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害怕了?”武廣濤也兩腿發軟,乾脆也學着有福的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隔了一會兒,扭頭看着她問。
實際上,武廣濤也是因爲心中太過害怕,爲了不讓自己失態,才特意沒話找話的,和有福說話的。
有福把眼淚一抹,一邊搖頭,一邊說:“邪不勝正。我,我纔不怕呢。壞人有什麼好怕的,我不怕!”
說着,指了被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又道:“您看那個壞人,咱們雖然打不過他。可是!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連老天爺,連菩薩,都不放過他的。那個人,就是明證。”
“做壞事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越說道後面,語氣越是斬釘截鐵。
“呵呵……”武廣濤呵呵一笑,說道:“你這小姑娘居然知道這麼多東西啊?還邪不勝正,還善惡有報……”武廣濤說着,搖搖頭:“可是,你怎麼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還是說,你覺得對你好的就是好人,對你壞的就是壞人?”
“我自然是知道的。”有福把頭一揚,說道:“我也是念過書的。”
武廣濤心中驚奇。
顧家門楣上耕讀傳家幾個字,他也是見着了的,不過,他以爲只是他們家的男娃子都會讀書,沒想到,連個小姑娘,也有讀書?他倒是有些小瞧他們了。
畢竟武廣濤也是寒門子弟,知道下層的老百姓對家中的女娃是個什麼態度,沒想到,實在是沒想到啊……
武廣濤正想着,有福就又開口了。
“至於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也簡單得很。”
“雖然說不上對我好的就是好人,對我壞的就是壞人。但是!”有福說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一個弱女子。”又指指武廣濤:“大人您也不會功夫。”
“但是他們,居然不擇手段的,想要要我們的命!”
“這樣的人,不是壞人是什麼?”
武廣濤再次笑笑,說道:“那小姑娘想不想知道,這些人爲什麼要不擇手段的,來加害我們?”
有福疑惑,看着武廣濤問:“不是因爲彩蠶嗎?”
“是,也不是。”武廣濤說道。
有福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武廣濤接着說道:“早前我在你家的時候,就曾經說過,此事已然牽涉到朝堂紛爭,這話,我可是半點都沒有摻假啊。”
“當今天子好武,二皇子繼承了天子之勇武,於是天子偏愛二皇子。然太子乃是嫡長子,無論是從禮法來說,還是從百官的期翼來講,太子纔是最正統的繼承人。”
“然而,二皇子不僅和當今皇上極像,更在當今皇上南征靖難的時候,數次救駕。據說,當時還是燕王的皇上曾經親口允諾,若靖難成功,將封二皇子爲太子。”
“皇上登基之後,礙於禮法和朝臣的堅持,以及一些不可爲人說的原因,只得暫時先立了嫡長子,也就是太祖皇帝親封的燕王世子爲太子,以安朝政和江山社稷。”
“但,二皇子從未放棄過爭奪儲君之位,皇上也更加偏向二皇子一些,是以朝中常有諸多紛爭。”
“而這一次,背靠二皇子的陳家商行向背靠太子的沈家商行發難,試圖謀取沈家商行的皇商之位。明面上看,是兩位大商戶之間的爭鬥,實際上,卻是太子和二皇子之爭。”
“原本二皇子優勢佔盡,眼看就要得償所願了,沈家家主卻忽然獻上了半匹金黃彩錦,被皇上視爲祥瑞,使得龍心大悅,以至於要更改聖意。二皇子不服,指使親信彈劾沈家家主欺君罔上,獻上的彩錦乃是僞造。”
“而這彈劾是否成立,沈家究竟是作假還是真的獻上了祥瑞,將直接影響到這次太子和二皇子的爭鬥,而其中的關鍵,便是你這彩蠶蠶種了。只要毀了彩蠶蠶種,毀了你這養蠶之人,那……二皇子就勝券在握了。”
也不知是武廣濤被嚇得有些糊塗了,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這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全都絮絮叨叨的,說給有福聽了。
幸好這會兒那幾個錦衣衛正在和人搏命廝殺,要不然……別看他武廣濤現在是欽差,等回去之後,只怕就要變成錦衣衛詔獄的階下囚了。
“太壞了!實在是太壞了!”聽完武廣濤的話,有福忍不住憤憤。
又道:“一定不能讓二皇子贏了,要不然的話,這天下的老百姓可遭殃了。”
“哼哼……”武廣濤忍不住從鼻孔裡發出幾聲冷笑,說道:“小姑娘啊,誰好誰壞,現在可不好下定論。需知路遙纔可知馬力,日久方能見人心。是好是壞,還是要等真到了那一日,才能知道。”
“真到了那一日,就晚了!”有福說着,騰的一下站起來。
武廣濤見狀好奇,問道:“小丫頭,你腿不軟了?”
“不軟了!”有福憤憤的說道:“太生氣了,所以,腿都不軟了。”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跳下臺子,跑去看那個被菩薩像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因爲太生氣所以腿都不軟了?就是,不害怕了的意思?
聽出有福話裡的意思,武廣濤心中默默……
而有福,已經跑到那個被菩薩像砸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邊了。
真到了那黑衣人身邊,有福又有些害怕了,想了想,重新爬上臺子去撿先前掉在自己腳邊的窄刀。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那窄刀雖然看着不重,拿在手上,卻很沉。
當然,這個很沉是針對她而言的。那窄刀不過十多斤,連二十斤都不到。
不過,哪怕只有十多斤,對於窄刀的體積來說,也算是重的了。不是千錘百煉,是達不到那效果的。
武廣濤瞪大了眼睛看着有福爬上跳下,居然還撿刀……隨即,見她又回到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身邊,向着那黑衣人探出刀去,還以爲她想要在那黑衣人身上,戳幾個窟窿出來泄憤。心中不由得暗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這樣泄憤有什麼意義呢……
誰知道,有福居然只是雙手握刀,小心翼翼的,拿了刀尖輕輕的戳了戳那黑衣人。
然後,就蹲下去摸那個黑衣人的鼻息去了。