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搬了一把凳子靠門口,輪到他守在黃鶴樓的門口,招呼來來往往的客人,主要負責給客人牽馬去馬廄裡,也就是個跑腿的,工作到是沒有什麼難度的,比裡面忙的腳不沾地的夥計,要清閒一些,要是沒有客人的時候,還能坐在長凳上,不過黃鶴樓大部分來來往往的客人十分多,一般坐下來的休息的時間幾乎等同於沒有。
蘇七打了個哈欠,這守門一天了,真是無聊的蛋疼,往裡面瞅了瞅,看着一些夥計,端茶遞水的,擦桌子上菜的,就幾乎沒有歇下來,連喘口氣擦汗的時間都沒有,看着他們繁忙,他就渾身癢癢的,時不時湊進去幫個忙的,他這人閒不得,一閒就渾身不得勁。
看跟他同村的夥計蘇惠文端着一大盤菜餚,被人一擠,差點來連人帶菜摔了。
蘇七幹過各種農活粗活,手勁兒特別大,一把毫不費力揪住他的後領子,往前栽倒的蘇惠文一個大男人的被他牢牢扯住,穩住了腳步,托住菜盤,才避免了把菜倒在地上的悲劇。
蘇惠文把菜餚放下後,跟面前的客人討好憨厚笑着道了個歉,那客人看也沒有出啥事也就並沒有說什麼的。
蘇惠文回頭看來蘇七一眼,蘇七還以爲他是要感謝自己朝着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蘇惠文看着他一手拿着托盤,突然一手揪着蘇七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哎,哎,你幹什麼?”蘇七大聲問道。
等蘇惠文把蘇七揪出去了,他又回頭看了看,特意把蘇七推倒門口旁邊的牆壁邊,確定裡面看不見這個角落,蘇惠文瞪了蘇惠文一眼,沒好氣說道:“我纔要問你要幹什麼?好好看門不行?待會要是讓牛管事看家了,早就讓你收拾包袱走人,你是不想幹了吧?是不是想回家種地去?”
“惠文,你介紹的這份工作給的工錢多,包吃包住,又給做新衣服穿,要做的事情又比抗米袋要輕鬆的多,上哪兒找這麼好的東家,嘿嘿,你別生氣了,我怎麼可能不幹了。我這不是看你被人推了一把,才進去幫你。”蘇七咧開兩排的白牙,濃眉揚起,笑得陽光,五官到是挺耐看的。
“行了,行了,阿七,我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不要再嬉皮笑臉了,認真一點,工作也麻利一點,得,得,不跟你說了,要是讓那臉黑的牛管事看見了,還指不定怎麼說我,我進去幹活了,中午之前不要進來了。”蘇惠文匆匆囑咐蘇七一句,人就往裡面跑進去了。
蘇七哀聲嘆了一口氣,望了望天空,今天的太陽還挺大的,只是距離中午似乎還有一會兒,他這人勤快是勤快,但是有一點不大好,就是耐不住清閒,希望多幾個人牽着馬來,他就能多活動活動了。
他這人原本是不大喜歡什麼管束的,根本不用出來打工,自給自足,原本也能靠地餬口,他們種的不是什麼糧食,是藥材水靈芝,前十年還能存些餘錢,比鄰村種水稻糧食的賣藥材的錢還多,一畝怎麼也有七百文,可惜隨着收購他們藥局一再壓價,各種壓價的理由,這些年一畝地收購的水靈芝最多也就只能賣到一百五十文,這一百五十文能幹啥呢,一家人就是扎進褲腰帶,把錢一分掰成兩分用,都只能勉強過大半個月。
蘇七一想起那些壓價的王八羔子就氣的要命,可惜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到了收穫的季節,每家每戶爭先恐後的把藥材賣給那王八羔子藥局的,他就是想要學着蘇穆文,蘇穆武兩兄弟硬氣一點,估計都要被自己家老爹老孃給打斷腿了。
蘇七站在門口胡思亂想的,直到一陣馬蹄聲篤篤響起,被打斷了思緒,不僅不生氣,心想着總算是有個騎馬的人來了,立刻堆砌一個討好燦爛的笑意。
蘇七這人也有些小聰明的,知道一些有錢人好面子,他嘴巴伶俐,手腳麻利,伺候好對方,又是胡亂拿一下天花亂墜的話捧高對方,捧得對方找不着北,女的不管年齡大小,一個勁誇好看,年輕一點的就一個勁子襯托對方的美貌,最好表現的呆一點,驚訝一些的表情,但是又不能太過,老一點的就一個勁子往年輕說,比如說像上次他碰到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女的。
他上前就直接叫姑娘,那人看了他一眼就笑呵呵說自己不年輕了,可不是什麼姑娘的。蘇七很會來事,立馬瞪大眼珠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說道:“我看您這模樣也就十七八歲,怎麼不是姑娘。”蘇七說話特別誠懇,而且他長了一張十分忠厚老實的的模樣,誰能猜得到他卻是一個十分油腔滑調的人,弄得那女的呵呵直笑,給了他許多賞銀。
有時候守門是兩個人守,跟蘇七一起過的夥計都被蘇七的厚顏無恥驚呆了,就連一同長大的竹馬竹馬蘇惠文都有些受不了,還有些夥計想要學着蘇七的樣子,可惜他們沒有蘇七一張欺騙的臉,也沒有他伶俐的口才,迅速的反應,就跟蘇七天生就是吃這一碗飯似的。
蘇七樂呵呵的想要故技重施,掀起眼皮,正要快速打量對方一眼,纔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哪知道一擡頭,這一眼就呆住了,蘇七這一回是真的呆愣住了。比真金還真。
只見高頭大馬上,坐在一個紅衣女子,烏黑的頭髮長髮披肩,頭上一點釵環都沒有,要是旁人不管是男女要是披頭散髮總是給人一種不整齊,邋遢的疏狂的樣子,這是偏偏她卻是清雅至極,長髮都跟一匹綢緞似的,杏眼菱脣,柳眉瓊鼻,肌膚如細瓷,嘴脣殷紅的就跟霜打的颯紅的楓葉一般,又大又圓瀲灩的杏眼隨意斜倪過來,看的一向伶俐的蘇七緊張的語無倫次的說道:“姑……娘,你,你……是來吃飯?”
柳清菡看面前的這個夥計面生的很,就知道肯定是阿壯他們後面招來的一批,不過這人說話怎麼磕磕絆絆的,阿壯他們招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利索下馬,長長的紅色裙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把繮繩扔給面前的這個夥計。
“牽到馬廄去。懂?”柳清菡心情不怎麼好,精緻的面容始終淡然如水,兩丸黑珍珠一般的眼眸看過去。看這夥計還是傻愣愣的跟木頭似的杵在面前。柳清菡也懶得搭理他了,轉身朝着大門走去。
“懂,懂。”半響,看着那一抹紅色身影消失在門蘇七纔跟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身子按照慣性是朝着前面走的,腦袋卻是扭着朝着後頭的,直到連個人影纔看不到了,蘇七才遺憾扭頭,哪知道他沒有看路,走的太近了,一回頭,正好就跟馬匹嘴對嘴,他還沒有來得及嫌棄,那馬到是打了個響鼻,噴灑一股子的熱氣,擡起前蹄,一副受驚嚇的樣子。
蘇七氣狠狠抹了一把嘴巴,指着馬匹說道:“你也好意思嫌我,我還沒嫌你呢。”牽着這一匹馬從後門進去,他想起剛剛看見看見那女子的驚豔的場面,越想越是覺得遺憾,自己怎麼就沒有多看幾眼,突然他猛拍大腿,想起剛剛自己癡癡傻傻的表現就想要給自己一巴掌。怎麼越到關鍵時刻就靠不住呢。
柳清菡跨進大門,黃鶴樓裡頭跟以往一般,賓客滿座,熙熙攘攘的,繁忙的夥計穿梭在各桌人之間。雖然客人衆多,但在他人看來依然是井然有序的,柳清菡掃了一眼大堂,看見這樣子點了點頭,才擡步朝着櫃檯處走,撩起簾子就進去了。
其實早在柳清菡進來的那一剎那,大堂就有一瞬間寂靜,坐在座位上賓客,今天破天荒的居然看到這樣一個紅衣大美人,他們眼中的驚豔直到柳清菡離開還沒有散去,伸長了脖子朝着裡頭張望,看樣子這個大美人跟這黃鶴樓頗有淵源,又是跟夥計打聽的。
在黃鶴樓幹活幹了好幾年的人自然清楚是黃鶴樓的後頭的金貴的老闆娘,這哪裡敢真的把老闆娘的信息泄露出去,除非他們是不想幹了,也就隨便的搪塞過去,而新來的一批夥計則同樣是跟客人摸不着頭腦。
柳清菡自然不知道自己引起一場不小的轟動,以往她出門都是被司馬驍翊嚴詞要求帶上紗帽或者蒙上面紗。不過就算知道也不以爲然。
阿壯一個拐彎就看見柳清菡,黝黑的面容帶着驚喜,說道:“掌櫃,您今天怎麼突然來了,也不帶個人傳個信,我好在門口迎您。”阿壯等那股子見到柳清菡的驚喜勁頭過去,才發現柳清菡有些不大對勁。
她面上看不出什麼來,今天的容顏也是跟以往一般光彩照人,可是她頭上不簪釵環,右側的頭髮參差不齊割了一大截,露出白嫩小巧的耳朵,帶着水藍色的墜子,就是這般不修邊幅也依然美的驚心動魄的。
“掌櫃,您怎麼是這般的打扮?”阿壯瞪大眼珠子驚訝說道。
柳清菡輕笑一陣說道:“頭髮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割了還會再長,對了,我中午還沒有吃飯,現在餓死了,這時候有飯嗎?”
阿壯早就不是以往憨厚愚笨的小夥計了,這些年鍛鍊的雖然稱不上什麼火眼金睛的,但是察言觀色的本事也是豐富不少,看柳清菡這不同尋常的模樣,他心裡雖然擔心,到是沒有一味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有,我這就讓人給您做飯,這時候廚房裡應該有現成的。”阿壯立馬恭敬回答道。
柳清菡進了房間,她不經常來這裡住,但是這房間依然纖塵不染的,就知道阿壯肯定是派人天天過來打掃。
阿壯很快就端過來飯食,廚房裡的一些夥計看阿壯管事居然親自到廚房裡端飯菜還有些緊張,總想要幫他端,可惜阿壯一概拒絕了。
柳清菡吃完飯,擦了擦嘴,才稍微跟阿壯說了今天大概的事情,阿壯一直知道柳清菡並不是尋常的女子,只是還是被柳清菡做的事情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你明日去齊親王府一趟,把我的兩個丫鬟泠然荷雨,還有藍藍,帶出來就成了,別的東西就不用了。”柳清菡交代阿壯一聲。
阿壯半響看着柳清菡無言,本來想要勸的話語在柳清菡清冷的眼眸中嚥了下去,他知道柳清菡一旦做好了決定多半是不會變了。
他出門後,長長嘆息一聲,以往老闆跟老闆娘是多麼登對的一對,突然兩人就和離了。果然世事無常。
……
陳明雪看着司馬驍翊拉開榮寧國公老夫人不管不顧的追趕出去了,一陣氣恨,這柳清菡除了模樣生的好,還有什麼好的,值得驍翊哥哥這麼對他念念不忘的。而且本來她以爲柳清菡這麼蠻橫無理的,司馬驍翊會厭棄她,自己連出手都不用,到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留在司馬驍翊身邊。
哪知道當天,司馬驍翊就直接強硬的派人把她跟她祖母請回去了,絲毫不顧忌涼國公府的面子,在柳清菡這裡吃了一個大虧的涼國公府老夫人,扶着腰出了齊親王府都要氣死了,這司馬驍翊看她眼睜睜被打,居然還不狠狠教訓那個潑婦,就這麼讓她走了。心裡記恨柳清菡和司馬驍翊。直想着什麼時候要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