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建章可不是做自媒體的,所以光看李耒提供的資料肯定不夠,還得安排記者前去暗訪調查,拍攝到證據確鑿的影像錄音資料,才能製作節目,在《訪談》節目中的播出,這時候就輪到王海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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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訪談》播出之後,確實培養了一批素質過硬的調查記者,他們能夠假扮各種身份和當事人接觸,從他們嘴裡套出話來,然後利用微型攝像機、錄音機等器材將這些記錄下來,帶回裝墊兒臺進行加工處理,最終制作成節目,在《訪談》節目中播出。
但這些人採訪的人羣結構比較複雜,遠不如王海這麼單一,王海就只和造假售假分子打交道,在這方面的經驗要比他們豐富的多,前期接到李耒的通知後,王海便開始在全國各地搜尋三聚氰胺的線索,現在樑建章手上拿到的這些資料裡,就有很多是王海提供的。
李耒介紹完情況後說道,“這件事還是有風險的,那些開奶站的都是地頭蛇,販賣三聚氰胺的也不是好東西,如果被他們發現,就有生命危險,所以必須得慎重才行,小王在這方面經驗稍微豐富一點兒,可以和你們的記者配合!”
“小王這些年做了不少事,我也經常聽說起,等這次的事兒忙完了,要是小王願意的話,我們《訪談》也可以給你做一期節目,讓你好好講講打假的事兒!”樑建章說道,王海打假的時候經常和電視臺、報刊雜誌進行配合,此前也和裝墊兒臺打過不少次交道。
“上節目可以,不過得化妝。”王海現在是愈發謹慎了,就算是來李耒這兒吃飯,也始終沒有摘下自己的墨鏡。
三個人聊了很久,初步拿出了一份暗訪計劃,然後第二天王海便跟着樑建章去了裝墊兒臺,和《訪談》的調查記者們互相交流了一番自己的暗訪經驗,雙方都覺得收益匪淺,王海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跟國有企業、地方幹部打交道的技巧,而他們也從王海這兒得到了許多和生意人交流的訣竅。
王海還送了他們一些更加精巧、隱蔽性更好的設備,這些都是李耒幫他從國外買到的,如今國內的電子產品還是差了點,而裝墊兒臺又不可能花大價錢給普通員工購置太好的設備。
“王總,這可是太謝謝您了!這些設備確實比我們現在用的要好,有了這些東西,我們以後再做暗訪調查的時候就方便多了!”《訪談》的調查記者劉愛民對這些設備可謂是愛不釋手。
他以前當過兵,退伍後先在人民警察報社工作了一段時間才調到《訪談》欄目,因爲這段經歷就成了調查記者,經常全國各地出差,進行暗訪調查,在這方面有着豐富的經驗。
三聚氰胺這件事影響實在是太大了,於是樑建章就安排了他最信任的劉愛民來負責暗訪調查,而王海也將親自出馬,跟他一起去調查奶站和批發商;經過幾天的準備後,倆人便上車離開京城,開始正式的暗訪調查。
抵達目的地之後,王海先在火車站附近找了個小旅館住下,然後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便有一個賊眉鼠眼的人找上門來,“麻哥,您又來進貨了?這次想要多少?這位又是?”
“老鼠,這是我兄弟,你叫虎哥就行,虎哥家底比我厚實,要的貨也比我多!所以他想去廠裡看看,要不然不放心!”王海答道,他之前就已經假裝進貨來過一次,這次也給劉愛民編了個同樣的身份。
“虎哥在草原上有好幾個奶站,都是他小弟管着,正愁沒地方進貨呢!這可是大主顧,我這樣小打小鬧的比不了!”王海豎起了大拇指,劉愛民也假裝不經意間露出了自己的大金錶,以此來展示自己的實力,實際上這塊表還是王海借他的,以他的工資肯定買不起。
老鼠是幫忙拉客戶的小混混,靠促成成交然後拿提成賺錢,而且王海又是老客戶,所以也沒多想,便帶王海和劉愛民去了廠裡,說是工廠,實際上只是隱藏在城鄉結合部的小作坊而已,防備也沒多嚴密,畢竟又不是生產白麪,三聚氰胺也算是正經的化學原料。
進去之後,裡面已經有不少人過來進貨了,王海和劉愛民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他們的交談,從口音上判斷以NM、HB的居多,再聽他們說話的內容,要麼是奶站的老闆,要麼是乳企的採購,都是準備買這種用三聚氰胺和麥芽糊精混合而成的蛋白粉回去加到牛奶裡的。
輪到劉愛民過去的時候,他提出了質疑,“這東西到底安全不?我就想掙錢,可不想鬧出人命來!”
“你就放心好了,HB、NM這麼多奶站、牛奶廠都在用我的貨,要是有問題,早就鬧開了!”廠裡的負責人不在意地說道,爲了增加說服力促成這筆買賣,他甚至還拉來了一位熟客幫忙作證。
“我都用了仨月了,一次事兒都沒出過,我跟你說,這東西比尿素好用多了,一千斤牛奶裡面只加半斤就行,還能摻上百斤的水,你買回去之後就等着數錢吧!”聽到劉愛民說話帶有SD口音,熟客便放心了,他的奶站在NM,兩家不存在競爭,給同行分享下經驗也不要緊。
“哎,我們最早是用牛尿,牛尿不好蒐集又換成了尿素,合着你們也是一樣啊!”劉愛民故作驚訝地說道。
周圍聽到的人頓時笑成一片,“哈哈,這些手段,從NM到HD,再從DB到SD,大家都在用!全國上下都是一樣的路子。”
劉愛民很懂得如何勾起人的說話慾望,三言兩語就讓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同行把自己的拿手好戲說了出來,小作坊赫然成了黑心奶站站長交流歪門邪道的高峰論壇,各種手段聽得他是心驚不已。
“哎,幹這一行是掙錢,倒也有壞處,以前吧,我還敢給家裡人喝奶農送來的牛奶,現在說啥也不敢了,我能給牛奶里加東西,那些奶農也能,搞得我一個開奶站的,想給孩子喝點牛奶還得自己養牛!”
“可不是麼,我現在給孩子吃的奶粉要麼是進口的,要麼是完達山的,其它的奶粉根本不敢買,誰知道這些奶粉裡面到底是有尿素還是有三聚氰胺?”這些人給牛奶裡摻東西賺錢,他們自己卻從來不喝,看來他們還是很清楚這些東西對人體是有害的。
“爲啥完達山的就放心?”王海趕緊問道,這些話要是錄下來,那怕裝墊兒臺爲了避嫌不播,他也可以通過自己的渠道進行公開,到時候全國的消費者一看,就連這些黑心販子都喝完達山的牛奶,那他們就更放心了。
“哎,這完達山忒不是東西了,把好草場都霸在自己手裡,我們想跟着喝點湯都不行!不過話又說回來,人家的奶確實好!”有人先是罵了完達山幾句,又誇了起來,“有完達山這樣的廠子也算是好事兒吧,起碼咱不用到處找進口奶粉了不是?”
“那將來要是完達山也要從你的奶站買牛奶,那你還賣不賣?還給裡面加東西不?”馬上又有人問了。
“賣!能賺錢幹嘛不賣?該加的東西還是得加,不然我喝西北風去啊?大不了以後就喝進口奶粉得了!”這位行事倒是果斷。
在廠裡轉了一圈兒,用隱藏好的偷拍設備把生產散貨的過程全部記錄下來,然後提上自己花錢買的蛋白粉走了,臨走前劉愛民還和廠裡的負責人握手,“第一回打交道得慎重點,要是好用的話,我下次再來的時候,可就不是這點兒了!”
結束後他們並沒有馬上回京,現在暗訪調查的只是加工廠,奶站還沒調查呢,於是他們先把買到的三聚氰胺蛋白粉換成了外形相似的無害產品,再帶着這些東西上了火車,一路北上準備去暗訪奶站。
這些蛋白粉從廠裡拿貨是一個價,賣給奶站又是一個價,一進一出保底也有成倍的利潤,就算如此,奶站站長也是搶着買,因爲把蛋白粉加到牛奶裡不僅能讓他們的原奶達到收購標準,還能摻更多的水,把水當成牛奶買那可是暴利。
劉愛民同樣用偷拍設備記錄下了奶站站長如何給牛奶裡摻東西的畫面,他是越看越火大,因爲他也有孩子,他的孩子也經常喝奶粉,一想到摻有三聚氰胺的奶粉有可能被自己的孩子喝了,劉愛民就像直接一把火把奶站給燒了。
去了幾家奶站,都是差不多的情況,那些奶站站長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給牛奶裡面摻東西當成光輝的事蹟拿出來顯擺,劉愛民臉上掛着笑,心裡卻恨不得把這些扔進奶池裡面淹死。
調查完奶站,他們又去了奶農家裡,都不用他們自己費力找,得知有人過來賣貨後,奶農就自己找上門來了,而且還非常理直氣壯,既然奶站都在給牛奶裡面加東西,那我們爲啥不能加?反正遲早都要加,我們自己加還能多賺點。
最後暗訪的牛奶廠,一些牛奶廠也在幹這種事兒,他們去送貨的時候,還有人顯擺,“這辦法其實就是我們教奶站的,那些開奶站的都是土錘懂個屁,讓他們自己琢磨,琢磨到死也想不到這種好辦法!”
暗訪全部結束後,倆人帶着積累的素材回到京城,樑建章帶着《訪談》欄目組的其它工作人員一起看了這些素材,大家是邊看邊罵,誰家的孩子不喝牛奶啊?誰願意讓自家孩子喝這樣的牛奶啊?這些人真是太該死了。
“大家辛苦下,趕緊加班把這期節目做出來,早一天放出來就能早一天讓全國人民知道這裡面的貓膩,就能少讓一些孩子受害!”樑建章這些天也認真瞭解了三聚氰胺的危害,成年人還好,孩子喝多了摻有三聚氰胺的牛奶,很容易產生腎結石。
但是,節目的播出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有些人的消息可是非常靈通的,節目還沒有製作完成,欄目組不少人就接到了電話,拿出各種理由來想讓他們停止這期節目的製作。
就連樑建章都有老熟人過來相勸,“建章啊,這件事水很深,牽扯的人不少,你貿然放出來可是會得罪人的!聽我一句勸,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他們也做了保證,說馬上就會整頓這種現象。”
“王叔,我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要是不播的話也會得罪人,部裡剛出臺了國家標準就遇到這種事,不收拾那就是被打臉了,總局也想利用這個機會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樑建章又把他勸自己的話還了回去,“王叔,這裡面的水確實很深,您既然都退休了,就別摻和了吧!”
掛了電話,樑建章就開罵,“呸!什麼東西!都退了還來幫人當說客,遲早都得死在這上面!”
李耒知道肯定會有人阻止節目的播出,所以他提前做好了準備,聯合幾位股東將情況上報,獲得了多個部門的支持,所以樑建章也有了拒絕的底氣。
當然,更重要的是給牛奶裡面加三聚氰胺纔剛開始,範圍遠沒有08年那麼大,牽扯的企業也沒有那麼多,要不然想曝光就更難了。
很快,《訪談》便完成了節目的製作,並安排在收視率最高的週一進行播出。
晚上七點四十,人們在看完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後並未換臺,經過這幾年的發展,《訪談》已經在觀衆心中形成了口碑,大家都想知道《訪談》今天又會曝光什麼。
“用事實說話,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收看本期節目《毒奶粉是怎樣誕生的》.”熟悉的片頭語過後,主持人報出了本期節目的主題,毒奶粉三個字瞬間就抓住了觀衆的心。
啥?奶粉還有毒?我家給孩子喝的該不會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