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菡正在逗弄籠子裡頭的兩隻小老鼠,突然感覺自己的裙襬被什麼東西一扯,她低下頭對上一雙冰藍色瞳孔的眼睛,頓時有些無奈說道:“藍藍,你能不能不要用我的裙子磨牙?”
地上仰着一雙藍汪汪大眼睛的灰色毛髮的野狼不僅不因爲柳清菡的話而放開咬着裙襬的牙口而且加大一點力道,一直把柳清菡往門口扯。
藍藍是柳清菡給小狼崽取得一個名字,小狼崽這幾年身形大增,直立起來的身形比柳清菡還高一點,一身的灰色皮毛油光華亮,犬牙尖利,長得那叫一個彪悍,再叫小狼崽根本不合適。柳清菡看着他藍汪汪的眼睛,就給它取了一個十分女氣的名字,跟它的兇殘本性完全相反。
“少給我露出這麼賣萌的表情,你以爲你還是寶寶啊?”柳清菡毫不客氣的拍野狼的頭上,嘴角抽搐,小狼崽小時候長得叫一個可愛,萌字了得,每當它擡起頭,一臉無辜的表情,殺傷力巨大,就是做了再壞的的事情,柳清菡一看它仰頭就受不了了。可是現在,這野狼也不瞅瞅自己,這麼大的體格,還擺出小時候那一副賣萌的姿態,怎麼看怎麼兇悍和不懷好意,太違和了。
野狼冰藍色的眼睛裡面滿是疑惑,圍着柳清菡轉了幾圈,顯然是很奇怪,屢試不爽的招數怎麼不管用了。
“夫人,蔣娘子過來了。”荷雨站在門口,扭着身子,一副隨時準備逃跑的姿態,連聲線都是顫抖的,顯然是怕藍藍。
柳清菡嘆息一聲,隨意給藍藍順了順毛髮,撓撓下巴,這野狼不是狗,根本不能栓起來,柳清菡要是敢鎖它,它能記恨柳清菡一個星期不搭理她的,不過目前藍藍還算是聽話,它也就在她的院落裡活動。
“那請蔣夫人進來吧。”柳清菡剛說完,荷雨人就刷的一下跑的比兔子還快。顯然是對野狼有陰影,藍藍別的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十分淘氣,不咬人但是不代表不喜歡戲弄人的。就跟可惡的貓戲弄老鼠似的。
所以一般的時候,柳清菡都是把小狼崽藍藍放到自己身邊的。
“夫人,夫人,我,我不想給你添麻煩的,可是我現在是實在沒有辦法了。”蔣春兒一進門就急忙拉住柳清菡的雙手,滿臉焦急。
像是蔣夫人這種溫婉賢惠的婦人一般都是能不麻煩別人就儘量不麻煩別人,素來溫和文靜的,這麼匆匆忙忙可不像是她。
“出什麼事情了?你給我說說。”柳清菡一看蔣夫人這樣安慰說道。
“前天我跟程兒說了你來看他了,傍晚的時候,他後來追着你出去,我想着他晚上大概就會回來,可是我等了一夜,他也沒有回來,我還以爲是夫人留下他了。”蔣夫人儘量平靜下來,哽咽了一下說道:“今早我遇見泠然姑娘,我跟她說了,讓夫人不要慣着程兒,這住夫人那兒太不像話了,誰知泠然姑娘告訴我,程兒沒有來過夫人的院落。我回去後左思右想,越想越是不對勁,程兒這孩子從不做這麼出格的事情,我…………我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還希望夫人能幫幫我。”
柳清菡看蔣夫人邊說眼眶紅了一邊掉眼淚的,把手覆上蔣夫人安慰道:“好了,說不準璟程是在外頭玩野了,他那麼聰明機靈的,你別擔心了,我馬上派人去找。”
柳清菡讓人在府裡面地毯式搜了一遍,這齊親王府面積還真是大,搜了一下午,人也沒有找到。蔣夫人滿臉憔悴,眼底下都是黑眼圈的,哭了一回,眼眶紅通通的,聽見沒有找到人的消息,整個人就跟發怔了一般。
柳清菡看她的狀態不好,想要勸慰她去休息休息,這一回,蔣夫人回過神來,卻抹了一把眼淚,咬牙就跟下定什麼決心似的說道:“我睡不着,活要見人,死……我陪着他一塊。”
柳清菡驚訝的看蔣夫人,不知道她哪來的悲觀念頭,不過是找不到而已怎麼就說道死上面去了。
蔣夫人看柳清菡驚訝的樣子,面容相較剛剛要平靜許多,狀似回憶說道:“我跟程兒這些年東躲西藏的,忍飢挨餓,我一個孃親沒有用啊,什麼都不能給他,小時候,他三歲,看着人人家小孩舔着三文錢的冰糖葫蘆嘴饞,我兜裡全部就十文錢,三文錢能買三個饅頭,他就是再嘴饞,我也沒辦法賣給他,遮住他的眼睛抱着他就走。”
“我給人家漿洗衣服,因爲人家說在家裡洗不乾淨,我只能去河溪旁洗,結果我光顧着洗衣服,程兒掉進水裡我都不知道,寒冬臘月啊,撈上來的時候只剩下出氣沒有進氣,小臉青紫的。”蔣夫人一邊說一邊突然抽泣:“是爲娘沒有用,是我命太硬,克的他,嗚嗚。”
柳清菡聽着蔣春兒凌亂說着這些年經歷的種種事情,才知道蔣春兒的身世坎坷,她一出生,親孃就死了,親爹因此恨上她了,把她當討債鬼,直接把她賣給村裡的一個病秧子的人沖喜,結果嫁過去,人家新郎官在新婚上就死了,落得一個剋夫的名聲被人趕出來。
好不容易一戶老夫妻收留她,她留在老夫妻的店面給人家看店,攢下微薄的工錢,老夫妻死了沒有個摔盆的人就把店面給蔣春兒了,結果遇上落魄的司馬庭楓,蔣春兒看他可憐照顧他,兩人之間暗生情愫,後來司馬庭楓娶了蔣春兒後兩人也算是有一段恩愛的日子。
可惜勉強溫飽,平穩的老百姓生活,顯然不能讓司馬庭楓滿足,他想要進京趕考,蔣春兒到處找零碎的粗活給他籌錢,司馬庭楓考上了探花,明宣帝也顧念舊情給他恢復了爵位。
但是這些不僅沒有改變蔣春兒的境遇,反倒是最後把她推入無邊的苦難中,由妻貶成妾然後又由妾侍到趕出侯爺府。
哪知道她就是被趕出侯爺府,侯爺府裡的人也不願意放過他們。
柳清菡安安靜靜傾聽,這無疑是一個陳世美的爲了榮華富貴拋妻棄子的故事。她稍微從蔣春兒的性格分析,這是一種典型的奉獻性人格的,內心自卑,以爲用一片赤誠的真心就能換真心。
“我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柳清菡說道:“你聽說過人性本賤的說法嗎?”
蔣春兒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一個人如果一直對另外一個人好,從一開始就毫無保留,無私奉獻,可是有一天那個人只要對另外一個人有一丁點的保留,另外的那個人就一定會記恨那個人。如果一個人一直給另外一個人一巴掌,十天後那個人突然不再打另外一個人,態度稍微溫和一點,另外那個人就會感激打他的人。”柳清菡說道。
蔣春兒嘴巴微張,顯然沒想到柳清菡會有這麼奇怪的結論。柳清菡看蔣春兒呆呆看着她,也不管她信不信,輕笑一聲說道:“人都有劣根性,擁有的時候不會珍惜,但是失去以後卻要擺一副懷念的樣子。”
“你爲什麼跟我說這個?”蔣春兒疑惑問道。
“你會有用的。春兒你不笨,我相信你是個有靈氣的姑娘。”柳清菡面上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晃眼的就跟外頭的陽光似的。她並不點明,很多東西都要自己領悟參透,才能深刻入骨。要是她直接勸蔣春兒反倒是沒有什麼用了。
蔣春兒嫁爲人婦很多年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有人稱呼她姑娘的,總讓她有一種恍如隔世,彷彿自己還是那個憨傻懵懂的姑娘家。要是從來沒有遇到司馬庭楓過,她肯定是嫁給一個憨厚的漢子,雖然清貧依然生活的幸福。
“夫人,府裡頭都找過一遍了,可是還沒有找到。”泠然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水,跑進來說道。
蔣春兒聽見這個消息差點暈過去。
“我應該知道他在哪裡了。”柳清菡手指抵在下巴處,思忖片刻,一雙杏眼驀然銳利起來。
這齊親王府的地兒再大,地毯式的搜尋不應該找不到。
“啊?夫人,你都沒有出去,您怎麼知道?”荷雨一進門就聽見這話,驚訝說道。
“你們肯定沒用搜仔細。”柳清菡說道。
“夫人吶,我們真是一寸寸地兒找過去的!”荷雨信誓旦旦說道。
“那王妃院落你們也去了?還有王爺院落你們也去了?”柳清菡這話一下子就把荷雨噎住了。
“可是,王爺王妃院落裡如何能?”荷雨臉龐憋得通紅,爲難說道。他們確實沒有去,也是沒有那個膽子去。
柳清菡摸了摸趴在她腳跟處的藍藍,藍藍一個骨碌爬起來,抖了抖自己毛髮,齜了齜牙,那麼大的彪悍體格,嚇得一旁因爲傷心沒有注意到蔣夫人一跳,就連泠然和荷雨都倒退半步。
對於外人的驚懼,藍藍更是故意齜了齜自己的犬牙,凶神惡煞的。
柳清菡揉了揉他的頭頂,捧起他故作兇殘的毛茸茸的臉,用臉頰蹭了蹭,十分親暱說道:“藍藍,姐姐需要你的幫助,你會幫我的對吧?”
泠然和荷雨早就看多了柳清菡跟野狼的親密無間,但還好有些心驚膽顫的,一旁的蔣夫人更是不用說了。
大概是因爲剛剛的請求沒有得到迴應,藍藍傲嬌的扭了扭身子,屁股對着柳清菡。
柳清菡又是對它上下其手的,又是摸他尾巴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求’了它好幾回,就跟哄孩子似的,半響藍藍還是哼哼唧唧的,一副勉爲其難答應了。
“蔣夫人,你能去多拿一點,璟程穿過的衣服過來嗎?”柳清菡說道。
蔣春兒不知道柳清菡要做什麼還是照辦了,讓野狼用鼻子拱了拱,聞了好一會兒。
柳清菡眨了眨眼睛:“記住這味道了?”野獸的嗅覺都是極爲靈敏的,看來這一回是要把小狼崽當做警犬用了。
柳清菡帶着藍藍,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去了沈如茵的院落。
要是有人敢攔她的,藍藍兇狠齜牙就能把人嚇跑了,簡直是暢通無常。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經過王妃的同意,竟敢擅闖王妃的院落。”玳瑁看見柳清菡帶着一行人進來,憤怒大聲叫道:“來人吶?都死哪兒去了?”
柳清菡看了這丫鬟一眼,判斷一下,大概是沈如茵跟前的一等丫鬟,理都不理她的叫囂,反倒是直接說道:“我們找人。請自便。”
玳瑁顯然不敢置信,柳清菡這麼囂張霸道的,叫了半天才來了幾個人,一看就是小廝去叫的護衛和家丁。
柳清菡微微挑了挑眉說道:“嘖嘖,你們儘管動手,要是我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夫君回來,你們一個也別想要好過。”柳清菡倒不是怕跟他們對上,而是藍藍出手沒有個顧忌的,要是咬死了咬殘了都可能。
其他試探往前的人紛紛腳步一滯,面上劃過一絲惶恐,看柳清菡停着一個大肚子的,顯然知道面前這位主根本不能碰。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柳清菡纔不管他們,直接帶着藍藍繞着宅院走了一大圈,終於在柴房裡找到了,昏迷不醒全身滾燙的蔣璟程。讓一個身高體壯的小廝抱着。出去就迎面就遇上了怒目而視的沈如茵。
“你個沒教養的野丫頭!我這兒是你能來就來的地方?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麼婆婆放在眼裡?”沈如茵直接劈頭蓋臉的質問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還真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我只有一個婆婆,這時候正在地下呢。”柳清菡也懶得戴孝敬溫順的面具了,仰起頭來,掐了一個蘭花指背過去扶了扶自己的髮鬢,囂張的很:“聽說你原先跟我婆婆是手帕交,也不知道晚上她會不會來找你。”
“你放肆!來人,給這個沒有家教的鄉野村婦一個教訓。”沈如茵氣的胸膛起伏,伸着長長的指甲指着柳清菡,眼神怨毒。
後面的人沒有動,沈如茵滿臉帶着怒意,聲音也更加尖利起來,就跟能戳破人的耳膜似的:“我堂堂的齊親王府的王妃,連你們都使喚不動了?”沈如茵眼眸掃過去,嚇得那些家丁和護衛戰戰兢兢的。這兩個人那一頭他們都惹不起啊。
他們兩害取其輕,這沈如茵在府裡頗有幾分威嚴,她在齊親王府這麼多年,顯然比剛剛進門的柳清菡說話要有分量的多。
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正要上前左右開弓擒住柳清菡,就在他們兩動手的時候,從側面突然躍出一個矯捷的灰色身影,兇猛撲上去,銳利的犬牙和鋒利的爪子毫不客氣的上去就是一頓撕咬,直接把兩個家丁咬的一整塊肉下來,鮮血淋漓的。整個院子都是兩個家丁的哀嚎聲。
“乖乖,快吐了,這些肉臭的很,回去獎勵你好吃的。”柳清菡從胸口把帕子拿出來給藍藍擦了擦嘴巴。摸了摸它的犬牙,溫柔的就跟一個母親教訓孩子似的。
整個院子裡的人呆若木雞,瞠目結舌的,看到這麼兇殘的畫面,家丁和好幾個護衛這樣的大男人看的都眼中帶着恐懼。他們本來還以爲世子妃是個好拿捏的,哪知道她這麼可怕驚悚的。紛紛掉頭就跑了。
沈如茵也是被嚇得臉色一白,一旁的丫鬟要不是扶着她,她差點栽倒。
一院子的人個個瞪大眼睛看着柳清菡把手伸進兇悍的野狼嘴裡,一面說着可怕的話。
柳清菡看其他的人就跟定格住了似的,使了使眼色,示意大家走了。
“你給我站住!”沈如茵還是十分不甘心眼睜睜看着他們瀟灑離去的身影,大聲喊了一句,柳清菡沒有回頭,到是那一頭彪悍的野狼轉了一個頭,冰冷嗜血的冰藍色獸瞳就跟盯着獵物似的,嚇得沈如茵腳下一軟,用帕子掩住嘴脣顫抖。
把蔣璟程帶回他住的院落,早就讓人去找了大夫。
“程兒,你不要嚇爲娘,程兒你醒醒。”蔣春兒一看見昏迷的蔣璟程,淚流雨下,連推搡都不敢怎麼推搡他,輕輕叫喚一句,就用帕子掩住嘴巴。
柳清菡讓人給蔣璟程換了身上溼漉漉的衣服,順便檢查有什麼傷。荷雨淚眼朦朧的出來憤恨怒罵說道:“這遭天譴的,這麼對一個孩子!”
“他身上到底有什麼傷?”柳清菡打斷荷雨的怒罵問道。
“夫人,他身上……都是針孔,指甲也被拔了好幾個……屁股也被打爛了,臉上全是鱗狀斑痕。”荷雨越說越是氣憤,但是又無力。
柳清菡聽完也就推門進去了,看見蔣春兒伏在蔣璟程的牀頭前,低聲嗚嗚哭着。
柳清菡走過去,看見本來白嫩的小臉都起了皮,蒼白就跟缺了水似的,臉上一小塊的鱗狀物質原先不過是左邊小半張臉,現在大概是大量曬太陽的緣故,滿布大半張臉,看上去有些驚悚就跟生了蛇的鱗片一般。
大夫很快就來了,開了幾貼藥,給蔣璟程退燒。
“蔣夫人,你去休息休息一會兒,你一夜沒有閤眼了。”柳清菡說道。
“不,我要眼睜睜看着他醒過來,確定他沒事。”蔣春兒堅定帶着哽咽說道。
柳清菡又派了一個丫鬟過來看人,蔣春兒幾次對柳清菡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說什麼。她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反倒是柳清菡先跟蔣春兒道歉了。雖然不是她的錯,但是肯定是因爲她的緣故,沈如茵纔會拿蔣璟程撒氣。
蔣春兒搖了搖頭,十分誠懇說道:“我感激夫人還來不及,要不是夫人的緣故這孩子早就…………我只怪我自己護不住程兒。”
蔣春兒欲言又止半響才說道:“等程兒好了,我跟程兒不給夫人添麻煩了。”
“你們要走?”
蔣春兒站起來,突然又雙膝跪下,眼眸帶着擔憂說道:“夫人,是我們連累你了。”
“你怎麼動不動就跪下?”柳清菡她身子不方便,讓旁邊的荷雨把人扶起來,皺着眉頭說道:“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女兒家不是也一樣?”
蔣春兒鄭重點了點頭,滿臉堅定說道:“我會帶程兒走,不能再連累你了。”
“你們有什麼去處?就算找到去處,這小侯爺的夫人樑黎蓉會罷休嗎?”柳清菡詢問道。
蔣春兒慘然一笑:“原來夫人都知道,不過天大地大總有能有我們容聲的地方,就算是沒有,也是我們的命,我們的命。跟我一塊的人都會有黴運,我怎麼害了對我有恩的夫人。我這不是恩將仇報的嗎?”
“蔣夫人,你多慮了,不是你們連累我,而是我連累你們了,你放心這筆賬我會慢慢跟她們算的。”柳清菡眼眸銳利,說話慷鏘有力,氣勢驚人,一時竟然讓蔣春兒發愣。這位將軍夫人還真是個很特別的人。
當晚,齊親王特意氣勢洶洶的踏足柳清菡的院落,顯然是興師問罪來的,就算是他現在對沈如茵的寵愛大不如前了,好歹做了好幾年的夫妻,怎麼容得了一個黃毛小丫頭作威作福的,爬到他們頭上。聽見沈如茵添油加醋說柳清菡帶人闖進來,說的叫那個聲淚俱下。
柳清菡剛剛吃完飯,正在喝茶,看見一個小丫鬟行色匆匆的,滿臉慌張的走進來,柳清菡就知道誰來了,掀了掀眼皮。
看見一個四十來歲,長相高大,穿着一身華貴的衣服的男人進來,一臉怒氣衝衝走進來,怒喝道:“你好大膽子!還真當自己是齊親王府的女主人,竟然敢這麼對婆母,我還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膽子?給我站起來,當着我的面就這麼沒有眼色的坐着?”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一旁的丫鬟早就嚇得跪下來了。
柳清菡垂下的眼眸劃過一絲嘲諷,擡起頭的時候卻是一副怯生生的,手足無措的一般柔弱模樣。她的尖尖的小臉宛如蓮瓣,杏眼,菱脣五官本來就精緻,手背擦過杏眼,頓時淚如流水,看上去一張瑩白的小臉梨花帶雨的,微微咬住嘴脣。
柳清菡心裡的小人跺腳,吶喊,我去,這辣椒末也太辣了吧?泠然哪找來的?真他媽的辣啊!這是要害死她啊!
氣勢洶洶的,怒火滔天的齊親王瞬間就跟被潑了冷水似的,降了些火焰。一時之間反倒是他有些無措了。
柳清菡自然知道沈如茵吃了這麼一個大虧的,肯定會吹枕頭風,添油加醋跟齊親王爺告狀。
柳清菡那會真的白白受着,她又不傻,她顯然稍微瞭解齊親王的性格,根本就是白蓮花收割機,專愛白蓮花的,打蛇打七寸,柳清菡自然會利用他特性。
先不跟他爭辯,只是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你臉怎麼了?”齊親王一眼就看見柳清菡左側臉的紅腫。
“父王安好。”柳清菡一個小姑娘怯生生的站起來,鍋蓋一般大倒扣的肚子更是顯得她四肢纖細,身如蒲柳一般柔弱,惹人憐惜的。卻不回話。
而且她站起來的時候,故意裝作站不穩,看的齊親王心內的保護欲油然升起,根本捨不得苛責。
“咳咳,你還是坐下吧。”齊親王清了清嗓子。
柳清菡飛快的覷了齊親王一眼,看他臉色有些緩和,還是一動不動站着,聲音細的跟小貓似的:“兒媳有罪。對婆母不敬。”
“行了,行了,我是來問你話的,你先坐下吧。”齊親王看着她纖細的身影更是皺了眉頭,示意一旁的丫鬟扶着她坐下。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會這麼衝動?”齊親王溫和詢問。
柳清菡猜測他心裡應該有些懷疑沈如茵的話了,低着頭,聲音細細的就跟啜泣似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柳清菡只要低着頭,聲音小小的,總是給人一種在低低哭泣的感覺,其實柳清菡也就是壓着嗓子。
柳清菡先說自己收留兩個無處可去的母子,然後說了那小孩被打的十分悽慘,只是十分心急也沒有辦法,一句話都沒有指責沈如茵的過錯的。
但是給齊親王制造的畫面效果就是柳清菡心善收留人家,結果王妃好事不幹,拿着一個小孩子撒氣虐待,性情惡毒,而柳清菡臉上的紅腫更是顯示是她在沈如茵那裡吃了虧。那裡是沈如茵說的囂張模樣。
而且柳清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連一句指責沈如茵的話都沒有,那叫一個寬容大度的,對比起沈如茵處處挑出柳清菡的錯處把她說成驕橫跋扈,狐假虎威的樣子,顯然柳清菡技高一籌。
齊親王嘆息一聲說道:“是父王錯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安撫柳清菡幾句,人就走了。
泠然和荷雨瞪大眼睛,眼睜睜看着齊親王從暴怒到微怒再到憐惜安慰的,走的時候還吩咐她們好好照顧柳清菡,護着主子。
“夫人,你太厲害了!”兩人齊呼,一臉崇拜的看着柳清菡。
“這就叫說話的藝術嘛。”柳清菡擡起頭,得意笑起來,眼神明亮,翹起嘴脣,摸了摸臉上那一塊紅腫的地方,一揭下來扔到一旁泠然手裡,打了聲哈欠,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說道:“快去打水,卸了臉上的妝我要睡了。”
一旁欣喜的泠然和荷雨突然僵住了:“辣椒末!夫人!”
柳清菡揉自己的眼睛的動作也停住了,眼淚嘩嘩的流淌,糟糕她忘記了瞪了兩人一眼:“不早點說,快去打水啊!辣死本姑娘了。”
最後沈如茵告狀不成反倒是自己被齊親王禁足了。
泠然和荷雨過來告訴柳清菡的時候,柳清菡冷哼一聲:“早晚把整個齊王府給端了。這個老糊塗蟲。”顯然是不大滿意齊親王處罰手段,太輕了。
泠然和荷雨還沒有見過這麼得了便宜還賣乖的:“…………”
“夫人這可是你家啊。”荷雨憋不住說道。
“這要是我家,我到底有幾個家。”柳清菡嗤笑一聲說道:“我們早晚都要搬出去,幸好不要跟她們天天面對面的。”
…………
紅燭搖曳,蠟淚順着龍鳳金紋而落,大紅金被上灑滿了桂圓和紅棗。這些場景的佈置讓張靈顏羞紅了臉,眼中帶着幾分期盼。
“你可喜歡?我爲你佈置許久了。”靳殊離墨冠束髮,劍眉飛鬢,一管高挺的鼻子,俊秀絕倫的面容帶着幾分喜悅,身着金黃色邊緣的紅色蟒袍,袖間繡着金絲線密密織的花紋,雍容華貴的。
因爲月矅國突然飛鴿傳書,說有軍政大事,因此靳殊離早張靈顏一步回去月矅國,這是靳殊離第一回真正的面對張靈顏。
“妾身極爲喜歡。”張靈顏羞澀的低着頭說道。
“真的?”靳殊離滿面笑容,更是顯得他丰神俊秀的身姿挺拔的,他掰住她的肩膀轉了個身,握住她的手腕:“清清,你真是這麼想的?我還一直以爲你對我沒有意思,你總是跟別的男人勾肩搭背的,你不會是故意惹我生氣吃醋?”
張靈顏就算是再鎮定嫺雅也要被靳殊離這孟浪的動作嚇住了,也就沒有怎麼聽見靳殊離說的話,飛快瞥了靳殊離一眼,臉色羞紅的跟雲霞似的,頭更是低的要跟地板齊平一般說道:王,王爺,您快放手。”
“清清,你怎麼還叫我王爺?”靳殊離一時被喜歡衝昏了頭,這下冷靜下來,感覺有一絲不對勁,捏住張靈顏的下頜擡起來,只見一張芙蓉白麪,柳眉,盈盈秋波的雙眸,跟柳清菡在現代的眉眼有三分相似。
“那,那妾身,該如何稱呼?”張靈顏胸腔的心砰砰跳着,臉上更是紅彤彤的,在燈光下我見猶憐的很,只可惜靳殊離一張俊秀的臉龐陡然陰沉下來,兩隻鷹目一般銳利的眼睛巡視張靈顏的表情。
“清清,你還要跟我鬧?你是不是生氣了?”靳殊離奇怪詢問道。
這話說的張靈顏一頭霧水,她根本就沒有生氣。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早點去找你?”靳殊離長長嘆息一句,說道:“我不知道你在南楚國,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去了。幸好你還在。”
“妾身並沒有責怪王爺,王爺何出此言?”張靈顏睜大眼睛,疑惑問道。
靳殊離看張靈顏這樣子,表情捉摸不透的,變戲法似的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管玉笛出來:“這樣總不生氣了?”
張靈顏欣喜的說道:“原來是在王爺這裡,我還以爲丟了呢?”
“這哪能丟,可是我們的紅娘。”靳殊離輕笑一陣,幾乎把張靈顏擁進懷裡,附在她耳畔說道:“要不是你大晚上擾民唱歌,我估計還找不到你。你什麼時候這麼文藝了?還溫柔多了,果然這古代是個養人的好去處,總算是讓你這刁鑽的性格變得好多了,以前是天天給我甩臉子的,特別欠揍。”
張靈顏聽見前面一句又是羞澀,後面的話,她聽得雲裡霧裡的,正待要詢問靳殊離是什麼意思,又怕自己顯得太過淺薄無知了。想了想,謹慎起見還是沒有問。
“我…………”靳殊離正待說些什麼。門被吱呀一聲打開。
“啓稟王爺,前廳的官員已經全部都到了。就等着您一起議事了。”一個公公進來畢恭畢敬提醒道。
靳殊離眉頭緊皺,顯然極爲不耐,正想要揮手讓他下去。
“皇叔,你可不能因爲抱得美人歸,就真的沉浸在溫柔鄉啊,各位大人已經等着您。”靳清越倚在門口笑的嬉皮笑臉的,又朝着張靈顏行了一個拱手禮說道:“皇嬸好。”
靳殊離眯縫一雙鋒利的眼眸瞪了靳清越一眼,訓斥道:“一天到晚沒有個正形,成何體統。”轉頭對着張靈顏又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可讓靳清越大跌眼鏡的。
靳殊離安撫張靈顏幾句,才戀戀不捨去議事廳裡。
“果然美人膝英雄冢。”靳清越哈哈大笑,瀟灑離去。
…………
柳清菡進來院落,一眼就看見一個小孩刷的一下就跑了。走到裡屋就看見蔣春兒面帶疑惑朝着一個方向,看見柳清菡的才站起來放下針線笑道:“夫人,您來了,快坐。”
“璟程恢復的怎麼樣了?”柳清菡看蔣春兒的心情還不錯也就猜出蔣璟程應該恢復的還不錯。
“他已經好很多了,剛剛還在外頭呢。進來的時候還讓我跟你說他睡着了。”蔣春兒把自己兒子出賣的一乾二淨的。
柳清菡擡袖笑了笑:“我剛纔還以爲我看錯了原來真是璟程,我去看看他。”
覆在門上偷聽的蔣璟程玉白的小臉剎那間紅的跟猴屁股似的。急忙往牀上跑。
柳清菡一進去就看見蔣璟程包的跟糉子似的,全身包住了,鼓鼓囊囊的一被子。
“你這是很冷?”柳清菡詢問道。後面跟着的蔣夫人,一進去就直接想要把棉被掀開。可惜掀了半天,蔣璟程在裡頭抓的牢牢地。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呢?夫人來看你了,也不出來露過面?”蔣夫人尷尬說道。
“要是璟程今天不方便的話,我明日再來看你。”柳清菡笑着說道,到是沒有生氣。轉身就走了。
蔣璟程一聽柳清菡要走,頓時飛快跑到門口叫了一聲:“清菡姐姐。”拿着一塊布遮住自己的小臉。
柳清菡看他滑稽的樣子,笑了笑問道:“你不想要見我是不是?”
蔣璟程頭晃得跟撥浪鼓似的,一雙露外頭的眼睛就跟閃着星辰一般明亮說道:“不是,不是。”
“你要是不想要見我的話,那我下次不來了。”柳清菡佯裝生氣。
蔣璟程一聽這話人就慌了,連臉上也忘記遮了,跑出來,就想要過來牽柳清菡的手,又不敢,面帶忐忑之色,十分認真說道:“不是,不是。”
柳清菡看今天天晴,一改前幾天的陰霾,陽光沒有夏日的耀眼灼熱,但對白化病的人來說還是不大好,立刻拿帕子掩住蔣璟程的臉上,一邊推他:“快進去。”
蔣璟程看柳清菡這樣的動作,眨了眨白色的眼睫毛差點哭出來,還以爲柳清菡嫌棄他了。紅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白嫩的小臉,皺成一團,癟了癟嘴,還是忍住沒有哭。
等推着他進屋,柳清菡才發現蔣璟程跟被霜打的茄子似的,懨懨的,紅寶石一般的眼睛滾着淚珠就是沒有滴下來。白雪一般純白的眼睫毛半垂着。
柳清菡登時被他嚇一跳,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難受了?”又揭了帕子,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皺眉問道:“灼傷了?哪疼,我去給你取點冰塊敷一敷就好了。”
蔣璟程聽見柳清菡關心的話,可愛的小臉一滯,頓時眼眸中欣喜如狂,不敢置信,因爲高興,眼眸裡的淚水嘩啦落下來了,抱住柳清菡的腰身:“姐姐,你不嫌我醜?”
柳清菡這才知道蔣璟程的異樣之色,做了個登徒子的姿勢,捏住他尖尖的下頜,仔細觀看一二,他這那裡醜了,雖然臉上帶着鱗狀的斑紋,蒼白的巴掌臉,潔白濃密的睫毛,紅潤的嘴脣,淡紅色如寶石一般的瞳孔,長得那叫一個精緻,比小姑娘還漂亮。
蔣璟程被柳清菡的眼神看的忐忑不安,就怕柳清菡說自己丑,嫌棄自己。一點沒有感覺自己被調戲。
“璟程啊,你長得這麼如花似玉的,還嫌不夠啊?姐姐都妒忌你了。”柳清菡戳了戳蔣璟程的白嫩小臉,說的蔣璟程羞澀的真跟小姑娘似的。
“姐姐,纔是長得最好看的。”蔣璟程突然又皺着小臉糾正柳清菡:“男人不能用如花似玉形容的。”
“是嗎?”柳清菡輕笑:“我就喜歡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