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輕輕抖動大紅的喜服。
臉上甜蜜的笑容濃得化不開。
喜慶精緻的圖紋已經都繡好了,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照在喜服上,顯得光彩熠熠。
再過不久,她就要穿上這身大紅的喜服,嫁給心上的人了,光這麼想想,心都“怦怦”直跳。
“二姐,繡好了?”
珍珠牽着秀珠和平善進來,兩娃一人拿着一個麪人,笑得一臉燦爛。
“嗯,好了。”
翠珠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轉身把喜服小心地放回了牀上。
“繡得真好。”
珍珠把兩娃放過一邊,讓他們自己玩耍,走近牀沿看了一眼,不由稱讚。
翠珠抿嘴輕笑,“奶幫繡了很多。”
“那也很好了,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到婚期了,你的東西都備其了麼?還缺什麼麼?”
珍珠拿起她的喜服看了看,隨口問道。
“應該都備好了。”翠珠臉色紅了一片。
“二姐,明兒你到我那邊一趟,上次去定製的珠釵,還有好多,你多拿些,過門後,可以自己戴,也可以當成禮物送人。”
珍珠把喜服放好,拉着翠珠交代。
翠珠有些猶豫,那些珠釵雖然算不上貴重,可也不便宜。
“珍珠,你還是留在自己戴吧,二姐上次已經拿了好幾支珠釵了。”
“二姐,你跟我客氣啥,你要是不拿,我以後多數也是拿來送人的,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哈哈。”珍珠攬着她的胳膊,嬉皮笑臉地說道。
翠珠無奈,話雖如此,她總是覺着心頭有些不踏實。
那批珍珠,製成了各種珠花、珠釵,拿回來的時候,裝滿了一個大盒子,翠珠當時,就挑了十支珠釵,五朵珠花。
“二姐,我跟你說哦,就算你的嫁妝很多,也不能把太隨便送人哦,你要知道,輕易得來的東西,總是不懂得珍惜,你送習慣了,下次不送,她們就會說你小氣。”珍珠拉這翠珠坐下,“你要送,也要選擇合適的時候,用合適的方法,不能養成她們不稼不穡不勞而獲的習慣。”
翠珠慎重地點點頭,要嫁去一個陌生的家庭,她心中多少是有些彷徨的,好在,自己的孃家人就住附近,他們都是她心靈上的支柱。
她緊緊握住珍珠的手,似乎這樣能從她身上汲取到力量。
王氏端着果盤進來,兩個小傢伙立馬圍了上去。
她笑着給他們各塞了一塊水果。
“奶,豬下水的攤子還要要支起來,家裡一天五六頭豬,下水咋都留不了。”珍珠插了塊蘋果放進嘴裡。
“嗯,知道,等會兒就支,放在咱屋門前,讓你爺看着。”
王氏利落地點頭,這一年年的殺豬的份量越來越多,豬下水都快摞成小山了,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就算滷起來,也滷不了這麼多。
十里香今年一開始就定了比往年多兩倍的份量,作坊裡多請了兩個婦人幫工,分成了兩組,依舊是張氏與潘氏各管一組。
年祥霖的事情,王氏也知道一些,不過,既然羅璟說無妨,他們當然樂得繼續與十里香合作,畢竟突然要換合作的酒樓,也是很麻煩的一件事情。
三人圍坐在桌子盤,吃着水果說着話,秀珠與平善不時跑過來,張開嘴巴討要水果。
“奶,二姐的嫁妝都準備妥當了麼?”
“差不多,還差些小物件,過幾天去買就成。”
“魯木匠說,架子牀啥時候送來?”
“哎,那還早,還得等婚期臨近的時候。”
“平安與柏銘哥回來的時候,看着穩重了不少,平安說,柏銘哥在縣學裡幫了他不少忙。”
趙柏銘沒考過鄉試,胡家也不計較,本來鄉試就不是那麼好過的,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
以他秀才的身份,在附近的十里八鄉內,也是很風光的。
王氏沒感到失望,對趙柏銘依舊滿意得很。
“嗯,柏銘老沉持重,平安有他帶着,你爹孃能安心許多。”
翠珠臉色微紅,眼中閃着灼灼光亮,彷彿她們誇讚趙柏銘,就如同誇讚她一般。
他們回來那日,她只能在門後,偷偷看了他幾眼,他似乎有些痩了,但是走路的步伐很穩健,路過胡家老宅時,還向院門看了一眼,翠珠當時的一顆心就隨着他這一眼,狂跳不已。
她的表情,一旁的人看在眼裡,王氏與珍珠互看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珍珠牽着秀珠朝自家慢慢走回。
翠珠和趙柏銘的親事,她還是挺看好的,趙柏銘循規蹈矩的個性,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但,總的來說,好大於不好。
個性太過突出,在着封建禮教嚴格的社會,不見得是好事。
“珍珠,去你奶那兒回來了?”
柳常平在工地上,老遠看見了她們,一溜小跑過來了。
“嗯,柳叔公,今天咋樣?還順利麼?”
羅十三的宅子框架已經大致弄好了,裡面的人手忙忙碌碌的,正在搬運沙石。
“挺順利的,準備鋪青石板,鋪好後安門窗,再粉刷牆面就差不多了,如果還要種花木,就另算了。”
柳常平指着宅子一一比劃。
“那很快了,月底應該可以弄好了,辛苦了,柳叔公。”珍珠就笑着說道。
“瞧你說的,辛苦啥,這不都領着你家工錢幹活嘛,大家都該謝謝你家纔是,今年咱村的村民們,光是給你們家建房子都賺了不少錢銀呢,比在外面打散工划算多了。”
胡家的活近,吃飯住宿沒有沒問題,遇到有事還可以請假,幹一天活算一天錢,從不拖欠工錢,誰都樂意給他們家幹活。
“大家互惠互利,不用那麼客氣,能給村裡人添些幹活的機會,我家也高興。”珍珠笑着,而後指着宅子裡一個忙碌的身影說道:“柳叔公,那不是天帆麼?他也跟着你幹活呀?不是聽說,柳叔婆想讓他進太平書院麼?怎麼沒去?”
柳天帆是柳常平的大兒子,已經十六歲了,在學堂唸了三年學,今年剛從學堂畢業,聽說成績不好也不差,蔣氏想把他送去太平書院再讀一年,明年也試着下場考試看看。
“是天帆,他自己不樂意去,她娘強壓着,他就是不想去,我也沒辦法,就讓他先跟着我幹活了。”
柳常平嘆息一聲,他當然願意孩子繼續上學,要是能考個童生回家,那他們柳家也是祖墳冒青煙了,可是,孩子不願意去,說什麼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讓他們對他別抱不切實際的期望。
蔣氏氣得想動手教訓他,可是,她哪裡能碰到柳天帆,他在武學習武三年,成績亦是不好不壞,可也不是蔣氏能逮得到的。
雞飛狗跳的鬧了幾天,兩位大人終是妥協,孩子大了,不是他們想管就能管的了。
“哈哈。”珍珠就樂了,“柳叔公,他不樂意就算了,也不是人人都喜歡讀書習武的,強壓着他,他也不高興是吧。”
柳常平無奈地點點頭,他打算讓孩子接他的班,幫胡家建了這些年工程,柳常平對房屋建設的方方面面都瞭然於心,附近不少村落的村民都想找他幫忙建房,他一直沒有應下,主要是因爲胡家一直有活讓他幹,他分身乏力,如今天帆不願意上學,他就有了幫手,以後可以考慮接別村的活計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珍珠就想起來,家裡的老房子,也就是村尾的養兔的房子,好幾處都破損了,該到修繕的時候了。
於是,又與柳常平商議了修繕老房子的事情。
定下了日子後,她才牽着秀珠回到了胡家。
把秀珠交給李氏,珍珠去井邊搖動轆轤,打了桶井水上來,從儲物房裡拿出兩蘋果,洗了洗,啃了一個,然後遞了另外一個給坐在石凳上納鞋底的林婆婆。
“…謝…謝。”林婆婆啞着嗓子道謝,她能說一兩個簡單的話。
珍珠擺擺手,順勢坐在了另一邊的石凳上,拎起針線簍子裡的鞋墊看了看,隨口問道:
“林婆婆,這是誰的鞋底?”
“…姑…娘。”林婆婆指了指她。
“我的?上次不是才做了一雙,咋又做啊?我鞋子夠穿了,暫時不用做了。”
自從林婆婆來了以後,他們家的鞋子就“蹭蹭蹭”的飛速增長,從前李氏活多,珍珠自己又手笨,一家人的鞋都只是勉強夠穿。
可現在,鞋架上每個月都有新的鞋子添上去,鞋架都快擺滿了。
“…棉…鞋。”林婆婆比了比厚度。
棉鞋?哦,那是得準備,難怪鞋底那麼厚,珍珠“嘿嘿”一笑。
“林婆婆,不着急,離下雪的日子還早,慢慢做就成,別戳着手了。”
納鞋底的錐子可是挺尖銳的,一不小心戳到,老疼的。
林婆婆就笑了起來,臉上的褶痕散開了道道可愛的弧度。
“…不…會。”她搖搖頭,表示不會戳到,納了幾十年鞋底,就算是閉着眼睛,她都不會戳到自己。
不過,林婆婆也知道,珍珠是在說她自己。
珍珠前前後後,大約做過四五對鞋子,沒有一對是合腳的,邊角的線總是歪歪斜斜,原本合腳的尺寸,楞是給她做得擠腳起來,把李氏氣笑了好幾次。
後來,乾脆不再讓她做了,說她浪費布料。
珍珠表示無奈,她已經很用心做了好麼?手指頭還被錐子戳過好幾次,她也很疼的。
林婆婆看着她就笑,胡家這姑娘,哪兒都好,就是手有些笨,刺繡、製衣、納鞋底這些活,沒一樣能幹好的。
不過,胡家也算大戶人家了,就算她女紅再不好,也可以請繡娘幫忙,沒必要非得親自動手。
以後,她嫁去羅家,只會更加顯赫富貴。
羅府僕婦如雲,更不需要她自己動手了。
“林婆婆,先吃蘋果,吃完再做。”珍珠見她想把蘋果放到一旁,忙把她的針線簍子拉過了一邊,示意她吃完了再弄。
林婆婆心中感動,胡姑娘最是善心不過,什麼事情都會替自己着想。
如果,當初胡姑娘沒把她帶回望林村,那她估計早已不再這世上了吧。
林婆婆看向珍珠的眼神,就帶上了感激的淚眼。
哎呀,不就讓她吃個蘋果麼?咋還淚眼汪汪的?
珍珠苦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