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我不識字啊。”蕭真笑看着他驚訝的模樣,“不過識得不多。”剛好這書上的所有字都認識而已。
韓子然確實有些訝異,畢竟妻子給他的感覺就是尋常的鄉下婦人。
“在我心目中,我是不是如同那些不識字的鄉下粗俗女子一般?”蕭真看着他,目光透着以前沒有的認真。隨即蕭真想到一個問題,這傢伙該不會看不起自己吧?
被妻子猜中了所想,韓子然愣了下,又見她微擰着眉的模樣,忙有些着急的說:“我確實是有這樣的想法,但心裡更愧疚於娘子,是我沒本事,才讓娘子受這樣的苦。”
蕭真挑了挑眉:“再叫一聲。”
韓子然一怔:“叫什麼?”
“娘子啊。”蕭真笑眯眯的看着他,自他回來之後,他從沒喚過她娘子,久違的稱呼讓蕭真開心不已。
看着眼前笑的很開心的婦人,韓子然沒想到一句娘子竟然能讓她歡喜成這樣,便再喚了聲:“娘子。”
“相公。”蕭真也喚了聲,笑得眉眼彎彎。
一聲相公,讓韓子然的心不知爲何突然間悸動了一下,還沒等他弄清心裡的異樣感時,就見妻子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說:“我不喜歡打扮,總覺得那些裝束礙手礙腳的,但你長得這般好看,我確實也該打扮打扮自己纔是。”
“我沒有嫌棄你,你這樣挺好的。”一聽妻子這般說,韓子然還以爲她在介意自己方纔的訝異,忙解釋。
“現在不一樣了,”蕭真爽朗一笑,說:“以前你不在,我打扮起來也沒人看。你回來了,有家了,自然也是要體面一些的。這些我都懂。”人都是看表面的,再窮只要穿着得體,旁人也是會高看你幾眼:“走,咱們再回鎮上買些衣裳去。”她喜歡做一個簡簡單單的村婦,但人活着總是要往前走,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或是一羣人一起往前走,那必然是要對自己有所要求的。
韓子然其實是真的不在意,只不過知道她會識字的模樣也真的是被驚訝到了,但如今聽她這麼說,又覺得是有道理的。
蕭真給自己買了二套新衣裳,其中一套已經穿在了她的身上。之後也給韓子然買了二套新衣裳,纔開開心心的回家。
雖然是同樣的粗布,但以前蕭真穿的都是最爲簡單的樣式,只是挽個頭,雌雄莫辯,如今這套衣裳,袖口領口中處都有女子特別喜歡的好看花紋,腰帶也不再是隨意一系,而是規規矩矩的束好,也把蕭真較好的身體曲線勾勒了出來,一看就是個小娘子。
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蕭真對自己今天的打扮可是很滿意的,她並非不會打扮,曾經在這方面可是下過苦功夫的。
“好看嗎?”蕭真走在韓子然前頭,轉過身問他。
“好看。”韓子然誠實的點點頭,他的娘子真的很好看,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透着一份爽朗,給人一種溫柔和踏實的感覺。
二人邊說話邊走路,很快就回到了村子裡,韓子然剛回來,村子裡的人對他熱度還在,總會吸引村人的目光,不過今個村子裡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蕭真身上,畢竟長得再俊的人昨天已經看了一天,臉就在那裡,可看慣了平常總是一身粗布做着農活的女子突然間變得清爽可人,就夠讓人眼前一亮了。
“喲,陸家娘子,這是買了新衣裳了?可真漂亮啊。”
“就是說,平常怎麼沒覺得你漂亮呢?”
“人家的相公回來了,當然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再說那小相公長得又這般俊。”
婦人的說笑聲一句一句傳進耳裡,蕭真都大方的跟她們一一打着招呼。
已經都認識過,韓子然也沒有先前那般拘束,笑着迴應。
到了家,韓子然就一頭埋進了屋裡開始抄書。
蕭真去了趟菜園,開始準備着晚上的飯菜,面對着眼前綠油油的菜園,蕭真還是挺得意的,她雖不會做那些細緻的活,可種菜下地還是一把好手。
“我來吧。”身後傳來了溫和的聲音。
蕭真轉身看着韓子然:“你不是去抄書了嗎?”
“這不快傍晚了,我要開始做飯了。”韓子然看着眼前長勢頗好的菜園,菜都種得不錯,就是這菜園的樣子有些怪,旁人都是一稜一稜的,看着整齊好看,他們家的方的有,圓的有,這些菜就像是隨意撒在上面似的:“不是說了麼,以後這些活我來做。”
“摘菜和洗菜,我很拿手啊。”蕭真笑說。
韓子然沉默了下後擡看着她:“昨晚的野菜湯中,我吃到了許些沙子。”
蕭真:“……”她被嫌棄了。
“去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好。”韓子然說着就彎着開始摘菜。
蕭真並沒有離開,而是靜靜的看着他摘菜,堂堂丞相大人摘起菜來動作依舊是那般的優雅,這般看着就像一幅畫似的,輪廓清瘦了很多,雖沒了一身的清冷,但卻變得更爲從容。
蕭真暗想着:有些東西就算是失去了記憶可也是在骨子裡的,改變不了。
晚飯沒有讓蕭真失望,明明只是幾碗素菜而已,但經過了韓子然的手,變得精緻又可口。特別是前幾天摘的野菜,蕭真一直放在屋檐下沒去處理過,乾癟掉了,韓子然竟然用它來做了涼菜,雖然在這樣的天氣裡還有點冷,但和着熱飯一起吃別提有多勁道了。
吃完晚飯,韓子然這纔開始認真抄書,蕭真也不去吵他,搬了條小凳子過來編麻繩,院中的籬笆破了,明天她得修一下,子然已經回來了,他們或許會在這裡住一輩子,家自然要有個家樣啊。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韓子然擡起頭來,在見到門邊坐着正在認真編麻繩的妻子時愣了下,妻子坐得筆挺,雙手利落,還不時的用嘴咬着繩子的一頭繫着結,燭火是放在他的身邊的,妻子那邊很暗,但她似乎沒覺得,編好了一根又一根的麻繩。
她的神情從容平靜,不是因爲夜色的渲染,不是因爲黑夜的靜謐,而是屬於歲月沉澱下來的平靜。
韓子然很奇怪於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感覺。
蕭真無意間擡起頭時,見韓子然怔怔的望着她,便問:“抄得怎麼樣了?”
“抄了一小半了。”韓子然忙說。
“噢,也不早了,咱們洗洗睡吧。”說着,蕭真打了個哈欠。
“好。”韓子然也確實有了睏意,點點頭。
對於睡覺一事,韓子然這心裡還有些不自在的,因此一趟下去就會在二人邊上留個距離。
蕭真也隨着他,就讓他慢慢習慣吧,而且她也確實有些困了,一躺下就睡着。
月底的時候,村裡分給了韓子然三分田地,也是正式將韓子然歸入了這個小山村裡。
也是這個時候,韓子然才知道這個村子叫‘獨秀村’,獨秀,一山獨秀,想到那天從山頂看到村子周圍的風景,這村名倒也是名副其實了。
從分田一事來看,可見蕭真在這個村子裡是混得很不錯的。
不久,吳印也拿着全部家當搬來了這裡住,先前是吳印將韓子然這位姐夫帶回來的,因此村子裡的人對他也不陌生,更是大讚他們的姐弟情,弟弟五年來一心爲了姐姐尋找着姐夫,這樣的兄弟也是讓村人羨慕不已啊。
蕭真聽着村人對吳印的讚美,挑着眉看着他。
吳印嘿嘿直樂,爲了能搬來這裡,他可是在帶姐夫來的那天就一把可憐樣的跟村人說了個大概,樹立了個好形象,瞧,這會身份和名聲都有了。
當吳印知道一日三餐都是韓子然這位曾經的丞相大人在燒時,嘴巴好半天沒閉上,隨即點點頭:“確實,家姐燒的菜真吃不下。”
韓子然淡淡一笑,道:“那你還不快過來幫我燒飯?”
吳印:“……”他說了什麼嗎?爲什麼要他去燒飯了?
“你想白吃白住?還不快去?”蕭真踢了吳印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