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的時候,衛驍翊坐在牀榻邊,給柳清菡掖了掖被子,五指成梳給柳清菡隨意撥弄了頭髮,兩側的青絲全部撥弄到耳後。好一會兒他才站起來,看了柳清菡好幾眼,擡腳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兒?”柳清菡疑惑道:“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衛驍翊聽見柳清菡的挽留,狹長的眼眸帶着幾分遲疑道:“我要是壓倒你肚子怎麼辦?”
他身材欣長矯健,長手長腳的,一個人躺下去幾乎把牀上的位置佔了一大半,以往柳清菡身材嬌小玲瓏,縮在他懷裡睡覺到是不成問題,可是如今她肚子裡還揣着一個,衛驍翊根本不敢輕易動她,就跟她是易碎的水晶似的。
柳清菡從被窩裡起身,以手支頤,狀似也想到這麼問題了,她突然笑了一下指着美人榻:“要不你睡那裡吧,就是那榻子對你來說有點窄。哎,算了算了,你還是出去客房裡睡。”
柳清菡本來靈光一閃,但是她又有些苦惱,衛驍翊這健壯的身形睡美人榻還真是有些大人穿童裝的感覺,他要是一個翻身可能就掉下來了。
誰知衛驍翊一拍額頭,俊美的面容就跟恍然大悟似的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不能同牀能一個房間也是好的,迅速把美人榻移到牀榻並排擺着。
柳清菡想要下牀給他從櫃子裡拿出新的棉被,衛驍翊按住柳清菡,捲過單薄柔軟的被子給她蓋上微微斥道:“好好睡覺,不要隨便亂動,我自己會鋪牀。”
柳清菡笑着睨了他一眼:“你把我當易碎的瓷器?我有那麼脆弱?”
“沒有。”衛驍翊搖搖頭,又把美人榻拉近了,要不是美人榻太矮了,按着他拉近,幾乎能跟牀上合併了。
衛驍翊微微皺眉,還是很不滿意,想了想幹脆改天讓秦風幾個在冶鐵鋪子做一張大一點的牀鋪。
衛驍翊去熄了燈,窗戶處掛着一輪圓月,揮灑的清輝從窗子裡鑽進去一大片,房間裡到是還算是亮堂堂的不算黑漆漆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的話,不過大概是孕婦嗜睡,柳清菡沒有說兩句,人自己先睡過去了,留下衛驍翊一臉苦逼的看着柳清菡,自己軟軟的媳婦不能抱在懷裡,他面臨第一次的失眠。
他的睡眠來很淺,大概是行軍打仗培養的警覺,一有風吹草動的,他就會被驚醒,但是隻要他抱着柳清菡睡,就能一夢到天亮,十分安心溫暖。
第二天眼圈黑黑的衛驍翊更是堅定了要做一張比現在的牀還大一倍的牀榻,這樣就不用擔心他不小心壓倒柳清菡的腹部。
房間裡尖銳的東西都幾乎收起來,房間浴室特意的鋪了一張毛毯,就怕柳清菡一個不注意滑倒,周嬸做飯更是十分注重飲食,像是螃蟹,海帶,甲魚還有米仁和馬齒莧等等,這些較爲性寒的,還有活血化瘀的例如木耳之類的飲食,總之是碰都不能碰。
一般來說衛驍翊都會時時刻刻陪在柳清菡身旁,就是他離開一會兒也派了海鷹在不遠處看着柳清菡,柳清菡擡頭望天這樣米蟲的日子,事事都不用自己親力親爲確實是挺爽的,但是如果沒有人一直在耳邊說這不能吃這不能做就好了。
還有最讓柳清菡一直胡思亂想的一點,就是生孩子本來就是孕婦一腳踏在鬼門關,更何況這裡身處於古代,要是一個弄不好,還真就可能一屍兩命的。
因此她也格外注重自己飲食與運動,這吃的東西也不能太多太營養免得胎兒太過於巨大,還有經常出門走走。大概是月份小一點,還是不大顯懷。
齊香也經常過來,幫着柳清菡一起做着小孩子的衣服。
“這小孩子長得快,每一個階段的衣服要多做一點,免得以後慌慌張張的。”齊香囑咐道。
柳清菡看齊香做好的虎頭鞋虎頭帽都十分可愛,她也做了好幾套恐龍連帽後面一條尾巴的衣服,還有一套熊貓連帽衣服,看的齊香心花怒放的,直呼可愛。
……
顧青已經好幾天沒去後院,也沒有出去外頭,反而整夜宿在書房。
寧幽蘭一開始很是很高興顧青沒有怎麼出去找那些紅顏知己,開始收心了,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偶爾她差人去跟顧青說她身體如何不舒服的,顧青也經常過來看望她,寧幽蘭甚是驚喜,跟顧青撒嬌賣癡的,就是顧青不大願意她去他的書房,讓寧幽蘭有些鬱猝。
一日跟顧青的另一個侍妾起了點衝突,兩人不知道怎麼就說道書房了。
那侍妾嘲諷寧幽蘭自作多情,不過是偶爾過來看望她吃一頓飯菜的又不留下來過夜,指不定書房裡藏嬌,纔不喜歡她們這些黃臉婆。
寧幽蘭聽得極爲氣憤,她自認爲自己對於顧青是不同的,是獨一份的寵愛,雖然知道這人是故意嘴巴臭,說的話不讓她好過,還是偷偷去了一趟書房,不要說那名侍妾的激將,就是她自己也十分好奇。
以前她也來過顧青的書房一兩次,顧青也沒有說什麼,怎麼現在就跟有秘密似的嚴令制止別人閒雜人等進來。
寧幽蘭趁着顧青不在,讓丫鬟引開小廝,一推開門,裡頭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在,左邊立着一書櫥,再往裡面是一個橢圓形的入口,裡頭是牀榻,外邊一條長案和一把楠木絲的交椅,長案上一塊名貴的硯臺底下鋪着一張雪白的宣紙。
寧幽蘭環顧四周,也沒有察覺到什麼有什麼有什麼不對勁的,慢慢走到案前看了看,拿起硯臺底下的宣紙,才注意到底下的宣紙,跟那張雪白的宣紙不同的是,上面栩栩如生的畫了一個女子,穿着鵝黃色的衣裙,清麗的面容,寧幽蘭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來,才發現底下鋪了幾十張的宣紙,
幾十張的宣紙不一而足的畫着同一個女子,各種姿態,坐着,站着,笑着,在桃花樹下回眸一笑,兩手捧茶一飲而盡,還有最底下一張,一對新人穿着嫁衣,尤爲奇怪的是,這兩人沒有畫上五官,但是那姿態神色極爲有神的捕捉到了。
寧幽蘭如何認不出來,宣紙上的兩人是誰,嘩啦一聲全部的宣紙全部掉在地上,她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顧青還真是想要娶她爲妻,這宣紙上的兩個新人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一個陪了顧青十年的光明正大過門的妾侍還比不上剛剛認識幾個月或者一年的人。寧幽蘭狠狠咬牙,眼眸蘊含嫉妒之色還有怨毒之色。
只是可惜她姐夫是決計不會幫她了,她陡然想起一個人來。不讓她好過的人,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主子,您快出來,那小廝快回來了。”外頭的春兒小聲叫道。
寧幽蘭閉了閉眼,才忍下心中的鬱氣,撿起地上的讓她發瘋的想要燒了成灰燼的宣紙。
當晚回來顧青注意到自己長案上的東西被人動了,大發雷霆,責問看門的小廝,小廝嚇得腿軟,眼神看向寧幽蘭,顧青注意到了,問了寧幽蘭一句,寧幽蘭一臉疑惑之色,就跟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跟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可苦了那看門的小廝被顧青罰去一個月的工錢要是再犯直接貶作作粗活的低等僕人。小廝心裡叫苦不迭,但是這個黑鍋他只能背下來。
柳清菡覺得一直待在家裡十分無聊,跟齊香約好了出門去逛一會兒的街,衛驍翊不放心,說是你要買什麼,我讓人幫你去買回來,柳清菡當然是直接拒絕了衛驍翊的提議,這逛街也就跟散心似的,不在意要買什麼東西,衛驍翊實在不放心也就派了海鷹時時刻刻貼身保護,當然衛驍翊是絕對不承認自己自己是因爲吃醋,不願意別的男人靠的柳清菡太近。
外頭的馬車早就準備好了,齊香跟柳清菡走到一半,突然說道:“我好想忘記什麼東西了。你先去車上等着。”急忙往回跑了。
要是她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決計不會讓柳清菡一個人單獨乘車的。
柳清菡走到馬車前,趕車的馬伕十分識趣跳下來搬了一把馬紮,扶着柳清菡上車。
柳清菡注意到他臉上似乎有些一條條的疤痕,特意多看一眼,這名馬伕更是低下頭來,柳清菡還以爲他是不喜歡別人看他的臉。
“掌櫃,您小心一點。阿成,你可要好好趕車,挑平坦的地兒走,別橫衝直撞的。”阿牛過來特意囑咐,還一邊小心扶着柳清菡就跟她是易碎的水晶娃娃似的。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阿牛一掌拍在那馬伕頭上,怒斥道:“跟你說話,還不回話?啞巴啊?”
那名馬伕半響才咧開嘴,話語是嘶啞不成樣子的:“小的明白。”
柳清菡知道阿牛和阿壯管理酒樓平常幾乎是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白臉,雖然她覺得阿牛訓斥這人有些嚴厲,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
“你進去吧。”柳清菡上車隨意說了一句。
阿牛恭恭敬敬的哎了一聲。
就在柳清菡在車上等着海鷹和齊香,一個是去拎柳清菡要帶的東西,一個丟三落四忘記帶東西。
“你去裡頭看看她們兩人來了沒有?”柳清菡撩開車簾對着那一直低着頭的馬伕吩咐道。
她剛剛說完,就看見門口海鷹提着一些東西出來,柳清菡正要跟海鷹說話,招手。
那個不聲不響的馬伕突然拉起繮繩,揮着馬鞭,朝着前面疾馳而去,軲轆軸轉動的慣力,差點把沒有防備的柳清菡甩出去。還好她及時拉住門口,往後一仰,跌在地上鋪的柔軟的毛毯上。
海鷹剛剛走到門口,正要朝着馬車走去,那安安靜靜停在那裡的馬車突然騰地一下跑起來,海鷹一把手中的東西扔到驚嚇的阿牛懷裡,朝着馬車的方向追去。
海鷹追去了,站在外頭傻愣住的阿牛也慌亂起來,去黃鶴樓裡面報信。
柳清菡艱難的站起來,她站起來很小心就怕碰到她的肚子,這路太過於顛簸了,撩開車簾,看見後頭拼命追趕的海鷹。
海鷹的輕功還算是不錯,只是這人趕車趕的太快了,一直掉在馬車的後尾。
柳清菡想一直伸出頭,看着一旁的風景快速略過,也難爲海鷹這時候還追的上。
柳清菡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咬牙一下,只能冒險了,要不然待會兒海鷹追的精疲力盡,這人還拼命趕車,她一個人陷入孤立無援的場景只會更加糟糕。
偷偷的穩住身子開了車門,手腕的按住的機關對準趕車的車伕,猛地按下去,凌厲的三隻銀針刺入那人身上,那人顯然沒想到看上去嬌弱的柳清菡居然還留了一手,眼神迷濛的閉上,正要往下栽去。
他趕車趕得速度太快了,他這要是栽下去肯定是要被馬車車輪還有馬蹄給踏破了肚子。
柳清菡狠命一拉,這人才勉勉強強的掛在馬車上。沒有人駕駛,這馬車就跟現代酒駕的的車似的,大概是那馬受了刺激,什麼地方都敢竄,好幾次柳清菡差點嚇得閉上眼睛。
就在這馬車要朝着一處斷崖躍下去的時候,海鷹點地一躍而上,死命的勒住繮繩,馬的前蹄高高躍起,離懸崖不過是幾寸的距離。
柳清菡終於感受一次生死時速,就是素來膽大的柳清菡也被嚇得夠嗆的趴伏在地毯上,深深吸了幾口氣。
“嫂子,你沒事吧?”海鷹擔心的說道,她知道柳清菡懷有身孕,這一嚇要是嚇出毛病來,主子絕對不會饒了自己的。
“沒事。我就是腿軟。”柳清菡說道。
“嫂子,你先別亂動,我先撿幾個石頭堵住馬車。”海鷹跟柳清菡交代一聲,在車軲轆底下塞了好幾個大塊的石頭。
才站在下面,連抱帶拖的把柳清菡弄下來。
“這人怎麼處置?”海鷹踢了地上的馬伕一腳。柳清菡凝思低下頭來看了看,才認出來這人似乎是顧青的狐朋好友。有些奇怪她跟他無冤無仇的,這人爲何要這麼做?
“這馬車能掉頭嗎?”柳清菡問了海鷹一句。
海鷹點點頭,對着柳清菡說道:“你站遠一點。”柳清菡極爲配合的站遠了,等她瞪大眼眸纔想到地上還躺着人,她剛叫了一聲:“海鷹。”
海鷹踩在安城的身上一臉疑惑的轉過頭來,因爲她這一下停頓,安城大概是昏迷中夢到了鬼壓身,柳清菡搖搖頭,不知道要作何表情,海鷹又是極爲自然在他身上踩過來踩過去的,就跟底下這人是墊腳的石頭一般,安城臉上全是海鷹靴子的紋路。
海鷹幾乎先是把馬車和馬分開,馬車的後箱,海鷹深呼一口氣,啊了一聲直接兩手扛起來。
馬車的後箱跟馬分開來,這馬車也是很重的,柳清菡看了眼海鷹把馬車後箱扛過去,走過來又把馬牽過去,雲淡風輕的,連滴汗都沒有流。
看的柳清菡極爲佩服,問了一句:“你們行軍打仗的人是不是力氣一定要很大,才能被招進去啊?”
要不怎麼這麼一個個的都是大力士似的,在柳清菡看來十個她都只能勉強的移動一下,海鷹一個人就能辦到實在是太過於不可思議了。
海鷹想了想搖頭:“沒有,我的力氣也不算大,鐵頭力氣纔是真的大。能舉起千斤重的大鼎。”
柳清菡知道海鷹是個實誠的人,說話從來不拐彎抹角,說一是一的,謙虛更是不可能,看來在她眼裡,她這麼大的力氣是正常的,柳清菡頓時有些一言難盡。姑娘,這不是人人都有你這麼大的力氣的。
柳清菡的馬車突然被一個陌生人疾馳而去,知道消息的衛驍翊可要急死了。急的他不知道從哪裡去追趕又不甘心在原地等待。
蒼擎等人想要主子冷靜一點,都被狠狠的踹開了,他們紛紛沉默看着主子失控的來回踱步,一個統率三軍的將軍,在四面臨敵,陷入困境都沒有皺一下眉頭,他們能想象得到要是嫂子真是出了什麼意外,估計主子真的會瘋。
他們一直想要出去找人,可是事發突然,這出去也不知道往哪裡走,於事無補。在原地等待反而更可能不會錯過。
只是越來越急躁的衛驍翊終於忍不住了,冷厲一張臉,站起來,這等待實在是太過於艱難。
還好海鷹帶着柳清菡,還有五花八綁的安城及時回來了。
寧幽蘭看坐在榻上,看半天沒有消息傳遞過來,心內焦躁,她也是一時被嫉妒矇蔽雙眼,在無盡等待裡又有些後悔,要是爺知道了怎麼辦?要是安城被抓住供出她怎麼辦?早知道就不指示這人去害柳清菡。
她想了想,就安城那個慫樣說不準他根本沒有膽子敢幹這件事,再說柳清菡那麼多人保護她,應該是出不了什麼事情的。
寧幽蘭自我催眠,她知道可能柳清菡會葬身懸崖,屍骨無存,不過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這些都是安城乾的。寧幽蘭深吸一口氣,對着丫鬟道:“我們去找我姐姐說一會兒的話。”
她潛意識的想要撇清這件事跟她沒有多大的關係。就似乎真的跟她沒有什麼關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