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大概把《農田閒雜》的新舊版翻看一遍,新裝訂的版本也只是多做了一些詳細的補充,她一遍看一遍做筆跡,把裡頭有用的信息摘抄下來。
又粗略的翻略了其他的書籍資料,整整齊齊整理到一起。
就連吃飯的時候,柳清菡都把那一本書放在飯桌上,細細研讀,簡直把現代高考攻讀語數英數理化的刻苦精神淋漓盡致的發揮在這上面。
惹得司馬驍翊嘲笑她說道:“又不用你考一個狀元回來,這麼用功做什麼?”
每當這時候,柳清菡都是從書中擡起臉龐,對着他隨意笑了笑,並不說話。
司馬驍翊心裡雖然疑惑柳清菡最近怎麼這麼愛讀書,而且讀的書都是一些農田水利方面的,本來他到是也沒有覺得如何,不過在柳清菡這段日子天天手不釋卷,幾乎把所有的心神放在那一本厚重的枯燥的書上,司馬驍翊頓時心裡就不舒坦了。
他本來獨佔欲就強,柳清菡之前多分一點心神在自己兒子女兒身上,司馬驍翊都會吃醋,更何況是這樣一本枯燥的書籍搶奪了柳清菡所有的視線和心神。
司馬驍翊私底下好幾次想要把這本書直接燒了,不過他每次靠近火焰的時候,他總是會遲疑了一秒,考慮到要是自己把書燒了,柳清菡肯定會生氣。
司馬驍翊想到門口每天有灑掃的丫鬟,頓時靈機一動,直接把這一本書扔在門口。
這灑掃的粗使丫鬟肯定不認識字,到時候當做垃圾掃了,豈不是皆大歡喜。
司馬驍翊想的很好,結果晚膳的時候,柳清菡又把那一本書放在掏出來,放在飯桌上,柳清菡饒有深意望了司馬驍翊一眼,說道:“今天這本書也不知道是誰扔在門口,幸好,灑掃的丫鬟是個懂事的,問了泠然一句,不然早就被當做垃圾掃了。”
司馬驍翊佯裝驚訝的模樣說道:“不會是荷雨她們幾個亂丟的吧?這也太不小心了,這本書在藏書閣可只有十本,這些丫鬟也不像話了。”
柳清菡也不戳破他,只是問了他最近馬鈴薯培育的怎麼樣了。
“馬鈴薯生長的很快,已經培育好幾袋,到時候直接快馬送過去便是了。”司馬驍翊說道:“結果還需要等幾個月再說,到時候我去銀川城一趟。”
柳清菡點了點頭說道:“這只是解一時的燃眉之急,最重要的還是提高水稻的產量,我會去田地裡看看。”
“你真要弄那什麼雜交水稻?”司馬驍翊挑了挑劍眉,有些驚訝說道,她之前也說了只是一種理想的農作物。
柳清菡笑了笑水稻:“相公,不信?”
“我信。”司馬驍翊聽柳清菡這麼說,毫不猶豫說道。
“你若是信的話,就不要再想方設法把我的書扔了。”柳清菡打趣說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的道理,你難道不懂麼?”
司馬驍翊古銅色的皮膚可疑的覆上一層薄薄的紅色,不過轉瞬即逝,一副我一點都聽不懂你的意思,眉骨鋒利,狹長的眼眸無辜的眨了眨,他這樣一個陽剛強健的男人做出這樣的表情一點也不違和,反倒是淡化了他身上的冷傲,柔和了他輪廓分明的五官線條,俊美如神祇。
司馬驍翊去了銀川城辦事,柳清菡也沒有閒着,她已經把農田雜談看的差不多,幾乎全部記在腦海中了,又去京城荒郊外的田地間勘察一二。
因爲顧忌到古代女子身份出門怕惹麻煩和閒話,柳清菡也就作男子打扮,這些年她對於化妝技術也頗有研究,化妝不止是包括化妝化的漂亮,而且包括怎麼改頭換面,像是把女子化成男子,男子化成女子,高明之處就是令人看不出來。
柳清菡早就準備好工具,像是喉結,各種化妝的工具。柳清菡對着梳妝檯前,貼上喉結,用銀絲絞起長髮高高束起,柳眉用炭筆勾勒上揚成鋒利的劍眉,又大又圓的杏眼經過炭筆勾劃眼線,微微提了提眼角,炯炯有神,鼻樑兩端用白粉打上陰影輪廓,更顯得五官立體,穿上準備好的鵝黃色的鑲邊袍子。
柳清菡最不滿意的就是自己的身高,這些年長了十釐米到一米六五就不長了,不過沒關係,對於自己身高的硬傷,柳清菡在黑色的靴子裡墊了十釐米的增高鞋墊,這墊子用的都是最柔軟的材料,穿着不會不舒服。
泠然和荷雨換好男裝,互相看了一眼對方,噗嗤兩聲笑出聲來,兩人在頭上紮成一個方巾髮髻,一身樸素的深藍色的衣袍,看慣了對方女兒裝的模樣,突然換成男裝,怎麼看怎麼彆扭。
“你穿成這樣真好笑,哈哈。”荷雨繞着泠然毫不客氣的嬌笑出聲了。
泠然沉默看着荷雨明明穿着一身男子衣袍,做出的動作卻是掐着蘭花指,嬌笑出聲,怎麼看都跟孌童之流,泠然才真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說夫人讓我們穿成這個樣子是要幹什麼?”荷雨拽着自己的衣袍,滿臉疑惑問道。
泠然搖了搖頭說道:“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荷雨也點了點頭說道:“也是。不過,你說我們這樣裝扮,別人真的認不出來我們是女子嗎?”她還是覺得她們這麼裝扮有些不倫不類的。
泠然也深深的擔憂,尤其是視線劃過荷雨扭扭捏捏的樣子,就照着荷雨這樣的打扮只要不是智障估計都一眼就看得出來。泠然更是遮了遮眼睛,感覺有些傷眼。
一陣珠簾叮叮噹噹撩起。柳清菡從裡頭走出來。
“夫人,您總算是出來,您看……”荷雨本想說,您看我這樣成嗎?等她看見從珠簾裡頭出來的柳清菡,頓時瞪大眼珠子,驚訝的就跟要把眼珠子掉出來似的。指着柳清菡連話都說的語無倫次的:“夫……夫人,您……您……”
泠然也是同樣吃驚看着一身鵝黃色鑲邊的衣袍的柳清菡,她若不是天天伺候柳清菡的丫鬟,只怕也認不出面前的人。她濃眉上揚,鼻樑挺秀,輪廓較深,面容如玉,身姿欣長挺直如松柏,怎麼看都跟一個矜貴的富貴人家的小公子似的,只是眉眼間有些陰柔之色,卻不會被人錯認成女子,眉宇之間帶着幾分英氣。
柳清菡走進荷雨,用摺扇挑了挑荷雨的下巴,故意勾起一個笑意說道:“給爺笑一個。”
荷雨明知道柳清菡不過是女兒身,但是看着柳清菡秀雅俊秀的面容,臉蛋還是不爭氣的通紅。柳清菡看她羞澀的樣子就知道自己這次化妝還算是過得去。
不過輪到柳清菡打量她們的裝扮,柳清菡上上下下掃了一眼她們鼓鼓的胸前,泠然還算好,並沒有什麼女氣的小動作的,偏偏荷雨一副羞澀扯着自己袍角的樣子,柳清菡黑線,這兩個姑娘這一出去,估計眼瞎的人才認不出來這是姑娘。
不過她又轉念一想,這年輕公子身邊跟着兩個小丫鬟左擁右抱的也過得去。一個清冷,一個甜美。
“夫人,您看我們成麼?”荷雨羞澀問了一句。
柳清菡饒有深意的看了荷雨和泠然兩個人一眼說道:“這樣倒是也可以。”
泠然倒是怔了一下,沒想到柳清菡對於她們明顯露馬腳的裝扮一點也不挑。
柳清菡直接帶着兩個丫鬟坐馬車去了田間。
荒郊外的田間阡陌縱橫,桑榆成蔭自是京城之外一番野趣。幾間茅屋,裊裊炊煙,還有穿着粗褐色的短打的男人忙着去田間幹農活,包着頭巾樸素的婦人中午帶着飯菜去田間。
柳清菡穿梭期間,看着仍然長的青色的穗苗,自己在周圍遊走,查看了一下,土壤肥沃,她也不管自己潔淨的袍角沾上黏膩的土地,問了好幾個農家漢子,比如他家的田地一畝地能收多少的糧食,柳清菡多問了幾家,得出一個平均數,一畝地要是收成好的時候能得到一石左右的糧食,要是收成不好的時候,就只能收穫三分之二石的糧食,甚至災害來的時候只能收穫比一半還少的糧食,更有甚至,顆粒無收。
泠然和荷雨自認爲作爲高門大戶的丫鬟也算是吃苦耐勞了,不嫌累不嫌髒,但是看着柳清菡直接一撩袍角就敢坐下的豪邁還是抽了抽嘴角。
柳清菡又相繼的問了好幾個農家的漢子,那些人一開始看柳清菡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還以爲是什麼有錢有勢人家的貴公子來找樂子,並沒有怎麼搭理。不過慢慢的看他禮數週全,斯斯文文的,態度誠懇,到後面到是都極爲願意回答她的問題。
柳清菡連着來了五六日,天天跟一些農家漢子討論交流一些莊稼的經驗,當然了,人家太忙的時候,柳清菡也就一邊蹲着自己觀察。只等他們空閒下來纔去詢問一兩句。
一來二去也都熟了。尤其是一家十分的熱情好客。中午他們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還一直叫柳清菡她們一起過來吃飯。
“俺娘看你們天天過來的,也就多做了一點食物。”一個黝黑的漢子對柳清菡她們招了招手。
泠然和荷雨偷偷在柳清菡耳畔說道:“奴婢去跟他們推辭了。”不過柳清菡搖了搖頭說道:“把我們車上的乾糧帶過來,我們跟他們一塊吃。”
那漢子給柳清菡拿了一塊大餅,裡面包着一根摘乾淨的大蒜咧開一口白牙笑着說道:“您快嘗一嘗。”
泠然一把奪過,正要找個理由推辭。柳清菡看着面前一家子怔楞的表情,那個大漢十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俺們這裡也就這有這些粗茶淡飯的,還希望公子你不要嫌棄。”
柳清菡抓住泠然的手腕,從她手裡拿過那塊大餅,她笑了笑說道:“看着還挺新鮮。”一邊說一邊大大咬了一口。嚼了嚼,擡起頭就看見面前一家子衝着柳清菡笑,少了剛剛的惶恐失措的,笑得也更誠心一點。
泠然和荷雨則嚥了咽口水,這要多辣啊!夫人還真是就幾口吃完了。
由於柳清菡的自然大方,那漢子對柳清菡的觀感一路上身,對柳清菡問的問題幾乎是知而不言言而不盡的。
“您一定是個廉政愛民的好官。”那個漢子突然又說道。
柳清菡聽見這漢子的話有些好笑,說道:“您怎麼看出來的?”
“俺們一連幾日都看見您過來觀察農田,您穿的富貴看着又不像是來玩樂的,看您這樣體察民情一定是當官的。”那漢子感嘆一聲說道:“這樣的好官不多了,俺這些年,除了李大人也就見過您這樣一個。可惜……”
柳清菡聽見他說可惜,繼續問了他幾句,原來是牽連出一樁事情,原來這李大人也是十分關注農田水利的,來微服私訪過,只可惜後來又被罷了官,只是他說的信息不詳,連名字都有些模糊了,柳清菡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那漢子說道:“那位李大人是不是叫李濤敏?”
那苦思冥想的漢子纔不斷點頭:“是,就是李濤敏大人。實在是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才記得不清楚。”他們一家子更因爲柳清菡說出李大人的名字更是把她當做李大人的同僚。
柳清菡只是嘆息一聲,其實她之前看的《農田閒雜》的著作人封面上書的人就是李濤敏。
柳清菡差不多問的七七八八,自己也有了思路,不過現在的稻苗還沒有長成,還是要等夏天到了才能做實驗,因此柳清菡就打算今天打道回府了。
不過在臨走之前,柳清菡好奇的問了一句:“我之前路過一個村落,看到他們種植的並不是水稻。”柳清菡跟那農家漢子形容了一下那種植物的外形。
那農家的漢子才恍然大悟說道:“那是水靈芝,是蘇家村獨有的,只有他們那裡的土地才能種植,不過也值不了什麼錢,一畝的水靈芝也就兩百文,換成糧食連飯都吃不飽。”
柳清菡聽這位大哥這樣說的樣子,似乎那水靈芝並不是什麼稀罕物,要不然價錢怎麼這麼低,柳清菡也沒有多想,也就跟泠然和荷雨兩人回去了。
“夫……公子,您似乎對那水靈芝很感興趣?要不奴才給您去買點回來。”泠然對柳清菡說道。
“我就是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柳清菡凝思想了想,她記性雖然還算是不錯,可是如果她沒有怎麼去留意,也就只能記得大概。
“你給我站住!你給我站住!老子不賣了。”一道呼喊聲傳來。柳清菡和荷雨三人擡眼望去正好看到不遠處一個穿着粗褐色短打的精壯的男子追趕着兩人。
那兩人紛紛穿着灰色的褂子,一個身形高瘦,一個身形矮胖,看見男子追過來,罵罵咧咧的回道:“蘇兄弟,錢不是給你了,你還要賴賬不成?你這樣可就不地道了,你們村裡的人哪一回不是賣給我們藥店的?還不是我們的掌櫃厚道,你們還能賣出去?”
“我不賣了,老子就是餓死都不買了!”那男人怒目而視大叫大喊道:“一年一年壓價,前年還是一畝二百文,今年一畝一百文,你們這些吸人血的,還好意思跟我說厚道。”
那高瘦的穿着灰色褂子還算是體面的男人,冷哼一聲說道:“阿達,把他那一袋還給他,還真當沒有你一個人的,有多麼了不起。你給我記住了!你家的水靈芝要我們來收,可要給我們三跪九叩的,叫我們幾聲爺爺,否則哼哼。”
那個矮胖的男人聽高瘦的男人那麼說,臉色也難看了,把身上拎的那一袋子從背部放下來,那穿着短打的精壯男子正要接過,結果那個矮胖的男人一把扔到地上,還順便踢了一腳,那袋子的領口扎的繩子早就解開了,麻袋裡的東西撒的黃泥土的地上到處都是。
蘇穆武緊握拳頭,他黝黑臉龐上青筋暴跳,狠狠地咬牙,才能忍住自己不把拳頭往這兩人臉上招呼。蹲下來,用骨節突出,粗壯的大掌慢慢撿起地上的曬乾的水靈芝。
矮胖的男人鄙夷的瞧了地上的蘇穆武一眼,看他撿起水靈芝的手,突然一腳踩在他手背上,另外一隻腳踩在旁邊的水靈芝上,一邊笑道:“你看你撿的多辛苦,我用腳幫你撿吧。哈哈。”一地的水靈芝全部經過矮胖男人的踩踏髒兮兮的,扁扁的。
“好了,不要玩了,該回去覆命了。阿達,我們走吧。”高瘦的男人輕蔑的望了蘇穆武一眼。
高瘦和矮胖的男人囂張的離去了。兩人路過柳清菡三人,驚了一下,這樣的樣貌還有衣裳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
矮胖的男人淫邪的眼神劃過泠然和荷雨兩人,一邊對高瘦的男人嘀咕說道:“肯定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帶的通房丫頭。”羨慕嫉妒的眼神劃過柳清菡。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有公子哥來這裡找樂子。”高瘦的男人也驚奇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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