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客氣了!”應付官員真是個技術活,以後的日子不知道該怎麼熬!送走了劉尚書,餘小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把腿翹在另一隻椅子上,惜春乖覺地蹲在旁邊,幫她捏着痠痛的小腿。
房子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哈哈笑道:“喲!這誰家官老爺,官沒多大,架子倒是擺得十足。要是被你乾孃看到,準照幾天的唸叨你!”
餘小草被封官的事,房子鎮倒是替她高興了一陣,可房夫人卻擔憂不已。你說,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內院帶着學規矩學管家,跟一羣老爺們混在一起辦差,讓外面人怎麼說?估計好多跟將軍府不對付的,早就準備了瓜子點心,等着看熱鬧呢!
本來,房夫人的打算是,在乾女兒十二三歲的時候,接到府裡來,拘拘她的性子,多學些閨秀該學的東西,帶她參加幾次花會茶會,相看一門好的親事。
現在鬧的,首先那個被傳是冷麪殺神的陽郡王,成天不避嫌地跟前跟後。害得她的那些閨中密友不止一次來問她,是不是爲了給老爺謀劃,把幹閨女定給陽郡王做妾了。
她是那樣的人嗎?她疼小草的心,只有她自己知道,比親閨女還要親,什麼都想給她最好的,尤其是婚姻上,更不想委屈她。怎麼就被傳成爲了自家老爺的前程,送乾女兒做妾的無恥之徒了呢?房夫人心中那個委屈啊!
皇上也不嫌事大地湊上一腳,你說你讓小草幫你參謀着種田,私下裡派人下個旨意,或者傳個口諭就是了。何必大張旗鼓地召進宮中封個六品的芝麻小官給她。這……這不是爲難人嗎?
自古以來,女子做官的能有幾個?就是則天皇帝身邊的上官婉兒,最後也沒落到什麼好下場。朝中那些大臣,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的,原意跟女子一朝爲官?別看皇上的旨意下來了,除了真心爲天下百姓打算的皇上和戶部劉尚書,有幾個真正看得起她家小草了?
皇上這哪是恩寵?真正絕了她家乾女兒嫁給官宦子弟的路子!就是那些經年的世家、落第的秀才,又有哪個願意娶整日拋頭露面,頂個別人眼中笑話一般的官職的餘小草了?聖旨一下來,房夫人頓時氣得胸口疼。皇上,你這樣做也太膈應人了!
被幹爹打趣的餘小草,知道乾孃的心結,嘿嘿笑着,放下了架起來的腳。跟乾爹見了禮後,道:“我就不佔着乾爹的書房了,先回院子換身衣服,免得乾孃看我穿這官服又說我不倫不類,心氣不順。”
房子鎮想起自家婆娘昨晚跟他說的那些話,嘆了口氣,道:“你乾孃是真心爲你打算。想想,京城那些官家子弟,好多還沒謀到一份六品的差事呢?但凡有臉的年輕人,哪個願意自己的夫人壓自己一頭?你乾孃是替你將來的親事擔憂呢!”
餘小草卻渾然不在意地呵呵一笑,道:“我知道乾孃是爲我好。我爹說了,要留我到十八歲。這不還有六七年嗎?真心愛重我這個人的,不會被那些世俗的眼光矇蔽桎梏,那些想得太多,顧慮這顧慮那,骨子裡瞧不起女人的,女兒還不稀罕呢!真心男人這種生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一切都隨緣吧!!將來若是找不到合我心意的,一個人單過也沒啥。乾爹乾孃和小麟麟,還能看着我捱餓受欺負?”
“呸呸!說什麼呢?我房子鎮的閨女還愁嫁?我們家小草這麼優秀,小小年紀廚藝御廚都自嘆不如,又會賺錢。那些看不上咱的,眼都是瞎的,根本配不上我們家小草!!可不能再說獨身一輩子的話,要是被你乾孃聽到了,還不得在牀上躺個十天半月的?”房子鎮瞪了小丫頭一眼,責怪她亂說話。
餘小草纔不怕這個乾爹呢,倒是面對乾孃的時候有幾分犯怵。不是說乾孃對她不好,而是太好了,處處替她着想,並致力把她打造成名門閨秀的賢良淑德的模樣。一想到走路、說話,一舉一動都要受到限制,像被戴了緊箍咒的猴子似的,她就頭疼。
衝乾爹做了個鬼臉,餘小草領着惜春去了自己的院子。剛一進門,撲過來一個肉球模樣的生物,踉踉蹌蹌,抱着她的腿,揚起臉來奶聲奶氣地叫“姐姐” 。
“喲!小麟麟怎麼在姐姐的院子裡啊?等姐姐回來的嗎?”彎腰把小傢伙抱起來,還真有些沉手呢。小傢伙挺有分量!
房浩麟的奶孃,笑得一臉喜氣,道:“大姑娘,您剛出門,小公子就嚷着來找您。這不,一等就是一下午,中間不知唸叨多少次了。您要是再不回來呀,我們小公子該鬧上了!”
房夫人早就敲打過府裡的丫鬟婆子,對餘小草要跟嫡親小姐一樣,萬萬不能有半點馬虎和不敬。否則,亂棍打出去!再加上夫人身邊四個大丫鬟,對小姐都畢恭畢敬,其他人更不敢造次了。
奶孃也是個精明的,時不時地帶着小公子到姑娘的院子裡走動。這兒有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小姐姐,還有很多沒吃過的點心,房浩麟小盆友更是一天三頓地往姐姐的院子跑,每次都呆到吃過午飯或者晚飯才肯滿意地離開。
餘小草抱着小弟,回到自己的房間。小姐一進將軍府,消息就傳到了院子裡。此時,淨房裡已經準備好熱水,梧桐已經拿着小姐常穿的衣裳,伺候在旁邊。
“枇杷,把水蜜桃拿給小主子吃。快吃晚飯了,只喂他吃半個。”餘小草把沉甸甸的肉疙瘩,遞到奶孃的手上。從院門走到房間這纔多少路,就累得她胳膊痠痛。以後得跟乾孃提個建議,小傢伙能走穩當了,不能總讓人抱着,自己下來跑,權當鍛鍊了。免得將來長成大胖子,娶不到媳婦。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她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乾爹武將出身,還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長於內院不成。顧及乾爹現在就在計劃着,等兒子三四歲的時候,就讓他練基本功了。
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了件舒服的衣裳,餘小草領着啃完大半個套子的小弟,來到了正院。房夫人在房中等候多時了。
讓奶孃抱走耍賴想要留下來跟姐姐在一起的小不點,房夫人關心地問道:“怎麼去了那麼久?皇上沒爲難你吧?”
餘小草見乾孃的臉色有些蠟黃,眼底有明顯的青黑,顯然這幾日都沒怎麼休息好,忙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笑道:“乾孃,皇上向來仁慈,怎麼可能爲難我這個小丫頭?皇上關心農事,多問了我幾句關於種田的事情。放心吧,皇上交給我的差事,正是我最擅長的,我肯定不會讓皇上和乾孃您失望的!”
房夫人拍拍閨女柔軟細膩的小手,這是一雙名門閨秀都比不上的嫩白小手啊!這樣的小手,本應該留在內宅做做針線、翻翻閒書,高興時侍弄侍弄花草,不高興時拈起糕點品品香茗的。
結果現在,卻要跟一羣戶部的官員一起,侍弄莊稼。她並不是看不起幫家中做農活的農家女,以前閨女幫着家裡種菜種瓜做滷菜,她不是一個不字也沒說嗎?唉……一不小心,又想到了糟心的事,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房夫人已經嘆了幾次氣了。
餘小草忙安慰道:“乾孃,我被封了官,那是皇上對我能力的肯定。把皇莊交於我管理,承載這皇上對我的期許,和對天下黎民的厚愛。等回到東山村,那些小姐妹們知道我當了官,不知道該多羨慕呢!”
見房夫人還是一副想不開的表情,她又接着道:“乾孃,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再說了,我挺喜歡這份差事的。只要把莊稼種好,幾百頃的皇莊,連同附近的幾個山頭,不都屬於女兒支配了嗎?我們可以在山頭上種各種果樹,勻出一部分田地種菜種瓜。這樣一來,春收蔬菜夏收瓜,自己吃用方便不說,也能多些進項。”
“胡鬧!既然皇上對你委以重任,就老老實實辦你的差,不要搞那些有的沒的。要是被有心人彈劾,皇上怪罪下來,有你好果子吃!”房夫人被她這麼一說,不得不認清事實。既然改變不了,就給她最大的支持,讓她沒有後顧之憂吧。
唉!她不是個合格的乾孃。她家小姑娘又是被封官又是被單獨召見的,猛地面臨這陣勢,一定挺緊張挺惶恐的吧。而她沒能給她支持和幫助,反而病倒了,需要女兒安慰。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當初沒有兒子傍身,面對京中的風言風語時,她不勇敢地挺過來了嗎?怎麼當了娘之後,反而怯懦了呢?
女兒說的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怕是沒有用的,關鍵看要怎麼能變害爲利!她就不相信了,憑着她家老爺三品將軍和忠勤伯的爵位(這次倭寇事件後加封的),不能給自家姑娘謀個稱心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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