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糧商肯定不會看着中國的採購團從南美獲得大量大豆,所以他們很快就出招了,而且招招致命,直擊這些大豆出口國的死穴;首先,他們放出風聲,由於全球小麥減產,他們必須減少小麥出口份額,尤其是對南美各國的小麥出口,這一下可就要命了。
很多人都覺得巴西擁有五十五萬平方公里的可耕種土地,位居全球第五,而巴西本國只有兩億人口,擁有如此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巴西人肯定不用發愁會餓肚子,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巴西的農業結構受殖民時期影響嚴重,絕大部分土地都用來種植大豆、甘蔗、咖啡、可可等經濟作物,剩下的土地裡還有一部分種植玉米,而小麥這種巴西最喜歡吃的主食材料卻只有在南部地區有少量種植。
巴西每年都要進口數百萬噸小麥來填補這一缺口,而這些小麥大多都來自歐美國家,供應鏈被四大糧商牢牢控制在手裡,要是巴西肯繼續乖乖地聽從他們的命令,那麼他們依舊會爲巴西提供穩定的小麥供應,讓巴西人可以吃上面包,可要是他們不聽話,那四大糧商肯定會利用小麥來威脅巴西。
小麥供應不上,巴西人就會餓肚子,再稍加煽動巴西民衆則會以爲這是巴西政府的鍋,如此以來盧拉的地位也會不穩;他們之前就對盧拉上臺後的種種政策很不滿了,現在剛好可以借用這個機會好好敲打他一番,巴西繼續當種植園不好麼?爲啥要尋求獨立自主?小心這麼搞連飯都吃不飽!
“這一招不好應對啊,巴西人雖然想賺錢,但填飽肚子更加重要,如果連肚子都吃不飽,賺再多錢也沒用!這也給我們了一個警告,別看美國平時一口一個自由貿易的,真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丟掉虛僞的面具,使出最下作的手段,所以咱們國家的飯碗一定要牢牢握在自己手裡!”中糧的高總這次可是大開眼界,其餘中儲糧、中海、中遠洋、中銀等機構的領導也是心有慼慼。
“幸虧之前加入世貿組織的時候,我們堅決沒有在主糧上讓步,要不然巴西現在面臨的局面我們遲早也會遇到!而且肯定更加危險!”中儲糧的領導感到一陣兒後怕,巴西纔多少人?而中國又有多少人?要是中國的小麥供應也出了問題,那可是太可怕了。
現在雖然在大豆上遇到一些問題,但這個問題雖然嚴重卻不致命,沒了足夠的大豆頂多是吃不好,而沒有小麥卻是吃不飽,吃不好和吃不飽的卻別可是太大了,前者頂多發點牢騷,後者可是會要命的。
“那咱們能不能補上巴西小麥的缺口?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出海的時候裝上小麥,到巴西再拉大豆回來,豈不是一舉兩得?”中海的領導問道,現在中國從巴西進口的主要是大豆、鐵礦、石油、木材等原材料,而中國出口到巴西的則是摩托、彩電、冰箱、空調、拖拉機等工業品,兩者需要的遠洋運輸能力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所以中海和中遠洋的船隊經常要爲從中國出發裝什麼貨而頭疼,要是可以向巴西出口小麥,那這個問題就解決了。
“我們現在拿不出小麥來出口!”中儲糧的領導苦笑道,給他們講起了近些年來中國小麥的生產消費情況,在此期間經歷了三次變化。
八十年代到九六年之間,因爲國內生產無法滿足消費需求,中國每年都需要進口一千萬噸左右的小麥;九六年到零三年,小麥連年喜獲豐收,生產量終於超過了消費量,進口需求連續下降,每年只需要進口幾十萬噸特殊品種的小麥;而到了今年情況又有變化,受全球小麥減產的影響,中國不得不加大了小麥的進口數量,僅僅前幾個月,全國小麥總進口量就已經達到了五百萬噸,全年進口量肯定要恢復到前些年的上千萬噸。
“小麥的情況肯定比大豆好,我們倉庫裡還有庫存,所以那些外國公司也不敢漲價太多,但我們也只能滿足自己的需求,想出口到巴西肯定是不可能的!”中國每年收穫的小麥總量超過一億噸,缺口只有幾百萬噸,而且還有大量庫存兜底,所以小麥遠比大豆安全,但也只夠自己用。
“金總,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在中亞存了不少小麥,我把這些小麥送到國內,然後您從沿海地區的倉庫裡把小麥運到碼頭,讓林總、喬總的船裝上小麥運到巴西,最後再運大豆回來,這樣我們的問題豈不是都解決了?”李耒在哈薩克斯坦和周邊各國多年的經營終於可以派上大用場了。
哈薩克斯坦擁有排名全球前十的農業潛力,他們不缺石油不缺土地,只缺人口和技術,而這些都是李耒可以提供的,國內源源不斷輸入到哈薩克斯坦的機械和勞動力,不斷擡高哈薩克斯坦的糧食產量,讓這個僅有一千五百萬人口的國家小麥產量直接突破了兩千萬噸,平均到每個人頭上超過了1.3噸,這麼多小麥肯定吃不完,更何況他們還有大量其它糧食出產,所以具備很大的出口潛力,再加上其它中亞國家,填補中國每年上千萬噸的小麥缺口並不是不可能。
中亞各國地處歐亞大陸距離海洋最遠的位置,他們雖然擁有大片土地,但糧食出口卻相對困難,要麼向東賣給中國,要麼向西賣給中東國家,最多也就能送到希臘等國,再遠就不行了,因爲運輸成本太高,無法和歐美國家的糧食競爭,想出口到巴西就更不可能了。
李耒提供的互換方案則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西北是我國重要的小麥消費區,可這裡卻不是主要小麥生產區,當地人食用的小麥需要從外省運進去,既然都是運,那麼從中亞運和從東北運似乎也沒太大區別,去年剛通車的中哈鐵路正好爲這一方案提供了便利。
而將沿海地區的小麥出口到巴西則是港口對港口的直接海運,運輸成本大大降低,最後到岸價格肯定會比美國出口給巴西的價格稍微高一點,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處於國家安全的考慮,巴西也會選擇多一個供應商,盧拉肯定也不想經常被美國人用小麥威脅敲打。
巴西人甚至用不着購買太多的中國小麥,因爲四大糧商能威脅他們的原因就是覺得巴西找不到其餘替代購買渠道,而一旦這種渠道有建立起來的徵兆,他們就會立刻恢復對巴西的小麥供應,總不能讓這些小麥繼續存在倉庫裡發黴吧?
“這個辦法可行,但是我們得對小麥的質量和數量進行嚴格檢查,而且得你們送來的小麥入庫後,再把沿海地區存儲的小麥拿出來!”中儲糧的金總謹慎地表示了贊同,但對具體的方法進行了嚴格的限制,中儲糧的庫存關係着國家安危,他不能冒任何風險。
李耒滿口答應,“這是當然的,其實只要幾艘裝滿小麥的船抵達巴西,四大糧商就會放鬆對巴西的小麥出口限制,這就跟上次第一船巴西大豆抵達大連港的時候,國內期貨市場大豆價格立刻暴跌一樣!”
其實國內主要進口大豆壓榨能力大多位於山東、江蘇等地的沿海區域,進口大豆主要停靠的也是這幾個地方的港口,但爲什麼第一船巴西大豆會在大連港卸貨呢?還不是因爲國內主要大豆期貨交易是在大連期貨交易所完成的,在這裡卸貨能給那些炒家們帶來更直觀的衝擊。
滿載小麥的貨運列車立刻從哈薩克斯坦境內出發,抵達烏市,然後再從這裡送往蘭州、西安等地,等這些小麥通過驗收進入中儲糧當地倉庫後,早已做好準備沿海港口馬上開始裝船準備前往巴西。
盧拉同時也高調宣佈,巴西人的飯桌上不會缺少麪包,從中國來的麪包馬上就要到港了,四大糧商的進攻被挫敗了,巴西市場上的小麥、麪粉價格應聲而跌,但是他們沒有認輸,很快又採取了其他手段。
多個受四大糧商控制的港口突然同時宣佈進行檢修,大大降低了進出港能力,除了他們自己的大豆,其餘農場主或者收購企業的大豆那怕是已經送到港口,也沒辦法裝船運走。
多家大型農場也收到了孟山都律師函,要求他們要麼停止種植大豆,要麼向孟山都支付高額專利費,這些農場的主人都覺得莫名其妙,我們根本沒用過你們的大豆種子,你們憑什麼問我們索要專利費?
孟山都的回覆卻讓他們瞠目結舌,因爲這些農場和使用孟山都種子的大豆田緊挨着,所以孟山都的花粉也傳播到了他們的農場中,他們生產出來的大豆自然也帶上了孟山都大豆的基因,而這些基因是孟山都獨有的,必須給錢!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這就好比孟山都強姦了這些農場主的妻子,生下了孩子,而農場主還得給孟山都出借種費,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按照現行的專利法,孟山都確實有權這麼做,這也是他們壟斷全球轉基因大豆種子的重要手段。
那些沒有和孟山都轉基因大豆田接壤的農場主還沒來得及慶幸,就有人找上門來,這些人裡有農機供應商的代表、有化肥供應商的代表也有銀行的員工,供應商拿出合同讓他們提前還款,銀行也要提前抽回貸款。
農場主馬上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合同上已經約定了明確的還款時間,你們不能在大豆還沒有賣出去的時候要賬,然而這些討債鬼很快就從合同裡翻出幾條原本覺得不起眼的條款,用這些來證明他們確實有這個權力,而且農場主不能違背,必須馬上還款。
雙方陷入激烈的爭吵中,感覺差不多了,受四大糧商控制的收購企業代表出來打圓場了,他表示只要農場主和他們簽訂長期獨佔協議,從今往後這家農場生產出來的大豆只賣給他們,那他們就馬上給錢幫助農場主渡過這道難關。
中方採購團和惠農巴西分公司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他們也採取了針鋒相對的手段,四大糧商雖然控制了巴西大多數大豆貨運渠道,但並不是所有渠道都受他們控制,惠農自己手裡就有一條從馬託格羅索州到港口的物流渠道,也控制着部分港口,他們可以幫助附近的農場主將大豆送到中海、中遠洋的貨輪上。
巴西政府手上也掌握有一些渠道,他們一邊進行協調,一邊和中海、中遠洋的代表洽談,希望從他們這裡拿到投資和技術,建造真正屬於自己的港口。
中銀的工作人員這時候也派上了用場,他們在巴西已經設立了代表處,可以跟巴西的銀行合作,爲那些急缺資金的農場主提供幫助,於是他們也組建了規模不小的團隊,開始遊走於巴西大豆產區的各個農場。
中銀出錢,惠農巴西分公司的人則帶來了更便宜、更好的農機、化肥、農藥和大豆種子,惠農同樣在大豆領域構建起了完善的產業鏈,同樣可以涵蓋從播種到收割到銷售到加工的全部流程,他們的出現給了巴西農場主們除了四大糧商之外的第二個選擇。
許多飽受四大糧商壓榨的農場主很快就被代表團說服了,從中銀這裡拿錢償還了債務,又從惠農這裡得到了明年生產必須的農機、農藥、種子等物資,惠農對巴西大豆產業的影響進一步加強。
眼瞅着此前在其他國家屢試不爽的手段在巴西竟然罕見地受挫,四大糧商更加火大,他們馬上加強了進攻,巴西境內的抗議反對越來越多,幾位惠農的員工也在從加拿大轉機的時候被當地警方控制,理由是涉嫌商業賄賂,圍繞巴西大豆這場仗愈發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