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與柳絮兒一臉錯愕地看着羅璟身旁的王嬤嬤。
剛纔少爺說什麼?
讓這個新來的老嬤嬤管理府內的內務?
“王嬤嬤從前是文昌侯府內院的管家嬤嬤,熟悉府內管理的各種事項,你們有什麼事情,以後就稟告給王嬤嬤,她會斟酌處理。”
羅璟目光肅然的掃了一眼前面兩排下人。
米香米蘭領頭恭恭敬敬應是。
只有劉嬤嬤與柳絮兒依舊有些不願意相信。
“少爺,爲什麼要用外府的嬤嬤管理內務,咱們府內又不是沒人?”劉嬤嬤終是沒忍住。
羅璟幽深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劉嬤嬤心臟“怦怦”直跳,手心也開始冒汗,少爺去了邊境後,身上的威壓是越發的凌厲了。
“奶孃,王嬤嬤是替胡家姑娘過來管理內務的,以後我不在府裡,所有的事情都得她操心,有王嬤嬤幫着打理,胡家姑娘就不必要兩邊跑,能避免不少麻煩。”
羅璟與奶孃不怎麼親近,他小時候調皮搗蛋,劉嬤嬤卻總想拍母親的馬屁,幫着母親處處限制着他,他能與她親近纔是怪事。
“……可是,少爺,我們府裡的人自己管理內務不就行了,不需要事事都讓胡姑娘操心,胡姑娘畢竟還沒嫁入羅府,名義上就說不過去是吧。”
劉嬤嬤瞟了眼面無表情的少爺,咬牙想要爭取到府內的掌控權,怎麼能讓一個突如其來的婆子爬到她頭頂上去呢,還是那個鄉下丫頭請來的婆子。
客廳內,氣氛突然變得靜謐。
羅福原本低着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些,這劉婆子作死,竟然敢指責胡姑娘越俎代庖。
米蘭米香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站姿筆直垂眸向下,少爺有多護着胡姑娘,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只有這兩母女敢拿胡家姑娘未過門的身份來說事。
羅璟一臉沉寂,漆黑如墨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劉嬤嬤。
是因爲她的緣故,所以珍珠才特地請了王嬤嬤過來麼?
劉嬤嬤牙齒有些打顫,可又有些不甘心,她勉強扯了個笑臉,“少爺,這位王嬤嬤畢竟不是府裡的人,對府內上下多有不瞭解,奴婢也是爲了府裡着想,何必……”
“夠了!”
一聲冷哼,嚇得整個廳堂裡的人都打了個激靈。
“奶孃,來鄂州之前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麼?”
冷硬的聲音帶着絲絲寒氣,劉嬤嬤背脊一陣發涼。
“……少、少爺。”
羅璟眉目冷然,直直盯着她,劉嬤嬤從前就仗着自己奶孃的身份拿喬,他那時候小,玩心又重,根本不管這些,對她的行爲就視而不見,以至於放任着她一直在他的院子裡作威作福。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脾性依舊沒改變,還想繼續霸佔着府裡的內務。
“奶孃,如果你對胡家姑娘安排的事情有異議,那最好不要待在鄂州,回京城的別莊裡繼續待着吧。”
羅璟冷冷說着,他讓她們過來的目的,可不是爲了給珍珠找麻煩的。
他的話一出,劉嬤嬤嚇得臉色一白,那個鄉下丫頭在少爺心中的份量那麼重要麼?自己只不過說了句不合身份,少爺就要把她趕回別莊去?
不,她不能回去。
回別莊後,她和絮兒還有什麼未來,絮兒只能嫁給別莊裡的管事或者小廝,以後生下來的孩子也依舊是個下人,哪還有前程可言。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少爺,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對胡家姑娘的安排有意見了,求少爺不要攆走奴婢。”劉嬤嬤哀求着。
羅璟一言不發,沒有答她。
柳絮兒站在第二排的位置,兩眼哀怨地看着面沉如水卻依舊俊美不凡的羅璟,他爲什麼要這麼維護那個鄉下丫頭呢?
竟然一點情分都不念,直接下了她孃的臉,以後,她們還怎麼在這後院裡立得起來?
米香米蘭還不知要如何嘲笑她們呢。
柳絮兒咬着下脣,昨夜,她們母女偷偷去了少爺所在的主院,卻發現院門早早就關上了,她們晚上根本沒有機會靠近主院。
偏生這個時候,那鄉下丫頭還讓一個外來的老婆子管理府裡的內務,怎麼能不讓她們心焦。
少爺難得有空回來,不抓住這次機會,下次回來怕是又一年了。
“這話我最後說一次,你們要想在府裡待着,以後就好好聽從胡家姑娘的吩咐,如若不然,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了,都聽清楚了麼?”
羅璟語氣冷然,凝重嚴肅。
“聽清楚了——”
一片整齊地回答聲。
柳絮兒心中再不甘願,也得跟着衆人迴應。
羅璟這才讓劉嬤嬤起身。
王嬤嬤自始自終都冷靜的觀察着,她幫着沈氏管理後院內務十幾年,裡面的彎彎道道,她當然清楚得很。
那個劉嬤嬤一看就是個不甘寂寞諂上驕下的女人,加上她奶孃的特殊身份,所以纔敢罔顧羅少爺的命令,對胡家姑娘的安排心懷不滿。
王嬤嬤不動聲色,羅少爺的態度很明確,這就很好辦,如果刺頭敢跳出來惹事,她正好可以殺雞儆猴一番。
羅璟就讓米香陪着王嬤嬤熟悉府內的人事。
他自己則與羅十三帶着平安去了鎮上。
……
“奶,大姑她們呢?”
珍珠和李氏正曬着被套,王氏就過來了。
“走了,早早就趕回去了。”
王氏的口氣不大好,昨天胡秋香帶了那個袁振軒過來,弄得一屋子尷尬,她帶着一羣人出去後,那袁振軒就急急告辭歸家去了,一同走的還有吳浩與蔣曉燕兩人,只有胡秋香兩口子帶着兒子兒媳住了一夜。
她昨晚就把胡秋香訓斥了一頓,什麼人都敢往胡家領,惹惱了玉生,有他們吃排頭的時候。
李氏想起昨天的事情,也有些不得勁,這胡大姑做事太不着調,那樣的人也往家裡領,玉生知道了,心裡能高興麼?
原本高高興興的事情,硬是讓他們破壞了氣氛。
“後日玉生的宅子燎鍋底,怎麼不順便吃了酒再回去?”珍珠拍打着被套問道。
“快十五了,他們家事也多,待不了這麼久,燎鍋底請村裡的人熱鬧熱鬧就行了,別管他們。”王氏對胡秋香也不像從前那般縱容了,上次蔣家強的事情,已經讓王氏生氣了很長一段時間。
看王氏臉色不愉,李氏給珍珠使了個眼色,讓她換個話題,胡秋香即使有再大的不是,也是王氏唯一的女兒,王氏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李氏還是理解的。
“奶,玉生去鎮上採買了,燎鍋底還有啥要注意的,你記得提醒他,省得到時候鬧笑話了。”珍珠就隨口換了個話題。
“瞎說啥,玉生可比你精明能幹多了,怎麼可能鬧笑話,他一屋子下人僕婦,各種禮節章程心裡都有數,哪需要奶多嘴提醒,你以爲他像你似的,做事懶懶散散的,學個禮數也不用心。”
王氏就白了她一眼,她這孫女啥都好,就是有時候做事不上心,總是透着股漫不經心的隨意感,對她不喜歡的事情,態度甭提多敷衍了。
珍珠無奈,要不要這麼踩一捧一啊,有了孫女婿就把孫女丟一邊去了。
李氏聞言,就笑着附議,王氏的話引起了她的共鳴,珍珠就是這點不好,對她不感興趣的東西,眼睛都不帶多看一眼,比如針線女紅,禮節規矩之類的。
兩人就開始圍剿珍珠,數落起她平日敷衍了事的態度。
“……”
珍珠仰天長嘆,她這是躺槍啊躺槍,明明是在說燎鍋底的事情,咋就能扯到她身上來。
曬好了被套枕套,王氏繼續拉着她去了李氏房裡。
“你這毛病得改改,成親前把針線活再練練,玉生以後的裡衣鞋襪,你總得會做才行。”王氏絮絮叨叨着,“村裡有哪個姑娘家,連雙鞋子都不會做的,放到普通人家,這樣的手笨的姑娘,連說親都難。”
“可不是麼,娘,你不知道,上次我讓她學着做鞋,做出來的樣子,能把人氣樂了,明明尺寸大小都給她裁好了,硬是縫得歪歪斜斜的,根本穿不下腳。”李氏找到了能訴苦的對象,就一通大倒苦水。
珍珠被兩人圍在中間,一臉無可奈何的聽着她們的吐槽,她第一次做鞋子,能做出個鞋的形狀就已經很不錯了好麼。
“哎呦呦,都說心靈手巧,珍珠的機靈勁都長腦子裡去了,手是真的不巧啊。”王氏就嘆道,“好在,人家玉生也沒嫌棄,手笨點就笨點吧,鞋子難度太大,你就教她縫裡衣和襪子算了。”
“……”
嫌棄?憑啥嫌棄,她沒嫌棄他就不錯了,珍珠撇撇嘴,不打算與她們爭辯,觀念不同,說了也白扯,讓她們唸叨吧,她就當和尚唸經好了。
“娘,我知道了,等忙完了這陣子,就讓珍珠多練練手。”李氏忙點頭。
以往總是隨她心意,想練就練,不練李氏也不強制,以後可不能再放任了,那歪歪扭扭的針腳,做出的衣裳,真是沒法子看了。
“奶,我現在都自己做裡衣穿了,縫得挺好的。”珍珠不服氣了,她都縫了好幾件裡衣裡褲了。
話一出口,她同時收穫了兩枚白眼。
“你那手藝,連十歲的孩子都比不上,一針粗一針細,只有你自己才覺得縫得好。”李氏失笑。
有那麼差麼?珍珠挑眉,她感覺還挺好的啊,至少沒有縫得一個胳膊長一個胳膊短的,穿在身上還挺合身的。
王氏笑着直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