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印猛然擡頭,就見一把銀箭破空而來,直射向韓子然。
蕭真狠狠推開了攻上來的士兵,看到那銀箭時在心裡喊了聲糟糕,趕緊看向了九皇子,卻在看清九皇子的面容時愣了下,哪裡是什麼九皇子,分明是韓子然。
怎麼會是韓子然?九皇子呢?來不及猶豫,也來不及想什麼,她伸出手就要去抓箭,可還是慢了一步。
守在韓子然面前的吳印見斧頭並沒有抓住那箭,箭枝直朝着他射來,他的右手已經沒有力氣,左手根本是檔不住這把箭的,眼晴一閉,整個身子擋在了韓子然的面前,然而,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睜開時,看到斧頭在他面前,已經抓住了這把箭。
“斧頭大哥?”吳印驚喜的喊道。
蕭真拽住箭的手在顫抖,這把箭的內力之強連她都有點難,狠狠的推開了吳印,她的人與箭一起順着力道朝着韓子然撲了過去。
“讓開。”蕭真厲聲朝前面的韓少年喊。
所有發生的一切,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在電光火花之間,也就是一個眨眼的功夫而已。
韓子然知道要讓,可他只是腦子運轉速度快,這身子卻根本敵不過這箭的速度,而後面是萬丈懸崖,他能做的,竟是張開手臂抱住了撲過來的蕭真。
“韓大人,斧頭大哥——”吳印和趙介驚喊,二人迅速的想去抓住斧頭,然而,才跑了幾步,就看到二人一箭跌入了後面的懸崖下。
在跌入懸崖時,那箭的力道便已消失,蕭真狠狠丟了它,一手反抱住韓子然,另一手拼命去抓在懸崖上的草藤,然而,二人墜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快得彼此都睜不開眼晴,蕭真也不知道被她抓斷了幾根草藤,直到那隻手毫無知覺。
二人的身子一直往下墜,往下滑落,越往下,周圍的不知是霧還是支,白茫茫的越來越越多,越來越溼。
就在蕭真毫無辦法之時,二人下墜的身子突然間停住。蕭真這才感覺到抱住自己腰上的手好像少了一隻:“公子?”
清冷微喘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公子?”
“你,你抓住了藤嗎?”
“你說呢?”
蕭真心裡一鬆,二人明明就在一起,但霧實在太大,她看不到他,只能緊緊抱住了他:“這算得救了?”
“難說。”韓子然擰着眉,他的手使的力氣過大,天又太冷,在漸漸的失去知覺,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他們得儘快要找到能落腳的地方,哪怕是一塊突出的石頭也行啊,但雙腳所踩,盡是失滑的山壁。
蕭真呵呵一笑:“我的另一隻手沒感覺了,要不然還能幫你分擔一下。沒想到這山下的懸崖竟然這麼深。”
“你還笑得出來?我可不想與你一起死。”韓子然冷哼。
“公子還在氣我?”
“堂堂斧頭上影,九皇子身邊的大紅人,我只是小小的五品侍郎,可不敢。”
蕭真:“......”這話聽聽,肯定在生她的氣啊。
“也難怪你舍了我去九皇子那,確實,我這外房的孫子哪比得上九皇子來得尊榮。”
“我不介意這些。”蕭真忙解釋:“我不是那樣的人。”
“難道不是九皇子那的月銀比我這多,你纔去的?”
“......”這真的是一語中的啊,蕭真嘿嘿一笑:“公子,這不是挺正常的麼?小的家裡哪有您這般富有啊,挺窮的,缺銀子吶,再說,小的也有這一身本事能施展,總要有點用嘛。”
韓子然冷哼了一聲。
“公子方纔看到我這模樣,好似並不驚訝啊。”回方到方纔看到韓子然時,他看她的眸光除了清冷就是深邃,還有一些挺複雜的東西,她沒看明白,這少年向來老沉,不輕易將情緒露於外面,可此時的她與以往的她差別太大,他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沒驚着嗎?
“當初司徒剛見到你時,神情舉止就有些不對,我便已有懷疑,只是沒有印證而已。”韓子然突然擰起眉,喊了聲:“小心。”
話音剛落,二人又迅速的下墜,這次下墜的速度比起先前來還快了許些。
不知何時,那大霧已消失,他能清晰的看到那霧層離他們越來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沉,明顯要到底了,如此墜下去,非得摔成肉餅不可,他的抱負,他積累了已久的人脈,他的仕途,還有奶奶的心願,就都到此爲止了嗎?
也就在此時,蕭真突然抱緊了他,一個旋轉,二人反了個面,變成了蕭真在下,他在上,就在韓子然奇怪之時,須臾間看到下面有一條從山壁上突出來的粗枝,他要反應已經來不及,二人狠狠撞在了這條粗枝上,他清晰的聽到了蕭真發出的痛苦聲。
這聲痛苦聲讓韓子然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的一擊。
二人再次迅速的往下墜,當他看清下面這些橫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樹枝時,大腦和身子根本就來不及反映,二人狠狠的再次撞擊。
來不及說話。
來不及做什麼。
但韓子然卻能感覺得到腰間那雙粗糙卻纖細的雙手自始自終都沒有放開,自始自終,她都保護着他,所有的撞擊都承受在她的身上。
而他唯一能做的,除了緊緊依附着她,毫無辦法。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墜進了冰冷的水裡,而他腰上的力道也突然間消失,他看到她鬆開了他,緊閉着眼,身子一點點的沉入了池底。
他的身子多處劃傷,雙手幾乎使不上力,一咬牙,往塘底游去。
當他抱着她浮出水面時,整張臉已漲成了豬肝色,拼命的呼吸了二口後,不敢有片刻的遲疑,將蕭真放平,拼命擠壓着她的胸口。
“蕭真,醒來。”韓子然吼道。
蕭真的臉異常的蒼白,白得透明,毫無生氣。
“蕭真......”韓子然厲吼:“你醒來。”
地上的女子依然毫無氣息。
韓子然的雙手輕顫,他眨眨眼,深吸一口氣,一手扣住她下顎,嘴對着渡氣,不知對了多久,地上的人兒依然一動未動。
望着蕭真那張蒼白如雪的臉,他怔住,自小,他就被人說聰明,學什麼就是什麼,每年回京祭祀家族,爲了不落於後,想方設法的拜任大學士爲師,結識九皇子,車非夫子,司徒呈,還有一些重臣的後代。
外人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少年,卻不知他目的清楚,一直朝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步一步邁進着。可如今,他卻束手無策起來。
“蕭真,你醒來。”韓子然再次對着地上的人兒吼道,再次渡氣,一次,二次,三次......直到嘴脣破裂,直到跪着的雙腿麻木,地上的人依然一動未動。
不知何時,夜色悄然而至。
韓子然愣愣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兒,他不信,方纔還這般厲害的人,方纔還在以一敵百的人就這樣死了?不知爲何,心裡挺痛的,他從未對府裡的下人敞開過心扉,一直照顧他的蘇嬤嬤他視爲長輩,至於其餘的下人對他都懷抱着不單純的目的。
也只有這個蕭真,從不知何時開始,他把她當做了朋友,在她面前,他可以做自己,展露他幼稚的一面,可這個女人吧,竟然爲了幾個銀子拋棄了他。
就算如此,他也沒討厭她,更不想讓她死。
韓子然再次對着蕭真的嘴渡氣,就算她要死,他也要拼着最後的力氣努力一下,她是他唯一能夠交心的,毫無目的性的朋友,也是第一個他所喜歡的女人。
韓子然身子陡僵,擡起頭不敢置信的望着地上面容慘白緊閉着雙眼的女子,他,喜歡她?他喜歡她?他竟喜歡她?
“蕭真,你不能死,絕不能死。”韓子然喃喃,再次低下頭渡氣,這時地上毫無氣息的人兒突然輕咳了下,接下來,又是三四聲輕咳,眉目動了動,十指也微微屈了起來。
韓子然大喜,目光微溼。
“疼......好疼啊,好冷啊。”蕭真沒有醒來,只是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