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翊一直以爲是柳清菡怕他一去不返才生氣,可惜他反覆跟柳清菡保證,柳清菡都不搭理他。
晚飯的時候,衛驍翊看柳清菡只是吃着碗裡的白飯,夾了好幾筷子她愛吃的菜。都被柳清菡撥弄出來,衛驍翊看她動不動自己給她夾的菜餚,只好把好幾道菜餚挪到她的面前。
飯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停滯,周嬸頻頻掃了掃衛驍翊和柳清菡兩人一眼,也看出來有些不大對勁,以爲是兩夫妻吵架了,也就和事佬一般的對柳清菡笑道:“清菡,你可不能太挑食了,這大人不吃,肚子的孩子也該餓着了。我原想着清菡做娘了會懂事一點,現在看啊還是一股孩子氣,是不是衛獵戶特意點了些你不愛吃清淡的菜餚,你就生人家的氣了?”
周嬸這打趣的話出來,桌上的大家紛紛故意調侃柳清菡,柳清菡也被他們的歡聲笑語逗笑了。
“嫂子,我夾給我小侄子小侄女吃的。”蒼擎首先站起來夾了一筷子的菜進柳清菡碗裡,其餘五人更是跟風似的給柳清菡夾了一筷子。
“是啊,嫂子,你都瘦了,多吃一點。我們看了都心疼。”黑虎最後一個說道。
柳清菡佯裝怒意等了這六個人一眼:“你們當是餵豬啊。”
“我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就是覺得你要多吃點飯菜。”秦風冷硬的面容滿是笑意道:“嫂子你那兒都好,就是太瘦了,要是一陣風過來把你吹跑怎麼辦?”
後面六人一直給柳清菡夾菜堆得小山堆一般,柳清菡實在是受不了他們這樣的夾菜,菜都要比飯多了,捂住自己的飯碗。六個人看了看柳清菡那飯碗,他們太知道柳清菡的食量了,這麼多就是兩個柳清菡都吃不完,她又不是一個愛浪費食物的人。一般都是儘量把碗裡剩下的飯粒吃完。
柳清菡果然犯難了,以往她想吃的菜,根本不用她夾,衛驍翊來,她盛的飯太多了吃不完也是直接撥弄到衛驍翊碗裡,衛驍翊胃口大,扒拉兩三筷子就吃完了。
要是柳清菡擡頭就能看見衛驍翊黑漆漆的眼眸一直看着她,等她主動撥飯過來和好。結果令他失望的是,一大碗的飯菜,柳清菡死撐着吃下一大半的飯菜,一直拿着帕子捂住嘴巴。似乎十分不舒服似的。
擱下碗筷,用袖子抵脣,人就跑了。
衛驍翊瞪了眼桌上一直給柳清菡夾菜的六人,一副看你們給我出的餿主意!轉身就去追柳清菡了。
等他走到門口,砰地一聲大門關上,差點把衛驍翊的高挺的鼻子磕到,他摸了摸自己倖存的鼻子,敲了敲門:“清菡,清菡,你開門。你到底爲什麼生氣?出來好不好,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房間裡裡沒有迴應,這扇門對他來說還真不算問題,一腳就能踹倒,可是如今柳清菡正在氣頭上,要是他在這樣做,她還不得更加不肯搭理他了。
衛驍翊對於柳清菡的生氣摸不着頭腦,要是她是害怕他位居高位以後拋棄糟糠之妻,他都跟她保證無數回了,破天荒,他纔想起一句話,女人心,海底針。
這樣貿貿然哄她根本不管用了,他想了想朝着秦風他們幾個人的院落走去。說不準他們有什麼辦法。
柳清菡趴在木桌上,盯着桌面鋪的一張宣紙,突然直起身子提起狼毫,沾了沾墨汁,現在上面寫點什麼,好半響濃重的墨水滴下來,她都沒有寫一個字。
不管是從古代看來還是現代看來,衛驍翊官復原職,回到京都似乎都是穩賺不賠的好事,作爲一個平民百姓,能跟一個貴族子弟能有瓜葛,要是不傻的人都能清楚,這身份的水漲船高。
倒不是柳清菡多麼清高,不愛權勢不愛錢財,而是她想到一個極爲現實的事情,就是如果她跟着衛驍翊走,她就要放棄現在努力的一切從零開始。
這黃鶴樓,冶鐵鋪子哪一樣不是她的心血,而且大概是自己爹媽婚姻的失敗,還有無數血的教訓,她若是不握住一些籌碼,她會十分沒有安全感。
在現代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嫁給什麼樣的人,不是她不需要,而是她想好好打拼事業纔來談感情,沒有錢談什麼感情,只是她一直謹遵的信條。
不僅如此,她還要放棄現在無憂無慮的瀟灑生活去一個不知深淺的深宅院第,就等於放棄無盡的曠野,自願鑽進金子打造的牢籠,想起電視劇裡頭一潭死水的宅院,女人說話拐彎抹角,綿裡藏針,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她就有些瘮得慌。
她還想起來衛驍翊似乎還有個繼母,還有寵妾滅妻的父親,他們對衛驍翊都好不到那裡去,對她這個一無權勢,二無錢財,寒門出門的媳婦能給好臉色纔是奇怪了。
她突然有些佩服那些現代那些打拼的女強人白領因爲要跟對方在一起義無反顧辭職去對方城市的女人,她有些感同身受了,真的太難抉擇了。
衛驍翊秦風他們房間裡旁敲側擊的問了些問題,秦風等人也是覺得柳清菡的腦回路有些清奇,這做相公的位極人臣,能夠當上大官不是應該高興的嗎?怎麼這個跟主子鬧起脾氣來。
秦風一行人在一起討論來討論去,也只能得出嫂子是怕主子登上官位,拋棄糟糠之妻,做了那無情無義的陳世美,要麼就是怕主子看京都的花看迷了眼。
衛驍翊越聽秦風等人的話更是篤定,這是柳清菡對於京都陌生才產生排斥還有極爲在乎他的表現,鬱悶之氣一掃而空。想着再去安慰哄哄自己媳婦,免得她鬱結於心,對於她現在的身體不好。
秦風等人也是覺得這女人就是心思太多,多哄哄不就完了,這麼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衛驍翊看着面前的一堵門,想着要是她再不開門只能採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了,畢竟一直哄着她,她要是再拿喬,衛驍翊也有些受不了了。
結果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頓時欣喜躍然於臉上,擡起大步朝着裡頭走去。
看見柳清菡似乎正坐在牀榻上收拾箱籠,一件一件的疊好一摞再放進箱籠裡。
“這秋天很快就涼了,帶些較爲厚一點的衣服去,夏裝就不用了。”柳清菡半垂着頭,昏黃的油燈還有蠟燭的映輝下,面容肌膚猶如瓷器一般光滑,毫無瑕疵,燈下看美人是越看越美,她今天穿着一件很家常的青綠色的薄衫長裙,也就開襟處繡着一隻黃色絲線繡成的蝴蝶,頭髮柔順垂在兩側,微微遮了遮小半張臉,顯得小臉越發小巧可愛。
衛驍翊就是跟柳清菡快兩年的夫妻有時候看着柳清菡的面容還是會有些發愣,被她的清麗的面容晃了神,就跟新婚燕爾似的,長時間的相處不僅沒有磨滅對方的新鮮感,他還是會有一種不滿足,想要天天見她,時時刻刻跟她相伴就是不說話一起看書,都好。
他還以爲不用他再保證了,她已經想通了跟他一起回京,他真想帶着柳清菡去見他的外祖父外祖母,清菡這麼乖巧聰慧,他們一定會喜歡柳清菡的。
“還是娘子考慮的周到。”衛驍翊跟着柳清菡坐在牀榻上,牽着她的手。
柳清菡輕笑一陣,推開他:“你什麼時候走?”一邊繼續不停收拾衣物。
“三天後一大清早,清菡,這些不帶也罷,多麻煩,京都離這裡較爲遙遠,只怕到時候要輕裝離開了。”衛驍翊跟柳清菡說道,大概是看柳清菡半垂着頭有些可憐的樣子,摸了摸她的臉側安撫:“不要擔心了,你夫君會安排好,你就好好的當將軍夫人就是了。”
柳清菡沒有說話,動作稍微停頓一下,繼續收拾起來。突然擡起頭來看見衛驍翊志得意滿的笑容,她微微愣了一下,她原先以爲他早就沒有追逐名利馳聘官場的野心了,也願意爲了她放棄這一切,她都想好了,兩個人要在蘇州城過一輩子。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一大清早的,衛驍翊醒過來,身旁早就沒有人了,他穿好衣服,出去找人。
碰到周嬸喊他吃飯,衛驍翊點了點頭,去了飯桌,也沒有看到柳清菡,他微微蹙了蹙眉頭,但是也沒有多想,清菡這麼知分寸的人應該是不會遲到了,他還以爲柳清菡還需要交代一些事情給阿壯阿牛等人。
秦風一行人早就牽着馬在外頭等着了。他們很奇怪主子都這個啓程的時辰怎麼還沒有出來了。主子最守時了,從來不會耽誤事情,這還是頭一回呢。
“要不要派個人去問問?”黑虎問了一句。
后角門大開,一行人在階梯下等待着,黑虎探着頭往裡面張望。
“主子來了。”黑虎喊了一聲。他看衛驍翊一個人走出來,似乎才反應過來什麼似的,奇怪道:“主子,嫂子呢?”
站在外頭的人才看見衛驍翊孤零零一個人出來了。
“主子,嫂子怎麼還沒有來?”鐵頭問道。
“我知道,嫂子肯定在裡頭打扮,塗些脂粉也是需要些時間的,這女人打扮起來是很費時間,主子也是太慣着嫂子了。”蒼擎瞭然笑道,順便給自己報了之前的驚嚇之仇。給主子上上眼藥,這女人還是要好好的管一下,免得爬到夫君的頭上掀瓦揭蓋似的無法無天。
海鷹抱胸道:“我進去催促一下嫂子,都要啓程了。”
狡狐早就比其他的人看出來衛驍翊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黑沉一張俊臉,眼眸滿是陰鷙,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高挺的鼻樑因爲背光打下一截光影。
“不用了。”衛驍翊冷冰冰甩下一句話,就把喧鬧熱鬧你一言我一言的氣氛破壞的一塌糊塗,就跟結了一層冰。
秦風等人一時之間面面相覷,顯然不知道爲什麼主子突然暴怒了。
衛驍翊一腳蹬上高頭大馬,牽了牽繮繩,冷肅一張臉,命令訓斥道:“還愣着幹什麼?”
秦風等人立馬回了一聲是,紛紛一個個上馬,眼神卻一直望着門口。
衛驍翊就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揮了揮馬鞭,其他的人看主子已經疾馳而去也來不及想什麼了,深深看了一眼門口,後頭三五成羣的迅速跟上。
而敞開的門口停着一輛空蕩蕩的馬車。
直到他們全部離開,一個嬌小的聲音纔出現在空蕩蕩的青石板街,她露出一個悵然若失的笑容,朝着離開的發現呢喃道:“一路順風。”
黑夜,繁星點點,夜涼如水,月色清輝落下,給黑黢黢陰森森的林子就跟鋪上一層輕柔的輕紗,柔和了它的可怖。
秦風幾人圍着燒的紅彤彤的篝火,吃着林子裡打來的獵物,時不時的覷了一眼不遠處冷冰一張臉俊臉的衛驍翊。
幾個人心裡也有些難受,又鬧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只是威懾於衛驍翊的冷臉,幾個人偷偷划拳,決定輸的那個人去問話。
最後輸的人是鐵頭,秦風幾個人看了看他一眼,皮糙肉厚,夠操練。鐵頭還以爲衆人那一眼是看重他忠實可靠,託付重任的意思,有一種被器重的感覺。
揣揣的的靠近了衛驍翊。鐵頭是不怎麼怕疼,但是比起疼他更怕衛驍翊。他已經做好了一種被暴揍的準備了。
衛驍翊想起早上吃完飯,小虎遞給他的一封信,整個人都要氣炸了,什麼妾身卑微,高攀不上將軍大人自請下堂之類話,總而言之就是要她不跟他走,祝他一路走好,之類在衛驍翊眼裡看來賭氣莫名的話。
衛驍翊之前還好聲好氣的安慰她哄她,即使他摸不着頭腦她爲什麼生氣,即使他認爲她的生氣只是因爲害怕他丟下她,太過於在乎他才患得患失的,現在看來他簡直是自作多情。
人家壓根就沒有把你當一回事,有話也不說清楚,衛驍翊有時候小心眼的想着,不會是柳清菡看上別人的人,膩煩跟他在一起,才趁着這個節骨眼故意跟他鬧矛盾,就是爲了光明正大的甩開她,畢竟這裡是可以改嫁的。
他根本不能想象柳清菡身側站着另外一個人的場景。只是又氣又惱。
鐵頭看着火光下,衛驍翊的黑的跟墨汁的臉,還有陰測測的眼神,往前走的腳拐了個彎。
“你怎麼能半途而廢?”黑虎說道。
“你站着說話不腰疼。”鐵頭哼了一聲,欺負老實人有意思嗎?
“哎哎,別吵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狡狐陡然拍了拍自己額頭,從懷裡拿出一份信。有些欣喜之色:“嫂子交給我一封信,指不定是預料到惹主子生氣求情的。”
“那還愣着幹啥。”蒼擎一搶,就直奔衛驍翊那裡去了。
“主子,嫂子還給了您一封信。”蒼擎說道,衛驍翊眼睛亮了亮,扯過那封信,蒼擎一邊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柳清菡的好話:“這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什麼雞皮蒜末的小事都值得扯一扯,其實啊也就是打胖臉充大頭,指不定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還不定指望我們給個臺階下下,我們做胸襟開闊的大男人,怎麼能跟這種小女人計較……”
衛驍翊打開信封,滿懷希望說不準,她真是因爲顧着臉面低不下頭來,哪知道他看見了這一回是真的要氣的暴跳如雷的,緊緊攥着信封。
蒼擎還想要說什麼看見衛驍翊滿臉的勃發的怒氣,以往的俊臉黑沉着就跟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狠狠地咬牙,胸膛氣的一起一伏的,就跟要發瘋的猛獸,令人心驚戰慄,火光映輝下,俊美的面容幾乎扭曲,嚇得蒼擎一個踉蹌的。
“好,好,你還真是好樣的!你想要找過別人,沒門,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衛驍翊大概是太過於生氣了,心緒不平,怕被遷怒的蒼擎早就離得他幾尺遠。
等秦風幾個人圍在一起商量對策的時候,一聲長長的馬嘶聲響起,只見衛驍翊兩腳夾在高頭大馬上,拉扯着繮繩往回走,嘚嘚一陣聲音就跟急促的鼓點。
“主子這是回去找嫂子了?”黑虎疑惑道。
“應該是吧。對了狡狐你剛剛掏出來的信封寫了什麼?”秦風突然問了一句,不然主子怎麼會暴怒成這樣,主子往常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這麼失態真是少見。
“我怎麼知道?”狡狐看着那仍在地上的信封被晚飯吹到篝火堆裡。
還是一旁的蒼擎眼疾手快,及時搶救還是燒了一大半,只剩下殘缺很小一塊。
幾個毛茸茸的黑色頭髮的腦袋湊在一起。
“我他孃的,嫂子實在是太威武了!這麼霸氣的話!”三觀不正的蒼擎一臉讚賞。
秦風,狡狐等人看清楚上面的倖存的字,對於蒼擎的對話更是一臉黑線:“……。”他們只爲自己的主子感覺有一丟丟的苦逼。
還真沒有哪個女人敢這麼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