,已經好多年沒看到過雪的顧夜,忍不住驚歎道。
這時候,一隻胖野兔從不遠處的枯草叢中鑽出來,慌不擇路地逃竄着。顧茗大叫着衝了過去:“兔子,兔子!張大叔,快,快抓住它!!”
“哥哥,等等我!”在雪地裡毫無行走經驗的顧夜,艱難地跟在衆人的後面,一步一滑,不時還摔上一跤。好在穿得多,沒摔出個好歹來。
“顧夜,你救回來的那老頭兒,真是一位很厲害的大夫?聽說你爺爺的腿,那位大夫能給治好?”兄妹倆拎着獵物進了村,吳大娘臉上堆着笑,殷切地迎了過來。
張獵戶手拿着獵叉,朝着野兔刺了過去。那隻野兔將身一扭,躲開了獵叉,在三人的圍追堵截中倉皇逃命。
“師父?那位大夫收你爲徒了?你個小丫頭片子,毛都沒長齊呢,能幹什麼?”吳大娘一聽,這還了得?這丫頭是要跟她當家的搶生意呢!
顧茗團了個雪球,輕輕砸在院中的一棵樹上,頓時灑落漫天白色粉末。聞言他笑道:“這雪大什麼?往年雪最大的時候,你一出門就不見人了,被雪沒過頭頂啦!”
她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挪動着步子。一擡頭,一隻紅嘴藍雀停在一株灌木上,啄食着雪下植物的種子。她取出一支小巧的彈弓,拉緊了皮繩,瞄準目標,把石子兒射了出去。那隻可憐的鳥兒應聲而落,顧夜邁着艱難的步伐走過去,把獵物撿了回來。
“妹妹,快起來!下雪了!!”顧茗咋咋呼呼地推開隔壁的門,裹着一股寒風,衝進了顧夜的房間。
不遠處,在野兔被折騰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張立虎一個飛撲,把野兔摁在了身下。
“喲!這支彈弓不錯,你爺爺幫你做的吧?”張立虎看到她手中的彈弓,把野兔塞進顧茗的手中,搶過彈弓試了試,覺得韌勁兒比自己的還要好些。
本來,她是來打探那位醫術高明的老先生,準備什麼時候離開的。青山村總共就三十幾戶人家,每到隆冬來臨,受寒得病的人會成倍增長,吳當歸就指着這些病人過日子呢。
今天一大早,吳當歸看到瘸腿的顧五,腿瘸得沒那麼厲害了,走在雪地裡都沒拄柺棍,納悶之下上前問了一句,得知是顧夜從山裡救下的老先生給治的。他的心中馬上響起了警鈴:要是這位老先生在青山村待上一個冬天,那他來年不得喝西北風去?
於是,吳大娘在這寒風中等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兄妹倆等回來。可得到的消息卻是——顧夜這死丫頭,跟老先生學了醫。那位老先生在顧五家養傷,總有回去的時候。可是,如果這丫頭學到那老先生的本事,以後還有她們的活路嗎?
“從來沒聽過女人學醫的。你想想,你給病人看病,那可是要跟病人有接觸的。一個女孩子,要是被人知道,整天摸男人的手啊身體啊的,以後誰敢娶你?顧葉兒,大娘可是替你着想,你可千萬別不知道好歹啊!”
吳大娘拿她的終身大事嚇唬,以爲這樣一來,這膽小的丫頭肯定會放棄學醫的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