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的憂愁沒有持續太久。
一個時辰後,眼睛有些紅腫的尤雨薇出現在了她的院子裡。
“雨薇,怎麼回事?你告訴娘,娘給你做主,別把事情憋在心裡。”沈氏想了許久,覺得還是顧褀那邊出了問題。
尤雨薇臉色卻掛起了淡淡地笑容,“娘,沒什麼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沈氏看着她微紅的雙眸,心疼不已,顧褀實在太不像話了,不喜歡雨薇就算了,如果他早早與別家的小姐定了親,雨薇也就死心了,可偏偏又不願意定親,這麼拖着拖着,生生把雨薇拖到了這麼尷尬的局面。
“娘,我想去鄂州一趟。”尤雨薇平靜地說道。
“鄂州?去哪裡幹什麼?你二伯如今可不鄂州爲官了。”沈氏臉色一變,女兒這是想幹什麼?
尤雨薇一臉堅持,“我去看望珍珠妹妹,二伯不在不要緊,我去福安堂落腳,相信大舅娘不會小氣到要我付房費的。”
“鄂州路遠,一來一回在路上的行程就花掉快一個月了,雨薇,現在外面的世道不太平,你一個人出門,娘怎麼能放心,咱不去好麼?”沈氏知道女兒的脾氣,倔強起來,十頭牛的拉不回,只能期望軟語相求,能起到作用。
“娘,我想去,一個半月我就能回來了,很快的,讓爹派了護衛保護,不會有事的,上次我不是順順當當的來回了麼。”尤雨薇心裡有一種衝動,就想離開京城,去看看胡家那滿山的楓樹林,是如何的壯麗迷人,能讓他一直念念不忘。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那楓林中的人兒。
尤翰夫婦最終還是同意了尤雨薇的遠行。
尤翰是翰林院侍讀,雖是閒職,可也得每日點卯,請不了長假陪同女兒,只得派了侯府的一隊侍衛護送。
加上紫玉和王嬤嬤兩人陪同,尤雨薇踏上了第二次遠行的路程。
顧褀第二天才從母親那裡知道尤雨薇去了鄂州。
她,這是要幹什麼?顧褀很是驚愕。
怎麼會突然想要去鄂州?那裡除了胡家,她能認識誰?
她二伯尤霄早就調任別處了,她去了在哪落腳?
去胡家麼?他知道尤雨薇和珍珠一直通着信,每年都會相互送着節禮,珍珠還時常託劉平給尤雨薇送同等分量的土雞和兔子。
這麼說起來,她們肯能比他想象中的關係更爲親密了。
顧褀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可他又不能放任尤雨薇不管。
國子監才放了授衣假,他想請長假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等顧褀把事情安排妥當,日子已經是五天以後啦。
他們一行人就算快馬加鞭,也趕不上尤雨薇了。
嘉晉城的十月已經颳起了北風。
羅璟和羅睿居住的院落裡軍營很近,方便每日進出營地。
羅璟訓練了一天,回到院裡,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大白大灰回來沒有。
兩隻鴿子機靈得很,沒有任務的時候,總會飛到城外的樹林戲耍。
好幾次,羅璟覺得兩隻鴿子出門太久,於是上了房頂吹響哨子,許久之後,兩隻機靈鬼才不情願的從城東的樹林飛了回來。
後來,羅璟知道了它們的習性,沒有任務的時候,就放任它們隨意戲耍。
只是會習慣性的查看,它們在不在。
很明顯的,都不在。
羅璟無奈,自行洗漱去了。
晚上,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管竹笛,在掌心摩挲許久,才湊近脣邊。
悠揚的笛聲在靜謐的夜晚幽幽響起,羅璟想起了,他在望林村的那些日子。
她,還好嗎?
偶爾會想起他嗎?
那片楓葉林已經染紅了山頭了吧?
她還時常自己進山嗎?
她,會等他嗎?
笛聲婉轉,帶着某人的思念,飄蕩在漆黑的夜空中。
一曲未落,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笛聲戛然而止。
羅璟幽深的目光望向門外,“大哥,怎麼啦?如此急促?”
“不好了,剛纔傳來消息,韃靼和瓦刺結盟,集結了十五萬大軍,如今已經到了潼臨城了,軍情緊急,四皇子剛派人前來召喚。”羅睿的目光如冰,眉頭皺得緊緊的。
羅璟猛地站起,沉聲問道:“怎麼回事,荊縣和良山鎮的防線,怎麼沒有一絲風聲?”
“消息稱,韃子盟軍兵分兩路,一半繞過川雲山,包抄了荊縣後路,又趁着夜色襲城,兩邊夾攻,荊縣連一個時辰都能撐過。”羅睿雙眸泛着怒火,大夏與西北牧民的戰爭持續了數十年,每年戰死在邊境的將士不計其數,兩方猶如世仇般,相互仇視。
“那,良山鎮也淪陷了?”羅璟臉色陰沉。
羅睿沉默片刻,“走,先去軍營集合。”
十月,西北的韃靼和瓦刺結盟,突然發兵,分兩路攻入大夏國北部邊境。
夏國境內,如平地驚雷,一直波濤暗涌的朝堂,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韃子盟軍翻過陡峭的川雲山,趁着夜色圍攻了大夏的軍事前沿荊縣,攻陷荊縣後,馬不停蹄的把就近的良山鎮一併佔領,隨後,集結了大軍直接往潼臨城撲來。
潼臨城是大夏國邊境重要的軍事要地,穿過潼臨城快馬加鞭一日就能進入中原腹地,萬一城破,腹地的城池就危在旦夕。
潼臨城內駐紮着一萬將士,相對於韃子盟軍的十五萬大軍,守城的任務無疑是艱鉅的。
嘉晉城附近駐紮着四皇子的八萬大軍,潼臨城的求救信號發出,到四皇子商議部署,時間已經過了一日。
盟軍的瓦刺將領,正是當日在羅璟手下逃走的瓦刺三皇子查乾巴拉。
羅璟握着劍柄的手青筋突起,要是那日能把人攔下,如今可能就是另一個局勢了。
此時的他,正隨着四皇子親自帶領三萬救援大軍前往潼臨城。
消息傳到京城,已經是三日後了。
整個京城的官員像油鍋上的螞蟻般胡蹦亂跳。
輔國大臣和太子黨系都湊在一起商議對策。
最過憂心的,當屬齊貴妃。
四皇子鎮守邊境,潼臨城被圍困,他肯定得派兵救援,戰場上,刀劍無眼,掛帥出征,最是置身險地。
齊貴妃愁得不止兒子,皇上的病情也越發的沉重,張神醫極盡全力,只勉強保住皇上每日能清醒一段時間,皇上更多的時候,都是陷入昏睡的狀態,神志時常不清,身體日漸消瘦。
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覺得自己難受到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娘娘,您喝杯茶吧,這是顧夫人送的菊花茶,您上次不是說喝着很舒服嘛。”曹落給她奉茶。
顧夫人送的菊花茶?
齊貴妃端起錦繡繁華的粉彩茶杯,濃郁的菊花香氣嫋嫋升起。
她掀起蓋碗,一股清新怡人是氣息沒入鼻腔。
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沒入喉間,她舒服的吁了口氣。
安氏送了一小罐菊花茶,她上次嘗過一次,菊花的味道純正香氣芬芳,口感非常好。
喝完後,她立刻覺得頭疼的毛病都好了不少。
張神醫說,菊花散風清熱、清肝明目,她長期虛火旺盛,喝些菊花茶對她的身體有好處。
她甚至病急亂投醫的,想讓皇上喝杯菊花茶試試。
張神醫搖頭,菊花性微寒,皇上體質虛弱,不適宜。
齊貴妃喝着茶,思緒亂飛,邊境戰亂,京城暗涌,皇上病重,所有的一起攪在一起,她都快愁死了,老天這是要絕了他們母子的生路麼?
姜皇后可沒有那容得下人的氣度,一旦皇上駕崩,姜皇后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她。
齊貴妃對自己的生死沒那麼看重,可是,她身後還有四皇兒和齊氏家族,她倒下了,齊氏上下一百多餘人口也會跟着覆滅,皇兒在邊境抗敵,獨木難行,又能撐過多久。
她咬着下脣,眼中閃過堅毅之色。
“曹落,明日約顧夫人在聚賢樓一聚。”
聚賢樓是京城西一家規模不小的酒樓,附近居住的多是平民學子。
三層的建築在京城算不上獨特。
安氏從聚賢樓中出來,背後驚得一身冷汗。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她把手裡的絲帕絞成了團。
顧府名下經營着不少藥鋪,這幾年斷斷續續地給上面獻了不少稀缺的藥材,可是一直沒能在尋到與上次相似的品相上等的人蔘。
齊貴妃的意思,皇上的病情越發的嚴重,一直靠着張神醫撐着一口氣,如今大大瓦刺聯手在邊境挑起戰火,萬一皇上突然駕崩,那大夏國即將陷入內憂外患的混亂境地,戰爭頻頻,民不聊生,不單是百姓苦,文武百官,權貴世家一樣都要受到牽連,所以,皇上必須不能有事。
想到齊貴妃眼中的不安與堅決,安氏緊張得心跳加速,她讓他們竭盡所能的尋到類似上次的極品人蔘,只要皇上能平安度過這段時間,齊貴妃不會忘了顧府的功勞。
安氏想起遠赴鄂州的顧褀,正是極品人蔘的出產地,泰行山脈所處的地界,又想起了小山村送來的食材,以及小兒子如今健康的身體,她的心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
她回到顧府,直接去了顧老夫人所在的鶴延堂。
兩人商議了半天,安氏回到屋裡就開始給顧褀寫信。
顧褀如今還在路上,信件從驛站加急發過去。
等他到了太平鎮,信件也差不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