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花會前一天,不知得了什麼差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朱儁陽也出現了。看着好像又長高一點,已經到他胸前的小丫頭,不放心地叮囑道:“丫頭,若是有人欺負你,別都悶在心裡,回來告訴爺……”
似乎有一個多月沒見小郡王了,餘小草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傢伙更妖孽了!她都不敢深看那雙迷人的鳳眸,生怕一不留神被迷得七葷八素的。那誰,趕緊來收了他,免得爲害人間!!
聞言,有些愣神的小草,“噗嗤”一聲笑了,擡起小腦袋,看着那張妖嬈的面孔,道:“告訴你幹嘛?你還能打她一頓不成?”
朱儁陽被噎得頓了一下,冷哼一聲道:“爺雖然不屑於打女人,不過她們可是有兄弟的……”
餘小草爲那些可能招惹自己的,女孩們的兄長幼弟默哀了三秒鐘,又似笑非笑地道:“其實不用那麼麻煩,誰不開眼來惹老孃,咱不賣給她家蔬菜水果便是。反正她看不起農家出身的我,又何必吃農家人種出的菜和瓜果呢?明年水果西瓜下來,也不賣給她們。水果罐頭做出來,也沒她們的份兒!”
那些人之所以看不起自己,不就是仗着金錢和地位嗎?當有錢卻買不來那些炙手可熱的商品時,她們還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
原來他的小丫頭,不是那種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而是一隻藏起利爪的貓兒,平日裡看着溫順乖巧又可愛,不高興時,冷不丁會伸出爪子撓你一個血印子,讓你永生銘記!
被送至外院門前的朱儁陽,替小草拉了拉斗篷上毛茸茸的雪帽,笑着道:“最近冷落你了,等入了冬,爺閒下來就來陪你。誰讓你受委屈了,就把賬記下來,爺到時候一筆一筆幫你討還!”
其實這一個多月,小草比陽郡王還要忙,獨力支應起唐古大棚蔬菜那一攤子,還要兼顧那邊的製藥作坊新藥的開發。同仁堂最近多了幾種調養身體的藥丸,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傑作。所以……小郡王您別自作多情了,人家還真沒想念過你!
次日一早,餘小草換上了四娘姐姐親手做的旗裝,頭髮梳成了改良的雙丫花苞頭,用蜈蚣辮把頭頂兩側的髮辮做成花瓣,在頭頂綻放兩朵迷人的花朵造型,用粉色的珍珠點綴一圈兒。下面的碎髮,編成幾條小辮子,垂在胸前,整個人顯得又小了兩歲,顯得可愛又別緻。
當小草踏入鎮國公內院之時,不少好奇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她:一身淡粉色旗裝簡單素雅,百合袖疊了兩、三層。外面罩着玫瑰紅滾金絲雲錦無袖小夾襖,斜襟領口處繡着怒放的冰蓮花,爲了抵禦初冬的寒風,領口和袖口處都點綴這白色的絨毛,蓬鬆而又可愛。那層層疊疊的玫瑰粉色百褶裙,裙襬的冰蓮花與領口相映成趣。
有眼尖的閨秀,看到衣裙上某處的印記,驚訝不已:居然是玲瓏繡坊的姜大家親手繡制。這樣式一看就是姜大家的新作,突破了往日裙裳的桎梏,打破了陳規,更讓人驚豔。
早到一步的閨秀們,看着這張瑩白如玉,凝脂般的陌生小臉,紛紛猜測着她的身份。誰家的閨秀,能夠有幸得姜大家青眼,在如此隆重的場合,展示她的新作?
“喲!這是誰家妹妹,看着有些眼生,第一次參加咱們姐妹的聚會吧?”明蘭郡主跟雙姝之一的賀宛凝性情相投,看到這麼個俏生生的萌物,忍不住微笑着站起身子。
因着房夫人不放心閨女,讓玲瓏跟了過來,她悄聲提醒了小姐一句。餘小草忙將芊芊素手自然交疊於腹前,屈膝一禮,用百靈鳥般的童生脆脆地道:“餘小草,見過明蘭郡主和各位姐姐們。”
餘小草?誰啊?名字報出來後,大家的表情更茫然了。京中姓於的官員,只有去年新上任的吏部左侍郎於永和,據說他家最小的女兒也就十來歲的模樣,難道是他家的女兒?
吏部右侍郎的女兒李美柔笑着走過來,親暱地拉着小草的手,用一副熟稔的口吻道:“原來是於家妹妹啊!早就想邀請妹妹到家中做客,令堂卻總說妹妹身體不好,不宜出門。今日瞧着,妹妹這身子是大好了?”
小草體態本就略顯柔弱,旗裝夠了出她的腰肢,顯得更加弱風扶柳,再加上尖尖的下頜,一雙大得有些離譜的眼睛,襯着臉蛋愈發顯得小了。幸好膚色白裡透着紅,要不然真讓人覺得大病未愈呢!
“小姐,這是吏部右侍郎家的李姑娘。”玲瓏心中雖詫異對方的熱情,卻不忘自己的本分,提醒自家姑娘道。
這……打開的方式不太對啊!幹嘛上來裝熟絡?難道其中有陷阱?餘小草神色未動,嘴角勾勒出甜美的笑容,禮貌地道:“多謝李姑娘惦記。”
“應該的!”李美柔拉着她的小手,朝着大家所在的暖閣嫋嫋而行,口中道,“來,姐姐介紹幾個好姐妹給你認識。”
跟暖閣中的幾位閨秀相互見了禮,大家都對她露出善意的笑容,態度雖不像吏部侍郎家的小姐那麼親暱,但也不疏遠。
“於妹妹,你這身裙裳出自玲瓏繡坊吧?沒想到你初來乍到的,竟然能得姜大家的青眼,親自替你設計衣物。難道,其中有什麼典故不成?”說話的是賀宛凝,她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一襲熱情如火的紅色衣裙,襯托着她的小臉更加生動。她的性子跟她的衣衫一樣,熱情奔放,沒有什麼話不敢說的。
今日,餘小草自認有個新的使命,就是把旗裝推出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我這身衣裙,是姜姐姐融合了民族特色而設計的,更能凸顯女子柔弱嬌美的一面。相信不久以後,這種風格的服飾,會在玲瓏織繡坊全面推出的。”
“你跟姜大家很熟嗎?”其中一個閨秀,有點酸溜溜地問道。
餘小草謙虛地道:“見過幾次面而已……”
“都叫姜姐姐了,不單純只是見過幾次吧?於姑娘,你說話可真不爽快!!快說,跟姜大家是如何認識的?”賀宛凝圍着小草,前前後後地打量着她的服飾。這在閨秀間並不是失禮的事情,如果哪家小姐得了件玲瓏織繡坊新推出的款式,總會引來大家的圍觀。
餘小草略一猶豫,便把姜四娘前後兩次登門拜訪的事,簡單說了。賀宛凝眉頭微微一皺,道:“你是說,姜大家看到你出門時穿的衣服款式特別,所以追上門來討教?”
李美柔用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道:“於妹妹,左侍郎夫人不是說,你身體一向不大康健,很少出門嗎?怎麼這麼巧,被姜四娘看到你隨意搭配的服飾?”
餘小草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問道:“左侍郎夫人?我和她素不相識,她怎麼會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的身子好着呢,每天騎馬半個時辰都沒問題的。”
李美柔露出驚訝的表情,用帕子捂着嘴巴道:“啊?你不是吏部左侍郎家的小姐?”
“不是啊?”餘小草眨巴着大眼睛,清澈的眸子倒映出閨秀們略顯尷尬的表情。
李美柔有些氣急敗壞:“你不是說你姓於嗎?京中的文臣武將,除了吏部新上任的左侍郎姓於,哪裡還有姓餘的人家?你到底是誰?爲何要冒充京中閨秀,有何目的!”
原來是認錯人了!餘小草終於明白大家對她態度不錯的原因了,只要沒有陰謀,那就好辦了!她心裡提着的一股氣,終於鬆了下來。
面對大家驚疑的目光,餘小草神色鎮定,露出淡淡的微笑,道:“李姑娘,我想你誤會了!我的確姓餘,年年有餘的‘餘’。”
明蘭郡主身邊一個丫鬟,在她耳畔輕語幾句。她看了一眼小草身邊的玲瓏,微微點頭,帶着矜持的笑容,道:“原來是昭勇將軍府上的小姐,剛剛是我們失禮了,將你錯認成了別人。”
昭勇將軍府上的姑娘?那豈不是戶部新上任的女農事官?對啊,那農事官貌似也姓餘,名小草。這個名字還被許多閨秀私底下議論說粗鄙,果然是農家出來的。
暖閣中許多閨秀,收斂起笑容,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屑。李美柔更是多了幾分氣急敗壞:這餘小草太可惡了,居然誤導她,讓她在衆姐妹中出醜!
“你這人怎麼回事?爲什麼不報清你的身份?難道也覺得自己的出身丟人嗎?”李美柔口不擇言,生怕姐妹們誤會她跟這個粗鄙不堪的農家女是一夥的。
餘小草收起臉上的笑意,用淡淡地目光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地道:“難道李姑娘在寒暄之時,總把自己吏部右侍郎之女的身份掛在嘴上嗎?我出身怎麼了?往上數幾輩,大家誰都別笑話誰!”
仔細一琢磨,的確如此。就連金鑾殿上的九五之尊,在太上皇那一輩,也是泥腿子出身。別的不說,鎮國公還有衆多開國將軍,大都是草莽出身,也不必農家子高貴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