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的官員絡繹不絕,三五成羣的,一邊說話,一邊朝着外頭走去,尤其是司馬驍翊周圍的人十分多,巴結的,挖苦的,各式各樣的人。司馬驍翊在長鬚年長的官員就像是鶴立雞羣一般。
他穿着紫色的官服,上面繡着九蟒五爪,腰間束着蹀躞,掛着漢白玉佩,香囊還有玉印,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面容俊美,高挺的鼻樑,下面殷紅的嘴脣菲薄抿成一條直線,氣勢逼人,看着面前說話的官員。
他的神情自始至終冷淡的就跟冬天的冰塊似的,一雙目光射入寒星,身高八尺,看人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感。
“司馬將軍,下官着實佩服您,一回來就成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只是大將軍,皇上看重您,還希望您不要做些令皇室蒙羞的事情。”一個官員面上帶着虛僞的笑容,捻着鬍鬚。
“是啊,大將軍,皇上還是這般器重您,只是您的一些做法令下官等十分不解。您先是拖延聖旨的歸期,現在更是帶着一個鄉下村婦回來,大將軍是對皇上表示不滿?”一個官員接着說道,咄咄逼人的。
“我可做不出像是黃大人的寵妾滅妻的舉動,也做不出江大人休掉糟糠之妻的行爲。”司馬驍翊微微挑了挑濃黑的劍眉,嘴脣翹起一個淺淡嘲諷的弧度。
面前兩個官員,聽見司馬驍翊這麼說,臉色立刻就黑了,這南楚國嫡庶有別,妻妾之間的距離如鴻溝,寵妾滅妻和拋棄糟糠之妻着實不是什麼好光明正大擺在臺面上說的東西,是一個黑點更是一樁醜聞,他們本以爲私下處理好的事情,沒想到,就這麼被人挖掘出來說,這司馬驍翊遠離朝廷這幾年,對於他們的情況掌握的這麼清楚,心中驚懼,也不在司馬驍翊跟前添堵了,匆匆就離開了。
其他的小蝦米官員看見主力軍黃大人和江大人走了,根本不敢輕易對上司馬驍翊也訕訕的離開了,只剩下一些剛剛新晉的官員,因爲勢單力薄的,瞅準了司馬驍翊的影響力和威信,想要巴結他。
可惜,他們一對上司馬驍翊的寒星一般的目光嚇得就什麼討好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十足的腿軟。
關仲信老遠就看見一羣官員圍着司馬驍翊,他昂首闊步走過去,劃拉開面前的官員,被推開的官員,轉身怒目而視,這討好人也分個先來後到。
哪知道他們一轉頭看見動手的人是關副都統,一下就焉了,抱怨的話壓根就不敢說出來。
“哈哈,兄弟你總算是回來,我聽說你回來,我本來是十天的路途硬生生被我減到五天。”關仲信一把攬住司馬驍翊,笑得十分爽朗,黝黑的面孔一笑,咧開兩排白牙:“我們總算是能好好的喝一回酒了,不醉不歸,走,我們去酒肆裡喝酒去。”
司馬驍翊看着自己的好友,冷冰冰的面容露出一個較爲真誠的笑意:“你還是老樣子,不是說要戒酒?”
關仲信擺了擺手:“這男人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戒了酒有什麼趣味?”
“不請我去家裡吃飯?”司馬驍翊故意說道。
“這家裡有啥好吃的,我那婆娘做的菜就跟豬食似的,不讓她做還要做,我真是快煩死她了,動不動就跟我吵架打架的,那個女人家跟她似的,一點溫柔體貼都不懂。”關仲信抱怨道。
對上司馬驍翊戲謔審視的眼神,關仲信給了司馬驍翊胸膛一拳:“你這小子,這是啥意思?你這是要給你嫂子告狀是吧?這女人就是麻煩,這不讓那不讓的。她自己還喝酒呢,管到老子頭上來了。”
“嫂子管的對,你這大老粗一喝酒就誤事。”司馬驍翊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他此話一出,關仲信就沒有什麼底氣了。
“那,那不是以前,兄弟你不能這麼擠兌我呀。”關仲信說道。
“我那大將軍的府邸就快裝修好了,改日我做東,請哥幾個一起吃頓飯,你讓嫂子也來。”司馬驍翊嗤笑一聲,又說道。
“你請她幹啥呀?”
“嫂子可是我南楚國的不可多得的巾幗英雄。”司馬驍翊拍了拍關仲信的寬闊的肩膀。
“她就知道成天舞刀弄槍的,連個女人樣都沒有,對了聽說你娶親了。”關仲信想得到到是簡單,比起外頭越演越劇烈的謠言,他更相信是司馬驍翊自己要娶得,沒有人逼得了他。
“恩。”
關仲信對於司馬驍翊這麼簡短的回答十分不滿意,正要說什麼。
一個公公跑過來,叫住司馬驍翊:“大將軍,您快留步。”
司馬驍翊轉頭看向這位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公公,公公慶幸說道:“幸好,您還沒有走,皇上御書房有請大人。”
在關仲信想要跟上的時候,這位公公用浮塵擋住關仲信,恭敬笑道:“關大人,皇上只召了司馬將軍大人,還請關大人先回吧。”
“哎,兄弟,你可要記住了,你還欠我一頓飯。”關仲信大喊了一句,他嗓子本來就粗,這麼一喊,響亮的震耳欲聾的,這位公公就在他身旁差點把他的耳朵給喊聾了,司馬驍翊背對着關仲信一個擺手表示知道了。
御書房
司馬驍翊進去,一個穿着明黃色衣袍的俊秀青年伏案正低頭看什麼,聽見腳步聲也沒有擡頭。
司馬驍翊跪下來腰板挺得板直挺拔喊道:“吾皇聖安。”
“平身吧。”明宣帝司馬玄硃批一掃,放下手中的狼毫,對旁邊的太監說道:“辭座。”
“謝皇上。”司馬驍翊一扯袍角,大刀金馬坐下,絲毫不見在九五之尊的拘束感,他不管是跪着,站着,坐着,身上的威懾不減半分,明宣帝看着司馬驍翊,眼神饒有深意。
“這幾天還適應?”明宣帝詢問道。
“謝皇上關心,臣……”
“驍翊啊,你還在怪朕?”明宣帝長舒一口氣說道。
“皇上何出此言?”
“這私下就我們倆個,你也不用顧忌那麼多了,開口閉口謝謝的,我們兄弟之間何須如此生分?你還是跟以往叫我一聲大哥豈不是好?”明宣帝走到司馬驍翊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臣……驍翊謝過大哥。”司馬驍翊半垂着頭。
聽見司馬驍翊改口,明宣帝十分高興,狀似感動萬分,一面說道:“這幾年你受苦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一直記在心裡,就想着一個合適的時機重新提拔你,你也知道朝廷裡那羣老學究,仗着比我年長,指手畫腳的,不幹實事,那像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們兄弟兩可要守好江山社稷,好了,公事暫且不提,對了,聽說你已經娶親了?”
明宣帝繞道案桌後,坐下,捧起一杯茶,用茶蓋挑了挑,喝了一口,俊雅的眼神若有似無的看着司馬驍翊的神情。
“是,微臣已經娶親了。不知道大哥有什麼吩咐?”
“聽說這人還是你跟我賭氣才娶得?這話當真?”明宣帝笑道,就像是真的跟一個弟弟談論家事一般的親切口吻。
“自然做不得真,我是真心想要娶妻的。”司馬驍翊說道。
半響明宣帝沒有說話,砰的放下茶杯,審視的眼神藏着幾分銳利之色,像是在考量,司馬驍翊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一般。
“哈哈,我就說驍翊不會猶如黃口小兒一般幼稚。”明宣帝也不知道信了沒信司馬驍翊的話,哈哈大笑就跟調侃自己弟弟的兄長。
“只是將軍夫人是農家女出身到底不是很好聽,這樣吧,你貶妻爲妾,她那樣出身當個侍妾也已經算是她莫大的福氣了,你的正頭娘子我做大哥還算給你另外指一門身份夠得上的。”明宣帝沉吟半響說道:“你看嘉禾公主如何?”
“皇上,萬萬使不得。”衛驍翊聽到皇上這話,俊臉就變了臉色,撲通一聲下跪:“微臣的妻子跟微臣患難與共,如何能因爲旁枝細節的事情拋棄糟糠之妻,微臣的妻子賢良淑德,並沒有犯七出之條,而且現在已經有了身孕,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明宣帝看司馬驍翊如臨大敵的樣子,挑了挑眉,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維護他的妻子,眼神帶有幾分驚詫。
記得之前司馬庭楓聽見他的賜婚,就差點喜極而泣了,不想落下拋棄糟糠之妻的不好名聲,又想要休妻,皇帝賜婚是最不落口實的方法。
明宣帝還以爲司馬驍翊想要效仿司馬庭楓的行爲,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態度。
“行了,行了,起來吧,只是如果你不願貶妻爲妾,嘉禾公主嫁過去跟一個農家女平起平坐的,還是有些不妥。”明宣帝皺眉說道。
“皇上明鑑,微臣只認微臣妻子一人,其他的人若是要嫁進來只能以侍妾的身份。”司馬驍翊擡起頭,兩眼堅定如炬。
啪的一聲,明宣帝大怒,拍桌而起,指着司馬驍翊的鼻子說道:“你這是要皇家公主做侍妾?你倒是有臉面敢這麼說。”
“微臣並沒有要娶嘉禾公主的念頭,還請皇上收回成命,要不然就算皇上硬塞給微臣,微臣這裡也只有侍妾之位。”司馬驍翊絲毫不懼皇帝的怒火,反而十分認真嚴肅說道。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這事以後再議。”明宣帝擺擺手,示意司馬驍翊離開。
“是,微臣告退。”明宣帝看着司馬驍翊挺拔的背影氣的牙根癢癢的。喝了一口茶水,總算是平復自己心裡的怒火。
“出來吧。”明宣帝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從屏風後閃出來。
一個穿着華貴,雲鬢鳳釵的的女子走出來,一臉不高興說道:“皇兄怎麼就這麼讓驍翊哥哥走了?”
“說的還不夠?人家明擺的不想娶你。”明宣帝有些無奈道,但是想起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妹妹,又勸道:“想要尚公主的人多得是,不缺這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一個,朝中的俊傑青年多得是,你何必只在他一顆木頭身上吊死。”
“哼,我纔不信,肯定是皇兄得罪了驍翊哥哥,他賭氣才這樣說的,一個農家出身的女子,我纔不信驍翊哥哥看得上的。”嘉禾公主篤定說道:“皇兄是你攪黃我的因緣,你可不能撒手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不然我跟你沒完。”
明宣帝咳嗽兩聲:“沒大沒小的,皇兄不是給你想辦法了,這樣吧,過幾日就是太后的生辰,到時候我再點撥點撥這塊木頭。”
“皇兄,你直接賜婚不就好了。”嘉禾公主不滿道。
“你這傻丫頭,還不知道司馬驍翊這傢伙的脾氣?他要是不肯要你,當着所有的人面抗旨不遵怎麼辦?到時候別說你的臉面丟光了,朕的臉面也跟着丟光了,還有驍翊這人有時候軟硬不吃的。”明宣帝重重擰了擰眉毛,顯然他曾經有過被弗了他面子的事情,這要是這傢伙擰起來,明宣帝想着還能真砍了他不成?
嘉禾公主聽到明宣帝這話,不情不願的,心下更是對霸佔司馬驍翊正妻位置的農家女厭惡的不行,到時候她要是嫁過去了,肯定要好好收拾這不識好歹的女人。
……
司馬驍翊心想着早知道早點走了,也不至於被皇上攔住說了一通的廢話,還不如回去陪自己娘子纔是正經。
剛剛要上馬。一道不重渾厚的咳嗽聲響起。
司馬驍翊一回頭就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齊親王也就是他的父王。
看了一眼,沒有搭理。
齊親王看司馬驍翊看見他就跟看見空氣似的,那個生氣,大步走過來,訓斥道:“見了父王如何不見禮?”
司馬驍翊似笑非笑的轉過身,站定,拱手道:“齊親王別來無恙?”
“混賬東西,我是你父王,這些年禮數忘到狗肚子裡去了?本王天天派人去叫你回來,你如何不應?”齊親王聽司馬驍翊把他當陌生人一般寒暄,更是勃然大怒道。
“齊親王你若是要教訓兒子還是回家教訓得好。”司馬驍翊諷刺扯了扯嘴脣。
“你……”齊親王被司馬驍翊一噎,司馬驍翊話裡話外就是他不住在他家裡,他沒有資格教訓他。
想起司馬驍翊住在他外祖父外祖母的府邸裡,齊親王也知道自己跟面前這軟硬不吃的兒子的隔閡巨大,只能稍微低了點聲音安撫道:“驍翊,本王知道你因爲你孃的事情心裡對我有氣,只是我們是打斷筋骨還連着血脈的親父子,你便是不肯認我,這也是不爭的事實,現在府裡本王也就你一個嫡子,是齊王府正經的世子爺,家中的事務本就需要你來承擔,你現在住在你外祖父祖母家,成何體統,還是改日搬過來住。免得惹人恥笑。”
“還有你那從哪裡隨便娶來的阿貓阿狗你就休了吧,留着多丟人。京都多得是打把身份貴重的貴女,到時候讓你母親給你挑選幾個過的了眼的。”齊親王皺眉說道。眼神輕蔑。
“母親?去墳墓裡問的話,她肯定是不願意學着某人的樣子,拋棄糟糠之妻。”司馬驍翊冷哼一聲。
“你渾說什麼?我說的是現在的齊王妃,你的繼母,跟你生母有何關係,你提她作何?”齊親王惱羞成怒道,他自然聽出了司馬驍翊諷刺的話語。自認爲自己的威嚴被挑釁。
“齊親王府世子的位置你留着給沈氏的兒子吧,我不需要,還有我妻子的位置就不勞齊親王爺關心了。”司馬驍翊眼眸厭煩,蹬上馬匹,再也沒有看齊親王一眼,打馬離開。
留在原地的齊親王吹鬍子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