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董,孫總這也是沒辦法啊,現在鄉鎮企業、民營企業辦貸款有多難您也知道,而且孫總跟我們當地的單位關係都不好,想從本地銀行貸款就更不可能了,要是不從職工還有普通老百姓那裡籌錢,我們大午集團就辦不下去了!況且我們籌的錢誰想退出隨時都可以,從來沒有一次耽誤的!這怎麼能叫‘非法吸納存款’呢?”大午集團的員工在電話裡苦苦哀求着。
近些年的商業環境確實比之前好了許多,但有些問題依舊存在,比如民營企業融資難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會長久地持續下去,《人民的名義》裡蔡成功說自己做生意這麼多年,通過正軌渠道拿到的貸款一筆都沒有,反映的就是這樣的問題;雖然李耒通過民生銀行給大午集團發放了一些貸款,但這些貸款遠遠不能滿足大午集團的需求。
再加上近些年來四大行陸續推出鄉鎮市場,導致鄉鎮市場的貸款發放總額進一步下降,光靠信合等銀行遠不能補上這個漏洞,所以大午集團想要獲得企業發展所需的資金就更難了。
這事兒李耒不好幫忙說話,但是想到大午集團還有那麼多人,如果任由這家企業破產似乎也不太好,於是李耒就給他們提供了一些經營上的幫助,先借了大午集團一筆錢,讓他們可以週轉,再在種雞、飼料等必要物資的供應上也給了他們一些便利,讓他們可以繼續活下去。
對於這些幫助,李耒並未進行過多宣揚,也讓大午集團的人不要多說,他在此事中的姿態還是比較低調的。
大午事件在媒體上發酵地越來越厲害,好多人都參與到這件事的討論中,大家看法各不相同,有法律工作者認爲,大午集團的集資沒有非法佔用,沒有揮霍浪費,而是把主要資金都用在發展生產上,同時還興建了學校、醫院等公共設施造福鄉里;而且這種借款的對象是與公司有相互信賴關係的工人和鄉親,並不是特定的一般大衆,所以應該是合法的民間借貸行爲。
也有另外的法律工作者對上述觀點進行了駁斥,認爲他的行爲確實是違法,判定是否屬於非法吸收公共存款並不是看是否造成了危害,而是吸納存款的過程,他這種行爲本身就是不對的。
還有人把問題的原因歸咎到了制度上,比如茅三太子就說,孫大午雖然明面上違背了國家對金融管制的規定,但實際上,他非但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倒是讓許多人受益,這樣的行爲如果都是犯罪,那就要質疑制度是不是該修訂了。
這種觀點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如果全國的企業都學習大午集團吸納存款,那又會發生什麼呢?這種局面想想都覺得可怕,而且也確實會引發嚴重的後果,李耒後世經常聽說某某地因爲民間借貸崩盤,蒸發了多少多少個億的案例,這些人的做法其實和大午集團並無本質區別。
看到這麼熱鬧,許多大佬也開始下場了,比如泰山的那位柳教父,他給大午集團發過去一份傳真表示慰問,並送去了一千萬借款;此舉頗有《水滸傳》裡及時雨宋江的味道,一經傳出就受到了許多人的擁戴。
幾個月後孫大午被判三緩四,罪名成立但是沒有坐牢,出來後他依舊很硬氣,面對記者採訪是說了六個字,“我伏法,不認罪”。
這件事讓李耒想到了另一起類似的案件——吳英案,幾年後吳英同樣以涉嫌非法吸納存款被捕,涉案金額高達3.89億元,一審被判處死刑,後來多次改判,而且判決結果越來越輕,從死緩改爲無期,再從無期改到25年。
從那以後因爲觸犯經濟犯罪而被判處死刑的事情似乎是越來也少了,而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就不好說了。
很快李耒便沒心思關注這點小插曲了,因爲在經過漫長的準備之後,四大糧商終於有了新的動作,八月份,在距離美國大豆上市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美國農業部突然宣佈,說因爲今年天氣不好,美國會將大豆庫存降低8.12%,這是20多年來的最低點,庫存量降低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美國大豆的產量要降低,產量一低,價格自然就上漲。
這一消息很快就反饋在期貨市場上,華爾街的國際金融炒家就開始大量炒作大豆期貨,芝加哥期貨市場的大豆價格繼續飆升,將原本已經很高的價格再次推高,一路從2300元每噸暴漲到4300元每噸,幾乎翻了一倍。
受這些消息帶動,大連期貨交易所的大豆合約也開始不斷升高,從1700元摸高到2899元,但是這仍然沒有達到四大糧商的預期,按照他們的計劃,應該把這個價格推高到3500元以上纔對。
大連期貨交易所是中國最重要的大豆期貨交易平臺,這裡的價格變動很快就能反饋到市場上,讓這裡的價格翻番必然會引起榨油企業的恐慌,進而逼迫他們高價從他們手中購買大豆。
這些策略四大糧商早就在其他國家、其它糧食上用過很多遍,所以李耒很早就提醒了中糧、中儲糧等相關部門,並且親自下場,投入大量資金打壓大連期貨交易所的大豆合約價格,所以纔沒讓四大糧商如願。
要是沒有這些努力,現在大連期貨交易所的大豆合約價格估計早就突破3500了,現在將大豆合約壓到2899元,沒讓突破3000元,如此以來,市場依舊有恐慌,但恐慌的程度無疑要小得多。
除了這些,李耒還在輿論上跟四大糧商針鋒相對,張修再次按照他的意思撰寫文章並接受記者採訪,揭穿四大糧商的謊言,聲稱美國大豆減產是個不折不扣的謊言,是他們爲了擡高大豆價格說的謊話。
記者有些納悶,便打斷了張修的話,“張老師,這次宣佈美國大豆減產的話可不是四大糧商說的,而是美國農業部的官方言論,美國官方總不會說謊吧?”
“呵呵,美國官方說的謊話還少麼?”張修不屑地冷笑,“美國是爲大資本家服務的,大資本家想讓他們發表什麼言論,他們就會發表什麼言論!你沒看過我那本《糧食戰爭》吧?上面可是寫的清清楚楚!”
“四大糧商擁有強大的政治遊說能力,他們通過政治捐款等手段來推動對自己有利的法律出臺,在農業服務與農產品、啤酒葡萄酒、農業利益、食品飲料等相關領域,他們的遊說支出都佔絕對統治地位。”張修隨手拿起一本《糧食戰爭》,很快就翻到了相應的圖表展示給記者看。
並且他還舉了一個例子,“知道近些年來爲什麼市面上的動物油,比如豬油、牛油這些越來越少,而大豆油、花生油等植物油越來越多了麼?”
“額,好像是因爲植物油比動物油更加健康、營養更加均衡吧?”記者皺眉思索片刻,從腦海中翻出模糊的印象回答道。
“美國官方確實是這麼說的,1993年的時候,美國和加拿大政府宣佈兩國人民應該減少動物脂肪的消費量,他們爲此拿出了大量營養學家的研究結果爲自己的決定背書!但這些研究結果就真的科學麼?如果你仔細研究的話,就會發現這些研究結果大多都誕生於四大糧商資助的的研究機構,所以這一變化是植物油行業戰勝了動物油行業,而不是科學戰勝了習慣!”
“植物油越來越多,動物油越來越少,並不是因爲植物油更有營養或者更安全、更好吃,而是因爲植物油能帶來更高的利潤;首先植物油獲取要比動物油更容易,想要豬油就得養豬,然後等豬長大了再屠宰煉油,整個週期時間長,而且成本也更高;植物油就簡單多了,種植大豆,然後收割榨油就行了!不僅生產週期更短,成本更低,而且更容易形成壟斷。”
“想壟斷動物油市場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爲養殖場太過鬆散;而壟斷植物油市場則要簡單得多,只需要將大豆種子和收購倉儲運輸渠道控制在自己手裡就行,種子的話四大糧商已經和孟山都等種業公司達成一致,而收購倉儲運輸渠道則是他們早已掌握的!四大糧商加起來控制了全球六成以上的大豆銷售,他們想讓大豆油達到什麼樣的價位就能達到什麼樣的價位!要是不聽,人家就不賣給你大豆,沒了大豆,那些榨油廠就只能破產了。”
“現在他們放出假消息就是爲了人爲地製造短缺恐慌,從而擡高大豆價格;美國農業部說今年天氣不好,大豆會減產,但是根據我搜集到的資料,情況並非如此,這是我朋友在美國自駕遊拍攝的照片,他一路從內布拉斯加州、衣阿華州、伊利諾斯州、印第安納州,到俄亥俄州,再到南北達科他州、明尼蘇達州、威斯康辛州和密蘇里州,這些州生產了美國八成以上的大豆!”
“從這些照片可以看出,美國中西部的大豆主產區的確有一些地方受到了反常氣候的影響,但所佔的比例非常小,大多數地方依舊風調雨順.”張修一張一張的記者展示照片,“這是在印第安納州拍的,看看這些大豆長勢多好這是在俄亥俄拍的,悄悄這飽滿的豆莢,這像是要減產的樣子嗎?”
“大家都覺得美國很遠,驗證起來很麻煩,但實際上並不難,坐飛機過去,租輛車沿着我說的線路跑一圈兒,就什麼都清楚了!要是嫌自駕太慢,還可以租小飛機飛一圈兒,從天上看得更清楚!”
“這要花不少錢吧?”記者下意識說道。
“肯定要花錢,但是如果你是開榨油廠的,或者是做大豆期貨的,美國大豆到底是減產還是豐收,關係着你的全部身家,只要能掌握準確的信息,花上幾萬塊、十幾萬去美國溜達一圈兒,還是很划算的吧?”張修攤手道。
節目播出後,確實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好多生意比較大的老闆也覺得張修說的有道理,美國人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去中西部的大農場掃幾眼不就清楚了?只要能搞清楚,幾萬塊錢算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