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放晴。
和煦的陽光照耀着大地,胡家一早便開始忙碌起來。
天氣晴好,李氏把家中要洗的衣物被套全部收拾出來,小山堆似的高度,讓珍珠皺起了眉頭。
珍珠和李氏抱着成堆的衣物走到山角的溪流邊,溪邊已經有人在清洗衣物了。
“珍珠啊,和你娘來洗衣服呀。”說話的是鄭二牛的娘張氏,三十五六左右的年紀,身形削瘦臉色枯黃,長年的辛苦勞作,使其鬢角已有了絲絲白髮。
“鄭嬸子,你也來洗衣服呀,今天天氣好,髒衣服放了好些天,可不得拿出來洗洗乾淨。”珍珠見過她幾次,張氏是很典型勤勞樸實的農家婦人,多數時間都在忙忙碌碌的操持家務。
李氏放下手裡的衣服,有些緊張的靦腆一笑,朝張氏打起招呼:“鄭嫂子…”
“哎,弟妹洗衣服啊,呵呵。”張氏連忙笑着迴應,早就聽說李氏的喉疾好了,能說話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李氏說話。
她們家與胡家住得最近,但她與李氏並不熟悉,李氏長年待在自己院裡,又不會說話,偶爾出門洗衣服遇着,也只是笑着打聲招呼,兩人沒有過多的接觸。
倒是她家的男人鄭雙林與胡家老二胡長貴稱兄道弟,相互幫忙時常來往,偶爾還會湊一塊喝喝酒,還有他家男娃胡平安,也會不時到鄭家找二牛玩耍。
張氏有些羨慕的看着李氏,一樣是養兒育女的農婦,李氏卻皮膚白皙,黑髮如雲,比同齡的婦人顯得年輕秀麗許多。
“啊,對了,珍珠,還沒謝謝你送給二牛的一窩兔子呢,最近小兔子個頭都長了不少,聽平安說,過陣子就可以賣了,太謝謝你了!”珍珠送的一窩兔子,拿回家的時候,小兔個頭已經不小,這養了一個多月,小兔基本有都長成了成兔。
“鄭嬸子,不用謝的,抓兔子的時候,二牛幫了不少忙,應該的。”珍珠一邊笑着與張氏說着話,一邊動作不甚熟練的開始清洗衣服,“那些小兔可以賣掉公的,母兔則留下繼續餵養,過一陣子它們也能生小兔了。”
“呵呵,平安也這麼說,他還幫着二牛分好了公母,這窩小兔有三隻公的,兩隻母的,等過幾天到鎮上把三隻公兔賣掉,正好能攢些錢過年了,你們姐弟倆都是心善的好娃子,謝謝你們了。”張氏謝得很誠心,胡家姐弟照顧二牛,把養殖兔子的各種事項與二牛說得仔仔細細,自家的一窩兔子,養了一月有餘,都活波健康的長大,轉眼就能爲家裡增加一份收入了。
“呵呵,嬸子客氣啥,平時你家也沒少幫襯我家,咱們隔壁鄰居互相幫忙都是應該的,這次把母兔都留着生小兔,明年你家的兔子就能多起來。”珍珠抓着棒槌“啪啪”的敲打着髒衣服。
兩人就着兔子的話題,邊聊邊洗,李氏則埋頭清洗着被單,不時擡頭朝兩人笑笑。
張氏洗好便先行離開了,珍珠兩人繼續奮戰了半個時辰,才把一整盆厚重的冬衣洗淨。
院子裡的竹竿上掛滿了漿洗乾淨的冬衣,冬衣後是一串串的臘味,難得的好天氣,自然要把臘味拿出來曬乾曬透。
“呼~”珍珠長吁一口氣,高舉雙手伸了個懶腰,“哎喲,要洗的衣服太多了,都攢着天氣好才洗,手都搓累了。”
正扭着腰拉伸筋骨,院外,平順的聲音響起:“三姐~”
“平順來了,今天咋一個人啊?二姐呢?”珍珠慢悠悠的迎了上去。
“三姐,二姐在家呢,大姐回來了,奶讓我來叫你過去一下。”平順盡責的當着傳話筒。
“大姐?”胡玉珠?珍珠從記憶裡搜尋着她的信息。
胡玉珠是梁氏第一個孩子,梁氏從小帶在身邊,性子養得頗爲刁鑽嬌氣,脾氣也略大,似乎很看不上原來的姐弟倆,兩人與胡玉珠相處得都不親厚。
“嗯,是啊,她又來了。”平順扁扁嘴,胡玉珠脾氣大話還多,在家的時候就喜歡對平順指手畫腳的,平順是梁氏一手寵大的,兩個壞脾氣對撞,平順能喜歡她纔怪咧。
“呵~”看着平順一臉不愉,珍珠忍不住笑了一聲,“奶叫我去幹啥呢?”
“不知道,她們在屋裡說話,我沒仔細聽,不過,大姐好像說也想養兔子。”平順性子跳脫,不耐久坐,總是東跑西蕩的,確實沒細聽大人們的談話。
“哦~”珍珠挑挑眉,又是兔子?這一個兩個的,消息可夠靈通的。
她拍拍身上的浮灰,回身朝後院喊道:“平安~過來~”
“哎~”穿着靛藍色新棉襖的平安很快跑了出來,“姐,幹啥呀?哥,你來了!”
“嗯,平安,喂好兔子了?”平順很羨慕平安,每天都可以喂兔子,和兔子玩耍。
“大姐回來了,你和我去一趟奶那兒。”平順頭髮上還粘着兔子的草料,珍珠笑着幫他拿下。
“大姐?”平安愣了一下,大姐一向不喜歡搭理他們姐弟倆,這回找他們幹啥。
“是啊,走吧,咱們過去去看看。”珍珠順手拍拍他的衣服,扯了扯褶皺,與李氏說了一聲,才拉着他過去。
剛一進門,屋裡便傳出尖細高亢的聲音:“奶,怎麼能把兔子全部養在二叔家?咱家至少要養一半纔對。”
珍珠拉着平安的手頓住了腳步。
身後的平順竄了上去,“奶,三姐和平安來了。”
“哎,快進來。”王氏快步走到在門口向她們招手。
“奶~”珍珠拉着平安進屋。
屋裡,胡老爺子、梁氏、胡玉珠、翠珠依次坐着,見兩人進屋紛紛招呼。
胡玉珠一身大紅花襖端坐在椅上,一頭黑髮盤在腦後,髮髻上叉着一隻銀釵,細眉圓臉,與梁氏頗爲相像。
胡玉珠滿臉驚訝,不住的上下打量着進屋的姐弟倆。
真沒想到,短短几個月沒見,兩人的變化竟然這般大,特別是珍珠,一直乾癟瘦小的丫頭居然變得如此白潤水靈,一身淺紅暗花的新棉襖居然襯得她這般俏麗。
而她那從小病弱的堂弟平安,原本削瘦的臉蛋長了些肉,臉色紅潤雙眼有神,感覺健康了許多。
“大姐~”珍珠平安兩人喚道。
“嗯,來,坐下來說話,這是大姐特地到鎮上買的糖,給。”玉珠拿起桌上的兩包糖分給她們。
“謝謝大姐。”珍珠接過後,轉手放到一邊,並不打開。
“謝謝大姐。”平安瞧了一眼珍珠,也學着她,把糖放到了邊上,上次劉掌櫃送的點心果脯裡有幾包核桃酥、芝麻糖、松子糖等,都是上好的糖點,平安吃慣了嘴,也就沒那麼饞糖了。
“拆開來吃吧,平安,我記得你不是最喜歡吃糖的麼。”胡玉珠見兩人都沒想吃的意願,不由暗自惱怒,這些糖點她可是花了十幾文錢買的,平時她自己都沒捨得吃。
“大姐,你這糖不好吃,上次別人送的松子糖纔好吃。”平順大咧咧的剝開一包,吃了一顆直接吐槽。
“……”玉珠臉色當即沉了下來,看着平順的臉,高聲說道:“這糖怎麼不好吃了?虧你還是我弟弟,別人送的就好吃,你姐送的就不好吃,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行了,你那麼大聲說平順幹嘛,他小不懂事,你都嫁人了,咋還這麼咋咋呼呼的。”梁氏護着平順,白了玉珠一眼。
“娘,你咋光說我,他過了年都九歲了,怎麼還小,買糖給他,他還嫌棄,我怎麼能不生氣。”玉珠瞪着平順氣呼呼的說着。
“平順,是你不對,你大姐給你買糖吃,不論好不好吃都是她的心意,給你姐陪個不是。”王氏沉聲說道。
平順撅着嘴,不情不願的說道:“我錯了。”
說完,跳下椅子,拉過平安,“走,咱們找東勝玩去。”
平安看了一眼珍珠,珍珠笑着點頭,他才放心的與平順離開。
“奶,你應該好好管管平順了,都這麼大了,見天的就會玩。”玉珠依舊心意難平。
“嗯,以後他也沒那麼多時間玩了,開了春就把他和平安送私塾去了。”王氏說道。
“私塾?”玉珠大吃一驚,“那得費不少錢銀吧?”
玉珠繼續板着手指細數着,“村裡的私塾光一年的束脩就要七八錢,加上一年的筆墨紙硯,最少也得花二兩銀子,那可不是小數呀,平順都九歲了,這個年紀偏大了,去了還不是浪費錢銀。”
王氏看了一眼極力勸阻的玉珠,再看了一眼安靜端坐着的珍珠,“這些我心裡有數,送平順去私塾,不指望他能出人頭地考上秀才,而是認識些字多懂些道理,以後老胡家的頂樑柱就靠他了。”
“沒錯,以前家裡條件不好,沒能送他們去私塾唸書,如今有這個能力當然得送。”胡老爺子笑着點頭附和。
“如今家中有這個能力?爺,家裡最近真的掙了很多錢麼?”玉珠兩眼放光,難道外面的傳言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