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柳清菡坐着馬車身邊帶着泠然和荷雨去了蕭府。
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年紀,穿着綠色服飾梳着雙丫髻的丫鬟恭敬走過來問道:“請問是將軍夫人?”
柳清菡點了點頭。
“還請將軍夫人跟着我來。”丫鬟引路,柳清菡跟上。丫鬟引着柳清菡到了一個庭院,周圍開着奼紫嫣紅的花,經過花叢就是一個四角翼然的亭子,有兩條長椅,中間是一個石桌石凳。
裡頭已經有好幾個穿金戴銀的婦人,這些婦人雖然穿金戴銀的,但是並不給人俗氣的感覺,頭上珠翠滿頭,保養的當的皮膚,優雅的舉止,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精緻的團扇。
“那是誰?也是你的客人麼?”一個穿着綢綠色印着青色花朵的婦人用團扇指着外頭站着的柳清菡,對一個穿着桃紅色綢衣婦人道。
那婦人轉頭一望,呀了一聲,站起身來朝着亭外迎着柳清菡走去:“這位可是清菡妹妹?”
她眼神從上而下打量柳清菡,忽的露出一個笑意:“那日在寶華殿,只是遠遠看了看你幾眼,就想着這位將軍夫人生的還真是好,哪知道湊近了你更是覺得美人就該是這個樣。”
這桃紅色是個不好穿的顏色,很容易把人穿的俗氣了,但是這婦人穿着別有韻味,她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的樣子,眉目溫婉,笑容極爲可親。
柳清菡跟這婦人點了點頭,笑道:“您謬讚了,您是蕭夫人吧?”
那婦人點了點頭,拉着柳清菡的手一一給各位貴夫人介紹。
那些貴夫人其實還是不大看得上眼柳清菡,也覺得她在寶華殿的舉動太過於……不大像話。
之前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觀感還算不錯,就是從她直面太后開始就有些太過於跳脫了。
柳清菡當然知道自己如果不搞那些稀奇古怪的魔術之類的,還算是個賢惠的古代婦人形象,柳清菡自己也十分委屈的,她一個現代人容易嗎?尤其是大夏天的,穿着一層有一層厚厚的長裙,天知道她只想要穿現代的吊帶裙子出門的。
其實如果一個古代婦人穿到現代去,說話方式也是跟現代格格不入的,就這行爲舉止就太過於文縐縐的。
幾個婦人跟柳清菡頜了頜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柳清菡也十分安安靜靜坐着,當一朵壁畫,簡直比古代的仕女還要貞靜淑婉,笑的時候,拿着團扇輕掩嘴角。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爲了顯得不是那麼難看,她穿着一條紅色的石榴裙,這石榴裙是照着她的尺寸裁縫的,本來束腰的地方被她改的移上去一些,稍微遮掩了腹部的弧度,近看纔看的出一些弧度,遠遠的看就跟一個俏麗動人的姑娘家似的。
對於這些夫人的話題,她也沒有着急的爲了融入她們而硬生生插話,反而是蕭夫人經常爲了照顧她,拋給她一些話題。
柳清菡也十分有理有度的回答了。
那些婦人本來知道蕭夫人還請了柳清菡,心中不悅,這樣跟一個粗鄙的女子相處,是怎麼樣的煎熬。沒想到,柳清菡舉止優雅得體,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並不如寶華殿上的鋒利銳氣的,明豔過人,事事要壓別人一頭,慢慢的說多了話,也就不再像之前那麼疏離了。
這些夫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柳清菡這個十四五歲的姑娘摻進去就跟她們的女兒似的。可不是,柳清菡這個歲數不就跟她們的女兒差不多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柳清菡的夫君可是威名赫赫的定遠威武大將軍,在場的夫人裡誰的夫君也沒有司馬驍翊家世顯貴,位高權重的,之前那些看不大起柳清菡身份的夫人根本不敢明面上對她甩臉色,因此保持疏離,而這一會兒看她行爲舉止優雅,並不見鄉野女子的粗鄙,有禮有節的,不論是喝茶,吃點心這種事情最能看出教養的問題。
暗地裡有些想要看笑話的人,都十分失望,覺得沒有意思極了,還有些本來就存在一些巴結之意的人對柳清菡更是熱絡,還有些好性子的夫人則是十分欣賞柳清菡,一步登天,還能保持這樣平常心,不驕不躁的,看了就討人喜歡。一時之間柳清菡從無人無津的局面,立馬變成衆人的焦點。
當然也並不是沒有人故意挑刺,專門戳柳清菡的出身的,她這話說的隱晦,但是在場的夫人都是個人精,都用團扇遮住半張臉,也不知道是同情柳清菡還是嘲諷取笑她的,蕭夫人心中暗恨,她請人來是結交的可不是來結仇的,有些後悔沒有思慮周到,請了這些性子刁鑽的夫人的,要是將軍夫人以爲她是故意請她來奚落她的,回府吹吹她的枕頭風,蕭夫人心裡叫苦不迭的。
面對這樣的軟釘子,柳清菡自然也不懼的,柳清菡言笑晏晏的回了她,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難道王侯將相天生就是好命,貴族嗎?其實這南楚國往前一百年並不是司馬家稱帝,那時司馬家還是令世族看不起的一個小家族,當然她們沒有膽子說這個,像是其他四國鼎力的三國也是近幾十年開始強盛起來,而月矅國更是如此,現在的皇帝的祖先是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但是這人靠着軍功當上月矅國的大將軍,最後舉兵造反,在亂世之中,這朝代的更替十分頻繁,手握兵權纔是硬茬子。
那個問話的夫人被堵得啞口無言的,其他的夫人看柳清菡眼神更加忌憚,不同,雖然柳清菡是笑着的,她們都感覺到一抹冷意,這樣小小年紀,做派滴水不漏的,比起她們家只知道打扮玩耍的姑娘家,直接把她們襯托成傻白甜。心下覺得這個將軍夫人城府頗深。不敢輕易再得罪她。
柳清菡十分清楚自己現在的定位,她現在是將軍夫人,是來給司馬驍翊結交人的,這些官夫人跟她們的夫君是一個鼻孔出氣,跟她們搞好關係,對於前堂當官的司馬驍翊自然有利無弊的,當然她來結交,並不是說要放低姿態,討好別人,人性本賤,如果她不端着一點,這些夫人還真就不當她一回事,反而是她現在不倨不傲,暗藏鋒芒,她們就該知道怎麼跟她相處了。
蕭夫人是個比較有遠見的婦人,在京都她可是有名的賢內助,這些茶話會什麼的幾乎都有她份,很多的官太太也十分給她面子,她請人就沒有人不愛來的。
她思忖,這將軍夫人不僅長得美麗絕倫的,身上的氣度更是令人望塵莫及的,聰穎絕倫的,她看的可比別人清楚,就她這副做派要是沒有人提前知道她的出身,哪一個不覺得她落落大方,優雅高貴而不冷豔自賞?更是打疊精神要好好招待她。
之後她們一行人去湖邊遊湖賞花,竟然都有簇擁柳清菡之勢,要是外人看指不定第一眼過去如何滑稽的,一大羣上年紀的夫人簇擁着一個年紀尚輕的小丫頭。
“蕭夫人,我尤愛你們這裡一湖荷塘,碧波粼粼,荷花開的正好,你可不能漏了遊荷泛舟這一環節。不然妹妹可就不走了。”一個夫人故作無賴的樣子,甩了甩帕子一副要賴住的樣子。
逗得一衆夫人沒有不嗤笑打趣她的。她這人說話幽默逗趣,聽衆人埋汰她,她不僅不生氣更是跟個小丫頭似的來勁兒了。
“我就跟蕭夫人說了,千萬不能帶着這李夫人來這荷塘的,蕭姐姐還不聽,現在被人給賴住了。”一個夫人笑道。
“你們喜歡,我高興還來不及,再說,我早就讓人準備好這舟輿。”蕭夫人一邊說一邊已經讓丫鬟去吩咐派了好幾個丫鬟去撐船的。
柳清菡看見這舟輿眼睛都要亮了,這舟輿就跟華麗的車輿一般上面有個頂,用四根柱子撐起來,只有兩面有車壁,中間用幔帳圍起來,因爲是在荷塘泛舟,並不需要多快速,丫鬟慢悠悠的撐着撐篙。
柳清菡坐在船頭,兩個丫鬟勸她進去她不願意,只好站在外面守着主子,就怕主子一個不小心掉進湖裡,她們還不被大將軍把皮給剝了。
話說蕭玉良看最近納蘭伽羅似乎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懨懨的,幾個兄弟叫他,他也不願意出去的,硬是去納蘭伽羅的府邸裡把納蘭伽羅給扯了出來。
本來納蘭伽羅因爲自己讓自己親爹上張閣老家給自己提親,最後被拒,悶悶不樂的,看這個攛掇他去提親的兄弟更是來氣,要不他能這麼丟臉嗎?
一見面就跟蕭玉良打了一架,打了一架後心情的鬱悶之氣倒是疏散不少了。聽蕭玉良提到的泛舟遊湖的,想了想自己最近心情不暢,去散散心也好。
蕭玉良也是十分無辜,幸好他老爹自小讓他練了些拳腳功夫的,要不然今天跟納蘭伽羅這個練家子打一架,別說是遊湖泛舟了,就是出門都難得很。
“你這地兒還真是風水寶地的。”欣賞身旁劃過的一簇簇清麗的蓮花,還有碧綠荷葉的納蘭伽羅,站在船頭,長身玉立的,身姿挺拔,拋開他浪蕩不羈的性子不提,嘴賤了一點,爲人疏狂一點,他這樣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納蘭伽羅的爹在朝中也是高官,要是配張靈顏一點也不虧,不論是家世還是樣貌也是當地貴女當做乘龍快婿的。
納蘭伽羅自然不知道蕭玉良在心裡對他從頭到腳評價了一番,要是他知道蕭玉良評價他嘴賤,爲人疏狂,浪蕩不羈,還不直接把這蕭玉良直接踢下船去。
“我這可是捨命陪君子,夠意思吧?”蕭玉良捅了捅納蘭伽羅。
納蘭伽羅嗤笑一聲:“還不是因爲你,我才這樣,你好意思邀功?”他一面說一面擡起腳,似乎要是蕭玉良再敢這麼自賣自誇的,他直接把他蹬下去。
蕭玉良知道他可不是說笑話,這人還真是幹得出來。
“嘿,你們兩個在船頭說什麼悄悄話吶?什麼時候你們倆還要避着我們兄弟幾個?”一個穿着華貴,看上去還算是風流肆意的公子一把攬住納蘭伽羅的肩膀。
納蘭伽羅心裡本來就煩這韓公子,扔開他的手,這人又毫不客氣的纏上來,納蘭伽羅看着他笑得跟花似的,突然對着他笑得陰測測的,毫不客氣擡腿一腳踢在那人胸口,那韓公子撲通一聲直接落水了。
韓公子哇嗚哇無大叫,納蘭伽羅站在船頭欣賞他的慫樣,笑得越加歡了。
蕭玉良還有一旁的衆兄弟可要被他這樣的舉動嚇呆了。還是蕭玉良讓識水性的船伕下船撈這韓公子。
“伽羅,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也太……”蕭玉良就是再像他爹笑面虎的翻版,是個脣角帶笑,氣度風雅的小笑面虎的,也有些要龜裂自己溫文爾雅的面具了。
“你自己說的,邀我同遊,我怎麼知道還有這麼一羣人在,我還當你是知道我心情不暢,因此給我帶的玩具逗樂子的,我怎麼能辜負你的心意?”納蘭伽羅冷笑一聲說道。
蕭玉良再是好脾氣也被驕橫跋扈的他弄得高興不起來,溫文爾雅的面容也開始沉下來,語氣帶着幾分寒意:“納蘭公子,看來還真是玉良不識好歹。看來今天安排的……”他停頓一下,嗤笑一聲,也覺得十分沒有意思,不說話了,甩袖轉頭站在另外一邊,不再言語。
他本想告訴納蘭伽羅這張靈顏也在這荷塘上游湖,他是想要給納蘭伽羅一個驚喜的,特意讓他妹妹蕭珠珠邀了好幾個貴女一同泛舟遊湖,看來他說這些話也是極爲沒有意思的。
一旁的紈絝子弟看最有權勢的納蘭伽羅還有蕭玉良吵架,橫眉冷眼的,還有這吊兒郎當的韓公子被驕橫的納蘭伽羅踹下船,一個個噤若寒蟬的,頓時心裡十分不好受,早知道出門要看看黃曆,免得過來受氣。
“你他娘曹你老大爺的!咳咳……老子招你惹你了,你這個死德性,活該沒有女人喜歡你,你他娘我跟你玩這麼久,我都忍了你多少龜毛脾氣,你他孃的還好意思給兄弟來真的!”被撈起來的韓公子早就跟風流倜儻一點也沾不上邊,就跟個落湯雞的,韓公子一邊怒罵納蘭伽羅,一邊慶幸,還好,這時候並沒有什麼貴女美人過來遊湖,要不然看到他的糗樣。
幾個巴結韓公子的紈絝子弟過來攙扶他,蕭玉良知道韓公子好面子,看見他臉上的慶幸,頓時面如冠玉的面上有些不忍,看都快到湖心了,正想要叫船伕掉頭。要不然這事可沒辦法善了的。
蕭玉良正想要囑咐船伕,突然聽見一聲十分清脆的聲音:“哥哥。”蕭玉良眼皮急速的跳動,就看見自家妹子的蠢臉,正一副好巧啊,遇見你們了。
蕭玉良別過頭,不敢再看他精心安排的場面。
這舟輿華麗,但是有個很不好的地方,那兩面的牆是鏤空的,另外兩面是通風的敞亮着,這下腿軟就跟一灘爛泥的韓公子躲都沒有辦法躲。
“哈哈!那不是韓公子嗎?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這京都的貴女也不是都如張靈顏,嫺靜淑雅的,比如將門虎女出身承宣使府聶凌雲家的妹子聶青青,毫不客氣的大笑。
還有活潑如蕭玉良家妹子的蕭珠珠,用帕子捂住嘴巴,用清脆明快的聲音一副好不無辜的瞪着大眼睛天真問道:“韓哥哥是到湖裡面遊了一圈嗎?”
蕭玉良扶額,只看見韓公子用衣袖掩面,還十分愚蠢的尖着聲音解釋:“我是韓公子的家僕,纔不是韓公子。”其實這韓公子平常智商一直在線,就是性子十分的注重個人外表,要不儀態不好,也不會做出這麼掩耳盜鈴的事情了。
船上其他紈絝子弟:“……”
納蘭伽羅早就看到一抹粉紫色的聲音,還有他朝思暮想的漂亮的面容,身姿娉婷,嘴角含着笑意,眼眸如星,舉止氣度比起一旁瘋丫頭的聶青青還有天真青澀的蕭珠珠,風華絕世,讓人移不開眼睛。
其他的紈絝子弟早就注意到了那船上竟然有傾城三姝的其中兩人,雖說這傾城三姝的稱號早就過去式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張靈顏的容貌也是非同一般胭脂俗粉能夠比擬的,嫺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而另外穿着粉色衣裙的馬素凌長得比張靈顏略遜一籌,但也是嬌媚可人,風情萬種的,迎風而立,微風拂過,她的層層疊疊的粉色衣袂翻飛,恰似荷塘湖心的一株絕豔的荷花。
“傾城二姝雖然貌美,卻不及將軍夫人半分。”一個有幸去寶華殿的見識的官家子弟突然說道。
這一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也不是人人都能去寶華殿的,對着神秘的將軍夫人吹得天花亂墜的,有些人沒有眼見爲實自然十分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而這傾城三姝在京都出名很久了,祈福遊湖的,見過的人不少,美名早就聲名遠播,其實私底下爭論不休的言論一直存在。
有一些紈絝子弟,自詡風雅的學子更是大爲擁護兩人的美名的。
“誰不知道這定遠威武大將軍是名副其實的專橫跋扈,霸道狠厲的,聖上都要讓他三分,寶華殿上直接拒了嘉禾公主的示好,指不定是大將軍讓人散播的。”一個自詡看清楚這官場黑暗的學子大概有些憤青直言不諱道。
其他的人可不敢附和的,雖然他們心裡是有些這樣的想法的,但是這定遠威武大將軍還真不是一般人敢評論的,就連位極人臣的納蘭公子的爹,大將軍代替他爹替他教訓這個不肖子什麼的,納蘭公子的老爹氣的夠嗆,愣是不敢上門。
這學子說完了,也有些忐忑不安了,之後自知自己失言,不敢再說其他的話了。
“你這話,說的極好。”納蘭伽羅鼓掌。那些紈絝子弟還有一些學子也跟着他訕訕的鼓掌起來。
那名學子想要巴結納蘭伽羅很久了,可惜人家對他一點不感冒,這下言論被稱讚,這學子膽子也開始大了,爲了拍納蘭伽羅的馬屁更是順着納蘭伽羅的話,大肆讚揚這傾城三姝的,貶低將軍夫人,不過抹黑來抹黑去,也就專挑人家的家世低微和容貌的問題。
蕭玉良冷眼看着這學子,本來是看他有幾分才氣,才讓他上來的,沒想到這麼沒有眼色,實在是拍須溜馬之徒,令人厭惡。而且愚蠢的不可及。
這納蘭伽羅是爲了自己的心上人找場子的,他自己有強硬的背景家世,這學子是什麼東西,敢胡亂的抹黑這將軍夫人。
那學子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蕭玉良給剔除在外了,自己不知還沾沾自喜的。自以爲高人一等了。
馬素凌這人也精明着,她雖然是十分有意這將軍夫人的位置,但是她也知道要廣撒網,要是出了什麼意外的,也有個保障,正好聽說蕭珠珠要邀人泛舟遊湖的,從蕭珠珠的蛛絲馬跡的話語裡猜出不一樣的舉動,果然她這一趟來的十分有收穫的,能遇見一些貴公子泛舟遊湖的,就算是她猜錯了,蕭珠珠這人性子單純愚蠢,但是她的長兄蕭玉良可也是千里挑一的好兒郎,樣貌家世也是不輸京都權貴世家的。因次就算是嫁過一回的人,跟着這些貴女來遊湖肯定會被人奚落,她也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的。
看見另外舟輿上的貴族子弟,馬素凌欣喜如狂,也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儀態,知道臨風而立的姿態能顯出她的絕美的面容,更是花費了功夫,多加打扮的。
“咦,我怎麼聽見一陣琴聲?難道還有人來這荷塘泛舟?”蕭珠珠突然說道。
“這彈琴要數靈顏妹妹彈得最好,有誰敢在靈顏妹妹面前班門弄斧的?”一個貴女笑嘻嘻說道。
“是啊,靈顏妹妹不如也坐下彈一首,羞死對方纔好呢?呵呵。”幾個貴女推搡着,好不歡樂。無不是讚賞張靈顏的琴聲宛如天籟的。
“你們就別取笑靈顏了。”張靈顏無奈搖了搖頭:“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這那算是什麼的。”
“我怎麼覺得這琴聲還挺好聽的。”蕭珠珠嘟囔一聲:“哪有你們說的這般不堪入耳?”
剛剛那琴聲輕音渺渺的,還不夠清晰,等那嗖舟輿漸漸靠近,琴聲也越加清晰起來。
只聽見動聽的跟山泉飛濺,嬌鶯啼叫一般的女聲傳來: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瞭然
宣紙上走筆至此擱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圖韻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
柳清菡正在船頭拂過一片片碧綠碩大的蓮葉,手掌舀水到蓮葉上就跟滾珠一般剔透,正高興,又忍不住摘了一朵開的正豔麗的荷花。完全不知道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一旁泠然和荷雨不住勸她不能玩水也比柳清菡忽略了個徹底。
柳清菡手賤摘了一朵蓮花也不去糟蹋其他的花了,一晃一晃的。
一旁的夫人看她自得其樂十分羨慕,不過她們來這泛舟遊湖好幾次了,再美麗的花也看膩了,因此剛剛耍賴不肯走的李夫人又出了一個幺蛾子,說是她帶了一把琴作爲彩頭。她們來彈琴唱歌。
“這李府價值連城的東西也不少了,你那一把琴要糊弄我們,我們可不依。”很快李夫人就被衆人討伐了。
這李夫人神秘一笑,素來伶牙俐齒的她也不開口辯駁的,直接把那琴亮出來,衆人頓時都十分驚訝,識琴的人一眼就看出這可是名副其實的九霄環佩啊,價值連城,身價不菲的十大名琴之一,排名第六,千金難求,梧桐木面,梓木爲底,通體髹紫漆。登時衆人感嘆這李夫人還真是豪氣,要是自己是肯定捨不得拿來做彩頭送人的,炫耀還差不多的。
“這九霄環佩確實是好琴不錯,不過落到我這樣的俗人手裡也跟一塊木頭沒有差別的。”李夫人自黑道,其實柳清菡還蠻欣賞這位李夫人的。幽默風趣,還有她的很多舉動明明是自嘲,卻只讓旁人覺得她雍容華貴的,更是顯出她與衆不同的氣質與風骨的。
蕭夫人誰都能不請但唯獨這李夫人是每一回必請的,調節氛圍,點子又多,人十分有趣。
“既然這李夫人這麼說,大家可別跟她客氣。”蕭夫人笑道:“把自己渾身解數都使出來。”
而這彈琴的順序,蕭夫人自然不敢亂排的,要是一個處理不好,人家還以爲是看不起她的,因此蕭夫人提議按年紀大小來彈奏,顯得公平,不過這將軍夫人年紀這般小,她又話鋒一轉道:“將軍夫人第一回來我們這樣的聚會,大家可都要讓她一回啊,不如將軍夫人就排在倒數第三的位置如何?”
她不知柳清菡的琴藝如何,但是又要顯出她的身份,不能怠慢,又不能讓衆人覺得不舒服的,排在倒數第三最好。果然衆人幾分愛表現的夫人都贊同了。
其實蕭夫人還是有些忐忑的,就怕柳清菡一竅不通的,還在其他的人彈琴唱歌的時候,特意過來詢問,要是她不參加也行的。柳清菡看出蕭夫人的照顧,對她點頭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
這要是彈琵琶她是不大會,不過這古琴她到是學過,有一段日子十分喜歡,特意去學了一門特長。十個同學一起去學,只有兩個人彈得不錯,一個是之前學過因此有點底子,讓那老師驚訝的是,柳清菡是第一回學,還能學的這麼好,那老師之後還一直誇讚柳清菡樂感好,一面痛心的遺憾表示,天賦太過於浪費了,要是能早一點學習,還不早就出師了。
柳清菡到是不覺得有什麼浪費的,她不打算靠這個吃飯,也就是自己興趣的,到是回來的時候,那些一起跟她學習的同學嘰嘰喳喳的說取笑還不知道宿舍裡還出了這麼個古琴小美女。
前面彈琴的幾位夫人有擅長的也有不擅長的,但是李夫人小小幅度搖了搖頭,李夫人剛剛說自己俗人,蕭夫人第一個不認同,她心下想着九霄環佩只怕是‘送’不出去了。
其他的夫人也知道李夫人琴藝的,還有幾個故意說她這是算好了的,好生奸詐。李夫人卻只是笑笑沒有回話,她是真心想要‘送’琴,落在他人眼裡到是炫技。
比起李夫人的琴藝,這些擅長琴藝的夫人彈奏的也不過是平平罷了。
最後一個彈琴的人是李夫人,倒數第二是李夫人認識的一個夫人,這位夫人聽了半天的彈琴的,神情倨傲,顯然認爲自己要是超常發揮的,只要把李夫人給比過去了,這九霄環佩就是她的了。
因此心急的周夫人跟柳清菡換了順序,她直接對柳清菡說:“司馬伕人,這琴藝還算是在行,因此有些技癢,還希望司馬伕人全了自己的心意。”
蕭夫人一聽她這話,臉色就變了,這周夫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過就是這樣一下子的,這不是明擺的對將軍夫人說:“你不會彈琴,給我讓道。”一般,只是話語修飾更加委婉一點。性質一點沒有變。
還好柳清菡到是莞爾一笑,點了點頭,示意這位周夫人可以。
這一點頭的,可就讓其他的夫人心思各異的,各個都在心裡想到這司馬伕人出身農家鄉下的,只怕連摸都沒有摸過這樣的琴的。
明面上捧柳清菡的人,心下則是心災樂禍的,自以爲優越,高人一等的想法的人不少。她們忌憚這將軍夫人的稱號,但是一個個都是京都的貴女出身的,那個不起比較之心?
周夫人彈得千古名曲‘鳳求凰’,沒別的意思,就是因爲她彈這首比較熟稔,果然這一曲彈完,繞樑三尺,動聽悅耳,直讓其他的夫人不得不暗暗讚歎的。
輪到柳清菡,她接過琴也不起身,放置在膝蓋上,烏髮如瀑的頭髮攏到一側,這是她的習慣,摸了摸九霄環佩,仔細打量,琴形制渾厚,作圓首,與內收雙弧形腰,她原先只在樂譜上見識過,哪想到還真有這麼個榮幸能夠這麼握在手心裡的。
她這一珍惜的打量,看在其他的夫人眼裡可不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蕭夫人心下擔憂,一直想着用什麼藉口來圓。
柳清菡隨意的波拉一下,這琴還真是比她練習的琴好上幾百倍不止,琴絃聲音醇厚,清越。
她這隨意的一下,其他的夫人噗嗤一個個笑出聲來,還以爲她是不懂的彈奏,胡亂弄的。
只是當柳清菡正色起來,架勢就擺起來了,一陣清越嘹亮的琴聲從她修長的指縫流瀉而出,登時另一旁嘲笑的夫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原來她還真會啊!
琴聲悠綿長,經過她的撥弄,曲調就跟拐了好幾個山澗的小彎,清風朗月的,悠揚的琴聲如流水一般,優美的旋律緩緩流淌,曲調突然又變了,變得輕快明越,就跟午後的陽光一般,悠然,慵懶,沿着它古老的優雅的弧線。
正在大家震驚的時候,只看見,柳清菡輕啓紅脣唱道:
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我瞭然……
她嗓音清冽如泉水,又如出谷黃鶯,一旁的夫人早就聽得入迷,李夫人的眼睛也亮起來了。這回還真是讓她找到了。
一旁的夫人呆愣了,就連划船的丫鬟劃到一半,突然就停住動作了,差點連手中的撐篙也拿不穩了。半響不能回神過來。
“哎,這是哪一位夫人唱歌啊?還真是好聽。”這丫鬟因爲力氣不夠,兩個丫鬟互換撐篙。
那丫鬟偷偷的瞥了一眼裡頭,因爲柳清菡坐在船頭並沒有看見什麼,只能撇撇嘴,等待會那些姐妹跟她八卦了。
“別偷懶了!快點,待會夫人可要責怪了。”那個丫鬟說道。
撐篙的丫鬟瞪了她一眼,平常沒有覺得她聒噪這一回怎麼就覺得她跟只鴨子似的吵鬧不停的,直接把撐篙塞進她手裡,自己豎着耳朵傾聽。
那丫鬟努了努嘴,哼了一聲,加大力氣撐篙,想着待會到了湖心估計就能休息一會了。
蕭夫人這一艘的舟輿很快就滑進了湖心,正好柳清菡坐在船頭,撥弄琴絃的一幕就落在另外兩艘碰到一起的眼裡。
柳清菡今天穿着一襲大紅色石榴裙的,裙襬散在船上就跟盛開的一朵豔麗花朵,而柳清菡尖尖小臉如蓮瓣,杏眼菱脣,微微俯下身,露出一段潔白如美瓷的脖頸,長髮如瀑垂在一旁的肩膀上,如何只是‘美麗’一詞能形容的全的,卻是再用別的詞語來形容總覺得差了許多。
“咦,那不是我娘她們?”蕭珠珠疑惑道,一面想着是誰彈琴唱歌這般好聽的,就連張靈顏這樣才女也及不上她的。
其他的剛剛口出狂言的貴女一個個訕訕的,不敢輕易開口,實在是這人彈奏配上她的歌喉,她們就算是想要抹黑的一時之間也想不起詞語,只顧着聽人家彈奏。
聽見蕭珠珠的話語,幾個貴女支棱着腦袋往過去,而比起她們的動作,另外一艘船的人更是誇張了。
扒着舟輿,瞪大眼睛,張望着,就連坐在地上的韓公子一時之間也忘記自己要起身。
納蘭伽羅和蕭玉良兩個雖然是紈絝,但是對音律還是頗爲擅長的,相視一眼,眼眸帶着驚訝之色,還有幾分驚豔的,又彆扭的擰開頭,顯然想起兩人還在鬧彆扭。
那一艘的舟輿在衆人的驚訝中很快速的划過來,這一回是真是十分清楚,就連對方的眉眼都看的清楚了。
柳清菡彈奏琴,自己已經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並沒有發現一旁的觀衆。
而後頭吭哧吭哧的丫鬟一直望着湖心,大呼一口氣,怎麼還沒有到湖心,深吸一口氣,又開始勤勞的大幅度的划船。
柳清菡一襲紅衣,垂頭奏琴的驚豔一瞥還沒有讓衆人好好的感受品味一番,那船悄然無聲的就跟天空的飛鳥登時一下子划過去了。
扒着舟輿的幾個學子還有紈絝子弟,撲通好幾聲嘩啦落水,柳清菡就跟被什麼大動靜驚嚇到,一下子擡頭登時望過去。
很快這船划過去,再也見不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影,那些扒着舟輿的人還不死心問道:“剛剛那個坐在船頭的女子是誰啊?”
“咦,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這也是蕭公子妹妹的閨閣好友不成?”
蕭玉良揉了揉太陽穴,並不回話,讓船伕一個個把落在水裡的就跟下餃子的幾個人撈起來。
柳清菡的琴音戛然而止,她問了問一旁的人說道:“我怎麼聽見有人落水的聲音?”
蕭夫人十分遺憾這琴音就這樣斷了,只是還是好聲好氣的問道:“那兩艘只怕是犬子和家中小女邀來朋友玩樂的。”
“現在輪到李夫人了,這下你玩大了吧?”一個夫人嘲笑李夫人道:“這一回可真是要把琴賠出去了。”
誰知那李夫人確是臉上帶笑說道:“我不用彈奏了,自認爲自己是俗音,這九霄環佩總算是找到配得上的主人了。”
其他的夫人也不得不佩服這李夫人把價值連城的寶物說送人就送人,看得出這李夫人還真是惜才愛琴之人。一個個愧嘆不如。心思複雜的很,一時之間,其他的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的好。
柳清菡聽着李夫人真要把琴送她,立馬擺手:“李夫人謝過你的好意,但是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可不敢收,說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李夫人這般氣度,便是我是琴,我也只愛李夫人一個。”她打趣道:“您讓這千古好琴給我們看看眼界,已經十分令我們大家刮目相看了。要是我指不定捨不得吶,您看這獨一份的氣度我這一點就比不上您。”
李夫人跟柳清菡推辭來推辭去的,柳清菡真不想收這麼貴重的東西,再說她也就偶爾來了興致彈一下,比不上李夫人這般舉動。
誰知李夫人對着柳清菡說道:“你若是不收,我便把這琴給砸了算了,興許是這琴將軍夫人看不上眼,還留着這琴作何。”
此話一出,任是柳清菡也算是個伶牙俐齒的也不敢輕易說話,嚥了咽口水,看因爲她應允,李夫人驟然笑開,頓時有些無奈,怎麼送禮的比她收禮的還高興啊?
柳清菡來的時候是空手來的,臨走卻是揣着一把千古名琴回去。
泠然和荷雨還是第一次聽見夫人彈琴,私底下早就驚異連連了,這跟將軍夫人在一起還真是有趣的很,總是一些好似不可能發生又真的發生的事情出現了。
柳清菡回家,正好看見在家裡懨懨的司馬驍翊,活脫脫像是看着自己丈夫出門尋歡作樂,自己是一個深閨怨婦在家裡等丈夫的妻子。
主要是司馬驍翊長得極爲好看,並不覺得突兀,反而更是讓柳清菡心軟的很。
“整天不着家的,原來外人比夫君還重要。”司馬驍翊氣惱吃乾醋,看見她手裡抱着的琴,大踏步過去,一把要仍在地上還是柳清菡制止了。
“這是九霄環佩,李夫人贈送的琴。”柳清菡說道。
司馬驍翊一個打仗的粗人哪裡知道千古名琴是多少文人雅士喜愛的,願意千金贈換的,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長,手臂也長,直接一把搶過,把外頭罩着的東西扔了,仔細看了半響,也沒有看出這把琴跟以往街上賣的有什麼不同的。
“哦,這就是那些傻瓜願意用千金買的一把破琴?”司馬驍翊下意識就說出來了,一旁的泠然和荷雨突然覺得這位將軍大人陪夫人還真是牛嚼牡丹了。
柳清菡眼睜睜看着司馬驍翊粗魯把琴仍在桌上,一託着她屁股就抱起來,壓根不在乎面前的兩個丫鬟。兩個丫鬟怎麼知道將軍大人這般孟浪的。
柳清菡一個厚臉皮的都被他抱小孩似的動作,紅的就給你抹了胭脂似的。
“今天下午你總算是能……”好好陪我,幾個詞語還沒能說出來。
“將軍夫人,您可在家?”外頭明芳姑姑的進門看見空無一人的院落暗中奇怪。
司馬驍翊那裡聽不出來這聲音,一把把柳清菡的嘴巴捂住。
“不在。”睜着眼睛說瞎話的。
泠然和荷雨覺得自己要去醒醒神,怎麼威嚴的將軍大人變成這麼個無賴的登徒子一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