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倚欄遠眺,在街頭看見了米香與吳遠山的身影。
兩人手裡拿了不少東西,臉上都帶笑,吳遠山的眼睛不時落在米香身上,米香一臉含羞帶怯,與平日的沉着穩重相比,完全像是兩個不同的人。
在喜歡的人面前,果然是不同的。
珍珠眼角帶笑,自己在羅璟面前,是不是也表現得與平常不一樣呢?她努力回想,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更輕鬆,更隨意,在他面前更放任自己的性子。
好像很任性的樣子,想起他無奈卻依舊放任她的表情,珍珠臉上就染上了笑意。
王嬤嬤去採買她需要的東西,珍珠獨自在雅間喝着茶。
去縣學打探消息的護衛回稟,縣學大門緊閉還在上課期間,後日才放假。
後日?那也快了,到時候要不要讓人去接他們呢?
珍珠正考慮着,雅間的房門敲響,護衛傳話,十里香的年掌櫃求見。
“……”
這麼湊巧,年祥霖也在縣城?珍珠愣了愣,剛纔還想着十里香的事情,轉頭就遇上了他。
年祥霖一身墨色長衫,有些氣喘吁吁,額頭上還汗津津的,一看就是衝忙趕來的。
“胡姑娘,您怎麼在這歇腳,太見外了啊,十里香可就在附近呢。”
他拿出帕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珍珠乾乾一笑,“就是休息一會兒等人而已,年掌櫃怎麼一早也在縣城?”
她忙轉開了話題。
“這邊的鋪面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一早過來了,同來的夥計看見了您進了茶樓,這才急匆匆的趕過來。”年祥霖忙解釋,面上不自覺的帶上了逢迎的笑意。
胡家已不是當年貧寒的小戶農家,如今的胡家,家境殷實,聲望日重,家裡不僅有十二歲的少年秀才,還有四品武官的未來女婿。
無論哪樣,都讓人羨慕稱道。
特別是那從四品的歸德中郎將,憑藉着戰功一路升起的冉冉新星,年紀輕輕已經前途無量,在普通人眼中已經是難以觸及的高度了。
張孝安近段時間,頻繁拉攏年家族人,特別年祥霖,他與胡家走得最近。
這讓年祥霖倍感壓力,好在張孝安也清楚,他能起的作用有限,一旦用力過猛,不小心還會引起胡家的反感,所以,張孝安只讓他照着往年的慣例,繼續與胡家保持緊密的合作關係。
“胡姑娘,今年你們家的臘味作坊準備何時開工,這天氣也差不多合適了吧。”
年祥霖作爲十里香的掌櫃,慣會看人臉色行事,察覺到珍珠身上微微的疏離感,他忙把話接到了臘味作坊上。
“呃,是差不多了。”
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她剛想着要不要繼續與他們合作,年祥霖就開了這口,這讓她咋接話,珍珠心中暗歎。
“胡姑娘,今年的作坊可能要多添些人手了,去年的臘味份量就很勉強,不少後期預定的份量都沒供應上,今年十里香還開拓了另一個縣份的份額,你們家的臘味份額可能要加倍了。”
年祥霖侃侃而談,他知道,自從上次他擅自帶着張孝安去羅府道賀,可能惹惱了胡家,中秋之後,他們便再沒與十里香有聯繫了,往年這時候,他們藕塘裡的魚和藕,多少會供應一些給十里香,現在根本沒提這茬。
要是臘味合作也斷了,那十里香與胡家就徹底沒關係了,年祥霖很心慌,可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好自顧把話圓過去,希望胡家看在他們友好合作多年的關係上,別斷了臘味合作的機會。
“還要加倍?”那可夠忙活的,珍珠想起去年的份量,心算了一下,那至少還得多請四五個人手才行。
“是啊、是啊,臘味賣得好,外面做出來的味道,都沒有你們家做得好吃,很多老顧客都是大批大批的預定呢,這不,天還沒轉涼,就有客人開始預定了。”年祥霖見她接話,忙一通解說。
珍珠點點頭,臘味的銷售一年比一年好,這是實事。
不過,她還是沒應承下來,她得先問問羅璟的意思再說,立場沒站好,以後怕給他惹麻煩。
年祥霖見狀,心中有些忐忑,胡家是不準備打算與他們合作了麼?還是羅郎將說了什麼?
勉強又客套了幾句,年祥霖提出請她們在十里香吃午飯。
珍珠忙推脫,她們買好東西就趕着回去了,家裡還有事云云。
年祥霖只好強撐着笑臉走了。
唉,珍珠嘆了口氣,雙方原本合作挺愉快的,因爲立場問題,不知還能不能繼續合作下去了。
王嬤嬤她們買好東西,陸續回了茶樓,歇息片刻後,珍珠覺着年祥霖會注意她們的動向,所以,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回到胡家後,她立馬給羅璟寫了封信,詢問他的意見。
……
顧尚書府的小兒子成婚,原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顧府秉着低調簡約的處事原則,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只是小範圍的請了親朋好友相聚慶賀。
新娘子那邊,因爲去年末的事情,更是低調,六十四擡嫁妝,在京城世家權貴來說,算不上豐厚,當然也不顯寒酸,這些都是雙方商議好的份額。
原本就是想低調不張揚的把婚事辦好,聘禮和陪嫁都選擇了最中庸的數量,兩家相互間都熟悉,這些禮節上的東西,都好商量。
可是,他們想低調,卻偏生低調不了。
顧府敞開的大門,迎來了一位少見的貴客。
安氏聽到下人回稟時,還愣了一下。
竟然是鎮國公夫人。
鎮國公與顧府說起來,只能是泛泛之交,怎麼突然跑來參加顧祺的喜宴,安氏一頭霧水。
當然,國公夫人來道賀,無論處於什麼目的,都得起身相迎。
陶氏一臉笑意出現在顧府大堂上,安氏剛與她說了兩句話,門外下人又回稟,貴妃娘娘遣了曹公公來道賀。
安氏朝陶氏歉意一笑,忙去了前廳迎客。
她剛接了曹公公親自奉上的賀禮。
下人回稟,四皇子派人送來了賀禮。
接着,三皇子也派人送了賀禮。
一波又一波,把安氏弄得頭大不已。
她忙碌中擠出一點點時間,去找顧祺商議。
顧祺一身大紅長衫喜氣洋洋,他早得了消息,臉色卻鎮定異常。
“娘,不用擔心,顧府如今是衆人眼中的香餑餑,各方前來恭賀也不足爲慮,只是,咱們與鎮國公府好像沒這麼好交情,國公夫人親自前來,倒是有些奇怪。”
“可不是麼,娘與她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以往,國公夫人可是很少參加哪個府上的喜宴,怎麼突然就跑過來了,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安氏也甚爲疑惑,鎮國公身份特殊,鮮少與哪家朝臣走得很近,陶氏突然來訪,實在讓人出乎意料。
顧祺,突然想到了什麼。
國公夫人與世子今年五月去了一趟鄂州,聽聞是去泰行山脈找一種可以治療失眠的植物,在那裡待了十來天才回了京城,那期間一直在胡家做客,與胡家上下混得很熟。
後來,劉平他們順路送了幾次東西給國公夫人,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國公夫人特地來參加他的婚禮?
晚上,大紅喜燭把新房照得明亮透徹。
顧祺帶着一身酒意回到了泰安居,入目是滿眼喜慶的紅,紅雙喜、紅桌布、紅紗帳、紅地毯,以及坐在牀沿,身着紅色衣裙的尤雨薇。
“五哥哥。”尤雨薇明朗的笑容裡透着絲絲的羞怯。
她卸下了原本的簪環,黑髮鬆鬆的梳了個婦人髮髻,髮髻上插了支鑲東珠雲鳳金簪,瑩潤透亮的東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襯得尤雨薇一張明豔的臉,增添了幾分清麗迷濛。
顧祺看着不由有些移不開眼。
尤雨薇的臉微微紅了,黑亮有神的眼睛,開始有些霧氣濛濛。
她有多少天沒看見顧祺了?
此刻,他站在她的面前,尤雨薇突然覺着有些委屈,眼眶忍不住開始泛紅。
顧祺一身紅衣,卻沒影響他溫潤如玉的氣質,眉目依舊舒朗恬靜。
尤雨薇覺着,很熟悉又有些陌生,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有一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好好的,怎麼就哭了?”
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晃神,顧祺的手已經輕輕拭去了她滴落臉頰的淚水。
她,哭了麼?
尤雨薇忙伸手一擦,果然溼潤一片。
她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五哥哥,人家是太久沒見到你了,心裡激動。”
她忙拉住了他的手,朝他羞赧一笑。
顧祺側身在她身旁坐下,卻又突然站了起來,轉身疑惑地看着大紅色的褥子。
“啊~忘了讓她們收拾這些了,哈哈。”尤雨薇想到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
她也站了起來,隨手一翻,褥子下,紅棗、花生、桂圓、瓜子鋪滿了牀鋪。
尤雨薇忙喚了紫玉她們進來,收拾牀鋪。
顧祺趁機去洗了把臉,換了身尋常的月色錦袍。
等他出來的時候,尤雨薇已經卸下了珠釵耳環,身上大紅的喜服也換成了粉色的衣裙。
粉粉嫩嫩的顏色,讓她少了幾分明豔大氣,多了幾分纖柔嬌媚。
“五哥哥,我聽說,今天鎮國公夫人也來了,是麼?”正院的事情,她也聽說了。
“嗯,是的。”顧祺猶豫了一下,最終走到了她身旁。
“我娘以前說過,國公夫人很少參加各府的宴席,她爲什麼來參加咱們的婚宴?”說到他們的婚宴時,尤雨薇偷偷看了顧祺一眼。
顧祺靜默了一下,搖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聽說,齊貴妃也派人送賀禮來了?”尤雨薇不想讓空氣變得安靜,不斷的找尋話題。
顧祺瞥了她一眼,看她眼睛忽眨着閃爍不停,突然有些好笑,從前,他不怎麼理會她的時候,她一個人就能自顧自地說一天的話,她這是打算故態復萌,一個人說話到天亮麼?
“五哥哥,你怎麼不回我話呢?”尤雨薇撅着嘴,揪起了他的衣袖。
顧祺內心長嘆一聲,開口說道:
“忙了一天,你不累麼?快歇息吧。”
尤雨薇的臉瞬間燒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